第169節(jié)
可他是皇上,這宮里和天下的主人,長福覺得他跟他哥哥們都打不過這個人,那么,就只能躲著他了。 這也是他隨母親來皇宮有些擔(dān)憂的原因,他倒不怕皇帝陛下發(fā)脾氣,就是怕他娘受委屈。 他娘在家里,可是連父親都要對她百依百順的人。 “姐夫這人……”暮小小一聽暮皇后的口氣,就知她那皇帝姐夫在長福面前做過什么,不由炸舌。 這人年紀(jì)比以前大了,一大把年紀(jì)了,怎么行事比以前還幼稚?不是被紫王刺激得還沒回過神來罷? “嗯?!蹦夯屎蟮α艘幌拢坝伤??!?/br> “長福還有兩個哥哥?”她朝蕭玉珠問了起來。 “是,二哥是長生,三哥是長息?!?/br> “長生長息,長福,與大兄的長南字同音不同?” “是?!?/br> “名字喻意不錯?!?/br> “還有一個meimei,叫長怡。”蕭玉珠眉眼帶了些笑,與暮皇后道。 “長得像誰?” “我看著,有點像妹夫……”暮小小猶豫了一下,問蕭玉珠。 “是有些像,”蕭玉珠點頭,“不過她爹說,嘴唇隨了我?!?/br> 暮小小噗嗤一笑,道,“總有得像你的地方才行,你生的,我看不像妹夫也得硬找出一處像的來?!?/br> 說著看向長福,與五分肖似母親的長福道,“你以后可莫要比meimei長得還要精巧才好?!?/br> “不會的,meimei極美!”長福很嚴(yán)肅地?fù)u了頭,為meimei辯護(hù),“她的嘴確是很像母親,不是父親硬掰來的,我跟哥哥們看她的眼睛都像母親的呢,水汪汪的可好看了,眼珠黑黑的,比我的漂亮百倍,我的才沒母親的好看,娘娘,你看看,是不?” 被拖入辨別的暮皇后看了看,道,“眼睛不像。” “您看……”長福得到支持,得意地朝舅母道。 “好,你說的算?!蹦盒⌒∵@時靠近小姑子,低笑著她耳邊輕語,“他們以后還舍得長怡嫁出去嗎?” 蕭玉珠聞言失笑。 舅母的低語長福也是聽到了,聽完了就在想,是不是舍得嫁出去???把像娘一樣的小meimei嫁到別家去,怎么算都不是頂好的事。 這邊暮小小又跟暮皇后道,“二姐,說來長怡確是極美,如若大一點,我都想把她說給九皇子?!?/br> “是小了些,九皇子過兩年就要定人家了,這兩年正在選……”暮皇后抬眼瞥了meimei一眼,朝meimei道,“你是想許給念康罷?” “我確是想,親上加親嘛,”暮小小也沒掩飾她曾想過的事,“但蕭郎說孩子還太小,我們家都是要挑喜歡的人娶,meimei家的要挑喜歡的人嫁,看這對表兄妹的以后罷。” “嗯?!蹦夯屎蟮溃昂⒆拥氖?,孩子長大后他們會知道怎么辦的?!?/br> “是。”暮小小應(yīng)了聲,說到這,又朝暮皇后道,“二姐,你長大的時候,就是剛剛長大那會,你是怎么想的?” 暮皇后沉吟了一會,在吃了一顆松子糖后,朝面前的兩人道,“我剛剛長大那會,想做之事跟現(xiàn)在的斐兒差不多。” 她知道m(xù)eimei帶蕭玉珠來,是聽她說話的,想著南海的那人要經(jīng)過別人知道她的事,暮皇后在說完一句后又沉默了許久…… 紫王的事,是她沒料對的。 少年情熱,總以為一時就會天長地久,她是不覺得這世上有這種感情的,人都是追逐新鮮的感官動物,心頭愛在身邊的人尚且能左擁右抱,何況是位高權(quán)重不缺女人的男人,放縱起**起來更像是天經(jīng)地義。 所以,紫王獨身一生,年入四旬,身邊連貼身伺候之人都不是婢女,與以前紫王無正妻,但侍妾成群的傳聞不符,皇帝因紫王耍的這一招怒不可竭,但暮皇后卻還是為她料錯紫王的這舉對這個人有了點興趣起來。 也因為這點興趣,暮皇后不是很想讓紫王再在她身是浪費感情下去,她給不了他想要的。 “去了南海,見到他了,”暮皇后終還是沒想用自己利用那個曾經(jīng)跟她說話都臉紅的少年,與蕭玉珠淡道,“告訴他想如何就如何,做他自己就是,而我這輩子是離不開京里了,就是皇帝死了,我也只會回暮山終老,不會與他在一起?!?/br> 蕭玉珠只瞥了一眼皇后,就不敢再看她那張素凈得沒有絲毫感情存在的臉,低下頭應(yīng)了一聲。 ** 這晚文樂帝回來,宮燈下,暮皇后陪著他用遲來的晚膳。 文樂帝給暮皇后挾菜,與她聊今天與狄禹祥說的事,“十月狄卿就可下南海了,到了南海正好十二月,還能趕上過年?!?/br> “正好。” “今天狄夫人進(jìn)宮來了?” “嗯?!?/br> “她怎么樣?” “跟過去一樣,沉得住氣?!?/br> “你們說什么了?” 暮皇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文樂帝不禁心中一沉。 暮皇后拿了帕子擦了擦嘴,抬眼與文樂帝淡道,“讓她代我為紫王傳了句話。” 她太坦蕩,文樂帝反而無話可說。 “讓她告訴紫王,我與他沒可能。”暮皇后重挾起了筷,給文樂帝夾了一筷他喜歡吃的魚片。 “你不是覺得他好?!蔽臉返鄢酝牯~片,語氣有些澀澀地說。 “他是不錯,替你守住了南海,這么多年了,一人獨力撐了那么一大塊海面,沒問你要過銀也沒問你要過糧,就是跟你和私怨,也沒想過要反,而且他能喜愛一個女子,能為一人守半生,這樣的人,怎么樣也擔(dān)當(dāng)?shù)闷鹨粋€好字了?!蹦夯屎罄^續(xù)給他挾菜,嘴里淡然道。 “那我也是不錯的,我的年號你還有你的字,他給不了你的,就是先皇祖宗都給不了你的,我都給你了?!睓?quán)利,地位,他都給她了,他連樞密院都給了她,讓她不比他這個當(dāng)皇帝的權(quán)利少,他只是沒有放她出去,年輕時候犯過糊涂而已。 “我知道。”暮皇后漫應(yīng)了一聲。 就是因為知道,他暗中給她的保護(hù)也算還好,這么多年來,困在這宮中雖讓她感到窒息,但也因著有些事做,她也還算過得去,也就真沒想過離開。 他其實沒必要那么好,這可能對他們都要好一些。 自然,暮皇后不可能與他說這些話,嘴里囑了他一聲,“吃快點,菜都涼了?!?/br> 文樂帝還是因為她說了紫王的好有些食不下咽,他從不是兒女情長的人,當(dāng)初也心狠地想過要與她不死不休,誓死都不低頭,可這一切的執(zhí)拗抵不過她一個帶著暖意的眼神,她身邊的半邊床榻。 他想與她朝夕相對,從少年時候想娶她的那天起,他就是這么想的。 他愛她并不比紫王愛她的少。 “吃罷?!蹦夯屎笠娝粍樱坏糜执叽倭艘痪?。 “你……”文樂帝抬眼蠕了蠕嘴皮,問她,“你覺得他比我好?” “這不好比,”暮皇后夾了一口菜放入他口中,面色沉靜,“他是王爺,你是皇帝,他王爺做的好,當(dāng)然是好,你皇帝做的好,那是你的功,你們各司其職,都做得不錯,不過要論起功績,你的當(dāng)然要大些。” “那是,朕是皇上,他才是個小王爺?!蔽臉返塾行└吲d了起來。 “嗯。” “皇后……” “嗯?” “朕以后還會對你更好的?!蔽臉返壅Z氣認(rèn)真。 “好?!蹦夯屎笞旖俏⒙N。 見她笑了,文樂帝眼睛一亮,也不再追問不休,提筷用起了飯。 常公公站在一角,看著又被皇后一個神情就哄好了的萬歲爺,在心里又大大地嘆了口氣。 那什么紫王,哪比得起他們?nèi)f歲爺對皇后的好,他不過是多送幾件東西,多說幾件好聽話罷了,他們?nèi)f歲爺,就是最惱皇后的那段,也是把皇后護(hù)了個滴水漏。 怎么這世道,盡是些油嘴滑舌的討巧些呢?常公公在心里嘀咕道。 ** 蕭玉珠回去后,狄禹祥與她一商量,覺得前去南海之事,他們夫妻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紫王的性情是怎么樣的,他們現(xiàn)在只是聽說,到底怎么應(yīng)對,要見過人才能知道怎么辦。 隔天,蕭知遠(yuǎn)送了老父與小兒過來狄府。 老父入了府,蕭玉珠才知父親的身體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一整天下來,父親大部份的時辰都在昏睡,有時候與她說著話,半句話還含在嘴里,他就已睡了過去。 母親也一直跟在父親的身上,父親為她用一塊打得光滑的小烏木做了一塊小牌子,把他們的名字寫在了一起,揣在了懷里。 蕭玉珠聽兄長說過,父母合在一塊的大牌位,父親已經(jīng)刻好了,就擺在了他屋中的中間,母親的牌位邊放著。 后事,父親也是與兄長說好了,他死后,要兄長替他送到淮安去,把他放在母親的身邊一道請棺,把母親請起來后,他們倆人埋到他當(dāng)初迎娶母親的家鄉(xiāng)去。 父親說生前他答應(yīng)過母親要陪她回家鄉(xiāng)一趟,生前他做不到的事,死后想為她做到。 蕭玉珠聽著這些事心如刀割,她知道他終有一天會要走,但這一天快要來了,她才發(fā)現(xiàn)她有多舍不得。 外祖來后,母親多數(shù)時日就陪在他身邊,連長怡都知道那個老睡覺的外祖快要走了,還不是怎么會說話的小女孩陪著外祖的時候,對他格外的好,她搬出她心愛的小凳子,要給外祖坐,要把嘴里含著的糖果分一半給外祖吃,晚上她會把她的小被子送去給外祖蓋,竭盡她全力地對外祖好。 身邊有乖巧的胖孫子和小外孫女,蕭元通心中高興,可這也擋不住他衰弱身體的萎靡,很多時候他胸口一陣陣褪之不去的疼痛讓他疼得一口氣上不去,要連著大力喝好幾口氣才接得上來。 女兒沒回來之前,他還有些怕死,可現(xiàn)在女兒回來了,他就沒那么怕了,他想他并不是一個好父親,知道她回來了,怕是還要走,他就不想那么支撐下去了。 他想在走的時候,有她送他一程。 他是多么喜愛他的小女兒,那個小時候用胖胖的小手指捏著他的指頭對他咯咯笑著的小女兒,她這一生給他帶來了無窮的快樂,從未讓他為她cao過心,她就像他的娘一樣,是支撐他后半生好好活著的動力。 這天一早,蕭元通覺得他的精神好了一些,就叫了身邊的人去叫小女兒過來。 只一會,女兒就急走了過來,看到他朝她笑,她愣了一下,隨即嫣然一笑,朝他飛奔了過來,“爹,今日好多了?” 蕭元通胸口一陣泛疼,他看著女兒的笑臉,與她道,“乖囡囡,去叫哥哥嫂嫂過來好不好?” 蕭玉珠聽到這話,急促地“啊”了一聲,隨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蕭元通急喘著氣,欲要拉她的手。 “我去叫?!笔捰裰榈难蹨I大滴大滴地從眼睛中掉了下來,她跪在了父親的腳前,抱著父親那孱弱的雙腿,朝他勉強(qiáng)一笑,“我這就去叫?!?/br> 跟過來的狄禹祥一見,就知是怎么回事了,回身就眼神差了狄丁急去蕭府,他急步進(jìn)了進(jìn)來,跪下朝老岳父輕叫了一聲,“爹……” “大郎啊,”蕭元通順了好幾口氣,他有點不行了,但他知道他這個時候不能死在女兒女婿的府中,他得回家去,不能死了還給兒子媳婦,女兒女婿留閑話讓人說,“差人叫你大兄接我回去?!?/br> “差了?!?/br> “大郎啊……”蕭元通眼睛有些睜不開了,朝女婿那邊的方向道,“回家去,你要記得?;丶胰?,看看你爹你娘啊,你爹娘念你念得緊啊……” 狄禹祥眼中泛淚,“大郎不孝,爹你放心,我知道了?!?/br> “囡囡啊,”蕭元通閉著眼睛喃喃叮囑,“你公婆是個好人,你要記得孝敬他們,記得,替爹朝他們道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