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jié)
她已經(jīng)學(xué)會去付出,只是走的步子還是不太快,但長怡知道她會做得好的。 她想做好的事情,她沒有讓自己失敗過。 “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一些事情……”長怡帶著他往小河邊的小徑走去,靠近河邊時,有狗汪汪叫著搖頭尾巴飛奔朝她而來。 長怡止了嘴,松開了挽著蜀光的手,抱住了向她飛奔而來的大黃狗。 “獵鷹,獵鷹……” 大狗抱著長怡的脖子朝她吐著舌頭,那表情,竟是笑的。 “獵鷹?!遍L怡替它松了松腦袋,拉了它下來,帶著它往前走。 獵鷹去嗅蜀光,聞了一下,就搖著尾巴回了長怡身邊。 “獵鷹是牢獄里的看門將……”長怡朝西方指去,“那是爹來崔山,找皇上要的銀錢建的牢獄,石碑的字,是皇上題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蜀光聽過狄大人剛來崔山就大建牢獄之威,卻是沒去過那舉天下有名的崔山監(jiān)。 “可能去?” “能去,獵鷹來了,獨(dú)眼叔也在等我了。”長怡拉了他的手,帶他走向獵鷹奔來時之道。 等靠近山丘,蜀光見到了長怡剛才嘴里的獨(dú)眼叔。 獨(dú)眼叔果真是獨(dú)眼叔,只有一眼尚存。 “叔……”長怡朝牢臺上的人揮手,“我來了。” 獵鷹對著上面汪汪叫,不知為何,蜀光竟從它的叫聲中聽出了笑意,真是奇怪至極。 而那牢臺上的只有獨(dú)眼獨(dú)手老者竟是歡笑大笑,對著下面的他們道,“長怡今天是帶未婚夫婿來見我了?” “是,帶來了,你快快放下門,給你看兩眼?!?/br> “這就來嘍?!?/br> 牢門被放下,進(jìn)去就是一片樹林,樹林之后再遠(yuǎn)一些的距離之處,就是一片高高的墻墩,想后那墻墩中間的大門之后,就是有名的崔山監(jiān)了。 蜀光一眼放去,也覺出了幾分森嚴(yán)。 “見過前輩……”蜀光躬身。 “受不起,擔(dān)不得?!崩险哂脝沃衅鹚?,笑著與長怡道,“還不跟叔講講?” “蜀光,您知道的,我跟你說過的那位會娶我的小將軍……”長怡不害羞,跟上官放笑著道,又回頭與蜀光說,“這是上官叔叔,我叫他獨(dú)眼叔,他是我舅舅手下的大將,崔山監(jiān)建成,父親向舅舅求了他來主持。” “什么主持,咬文嚼字,學(xué)了你爹去……”上官放輕拍了小丫頭的腦袋,朝蜀光道,“就一監(jiān)頭,你若不嫌棄,隨長怡叫我一聲叔即好?!?/br> “上官叔……”蜀光抱拳,沉聲道。 “誒,餅三……”長官放隨即大叫了一聲,聲如震天。 那聲音中,高空中的樹中竟跳下一人,跪地抱拳,“大人……” “帶蜀將軍去里面逛逛。” “是?!?/br> “你隨餅三走走,我與丫頭在外頭說幾句話……” 蜀光見長怡朝他點頭,便隨那餅三進(jìn)了崔山監(jiān)。 他走后,長怡去與上官邁整理著他的衣裳。 這是她舅舅的老兵,也是他們家的老兵,長怡小時候暗中受過他的保護(hù),等到崔山再見他,他身邊無兒無女,她便當(dāng)了他的半女。 她嫁后,不止父母少了女兒,她的獨(dú)眼叔,也要少半個女兒嘍——分別其實是痛苦的,只是不容人細(xì)想罷了。 “丫頭啊,”上官放低下頭,看著那嬌美的小姑娘,他本是想笑著的,只是漸漸的,笑容欣慰中帶著蒼涼,“丫頭啊,心上人要來接你走了啊?!?/br> “是啊,去溫北成親,再去祈南,一去六七年……”長怡抬起眼,眼中有淚光,“也不知以后還能見不見得到您,您要是想我了,去找我爹娘,我與他們說了,讓他們代我多陪陪你,我的侄兒們也要長大了,他們會有幾個呆在我娘的身邊,我還得托您代我照顧他們呢,您說,您應(yīng)不應(yīng)我?” 上官放唉著嘆了好幾聲,末了他點了頭,抬起少了一半的大拇指,擦拭著她臉上流著的淚,道,“走罷,沒關(guān)系,獨(dú)眼叔等你回來看我?!?/br> 他看著生出來的小姑娘長大了,也成□□成人母了,歲月就這么直直地往前走,一步也不停,即便是有人想多留住它幾天,它也不給他老頭子留步啊。 第286章 怡人淺笑共金樽(二) 蜀光出來時,看到是長怡若無其事的臉。 她挽了他的手,與老者揮手。 他們走開很遠(yuǎn)后,她回了頭,蜀光也隨著回頭,看到老者在高高的樓臺上,朝他們揮手。 長怡笑著揮了下手,回頭時,蜀光看到眼淚從她的眼角蜿蜒而下。 ** 長怡帶了蜀光去了父親衙門內(nèi)常辦公務(wù)之地。 他們到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坐在了茶桌邊,涼茶已經(jīng)上了,他正一杯杯在倒,在他們與他請安時,他放下茶壺,嘴邊微笑,看著他們行禮,叫了他們?nèi)胱?/br> “一路可順?”父親問蜀光。 “挺順,中間遇見了幾樁小事,加起來耽擱了一會,也沒多大的事?!?/br> “嗯,那就好。” “你去接的蜀光?”父親又問她。 長怡笑著點頭,“我算了算時間,就去了,還提前到了一會?!?/br> “總算有點像個要知道見未婚夫婿的姑娘了?!备赣H笑了幾聲,伸手大掌輕拍了下她的后背。 長怡含笑,望著父親帶笑的臉。 她曾經(jīng)以為,這天下再也不會有比她的父親更威武偉岸的男子,也不會再有一個男人,會像他一樣對待一個女人。 世事美好,也有它無比丑陋的一面,人*望繁雜,欲*壑更是難填,一個像她父親這樣的男人一生只守著一個女人過,這其中有的不僅是他的母親的愛,其間起最重要作用的其實是他自己的品德。 一場恩愛堅持一輩子,比跟人一輩子堅持只做一樣事更要困難萬分,所以母親才會說,她愛慕的不僅是她的丈夫,她愛慕的,同時還是一個與許多人完全不一樣的男人。 長怡從不以為她能得到一個像父親一樣的男人,以前不,哪怕是現(xiàn)在也不這樣以為,她的蜀光,是另外不一樣的另一個人。 她的父親,也并不讓她幻想,他知道他與母親的一生,這世間要是找到相似的一樣,怕是很難,所以自小也會帶著她去看別人家的日子。 比他官大的,比他官小的,尋常百姓家的,商富人家的,皆帶她去看過,母親怪父親把她當(dāng)男兒養(yǎng),長怡卻也因此早早明了,詩書那些風(fēng)花雪月之事里,對鏡流淚的總是女人——當(dāng)男人往前踏步走的時候,女人卻還在回頭往后看,豈能不流淚。 長怡在他的教導(dǎo)下長大,母親一直認(rèn)為父親教她的,和她所自知的那些所失偏頗,長怡以前不明白母親為何總是與她說“且看看明年你如何認(rèn)為再說”的話,她對母親的話也是有些不以為然的。 可世事卻是如母親說的一樣,待到明年,天空即便是一樣的,她看它的樣子,卻是變了許多。 長怡也就深信,她與蜀光的以后,也會變得明朗與美好。 因為在時間消散的同時,她也變得好了起來,她能給他帶去幸福,假若他能與她攜手相伴,想來他給她帶來的幸福也必不會少。 你不去相信這世事間最好的一面,又如何能找到通往它的路。 父親讓她瞧遍了世間百態(tài),母親卻用她的耐心,一年一年替她鑄成了認(rèn)真對待每一日每一樣變化,靜待幸福累積成她能感知到模樣的態(tài)度。 這世上從來沒有一蹴而成的幸福,更沒有一蹴而成的相濡以沫。 ** 與父親喝了一盞涼茶,長怡與蜀光回家,這一次,她帶了他走了另一條小道。 他們穿過了一座橋,長怡帶他去看了幾戶人家里種的菜,然后,在一塊田地里,找到了正在勞作的祖父,和在一旁坐在涼亭里正在打盹的祖母。 祖父是個歇不下的,天一亮,就要扛著鋤頭出來看他的田地,祖母近來身子沒以前好了,在家歇上半天,見不到祖父回來也心焦,便也會尋來,找個靜處呆著,等著與他一道回家。 長怡時不時就會跟在他們身邊,陪上那么一天半天小半天的。 有時他們祖孫三人呆上一天,也未必會說上幾句話,但長怡能舒服地挨著祖母的頭顱睡一覺醒來,祖父就會去他種的果樹上摘兩個果子過來,洗了干凈,一個給她,一個給祖母…… 可惜這種日子,是不能用言語清楚說道出來的。 長怡帶他找到了祖父母,她把蜀光留給了祖父之后,去祖母呆的亭子,悄悄看了正睡著的祖母一眼,見祖母肚子上的涼巾并無不妥之處,見風(fēng)不大,又用手勢示意了一下看著的丫頭注意著點,就又輕步地回了他們身邊。 祖父見她回來,伸手過來摸她的頭,與她道,“今日我會帶你阿婆早點回家?!?/br> 來了這個小客人,狄祖父知道要早點回去才好。 “知道了?!?/br> “跟你娘說一聲?!边@樣就不用兒媳婦特地派人過來叫他們了。 “嗯。”長怡點頭。 “回吧?!钡易娓赴言缟蠌奶锢镒降哪圉q簍子給了蜀光,道,“拿著到廚房,讓他們晚上做個菜添上?!?/br> 蜀光接過,點頭道,“知道了,阿公?!?/br> 他清楚知道,今天他見到的每一樣風(fēng)景,見過的每一個人,跟他前面所見過的完全不一樣了。 崔山監(jiān)的暗衛(wèi)頭領(lǐng),與他僅道幾只家常話的狄大人,還是這個讓他拿竹簍的祖父,對待他的方式,已經(jīng)像在對待一個自家人了。 他們都承認(rèn)了,他是長怡未來夫君的身份。 這跟以前是完全不一樣的。 ** 去見狄夫人的時候,蜀光的腳步稍微慢了一點。 他去內(nèi)院的次數(shù)不多,能記得的一次是上次他母親來,帶他去了一次。 他記得那天,長怡對他還是很是熱情,但那種裝出來的熱情帶著多少虛假,長怡與他皆心知肚明。 蜀光進(jìn)去狄夫人所住的長秋園時,頭稍低了一點。 見他無意識地擺出了恭敬的姿態(tài),長怡笑,與他道,“別怕,娘其實很喜歡你?!?/br> 蜀光點頭。 長怡知道他沒把她的話當(dāng)真。 可她母親確實是喜歡蜀光的,當(dāng)然,她也曾討厭蜀光,但用她娘的話來說,就是沒有一個母親會喜歡討厭自己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