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點點頭。

    “你看，我就說那是他mama?！本S奧蕾塔對著內德說了一句, “她看他的眼神不一樣?！?/br>
    “總之, 看在你朋友的份上，我們很優(yōu)待他了?！本S奧蕾塔說，“幾乎沒怎么關著他, 也允許他出去……不過我看他也不想逃跑，他總說要回去救被關在地牢里的伙伴們?！?/br>
    說到這里，維奧蕾塔笑了一聲。

    “還是個小孩呢?！彼@么說著，轉向內德，“如果你被什么人關起來，我可絕對不會去救你。”

    平常很少說話、只是陪著兩個女法師玩的內德聳了聳肩：

    “顯而易見?！?/br>
    愛麗絲從莉莉埃爾手里接過國王陛下準備的信：

    “我去把東西給他?！?/br>
    “考慮到雷切爾的人很有可能已經(jīng)知道法師們到了王都，按照設定，這應該是國王陛下寫給塔勒斯大法師的第二封信?！崩蚶虬柼嵝褠埯惤z，“你跟那小孩商量好說法，讓他不要露出破綻?！?/br>
    “知道了，放心吧。”

    愛麗絲拿著信去找吉爾，在走廊里遇到了莉娜。

    莉娜看到了她手上的信，她的臉色變得有點白：

    “這就是……你們要他送的那封信？”

    愛麗絲點了點頭。

    莉娜抿著嘴唇不說話，愛麗絲多多少少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你不可能跟他去的?！睈埯惤z說，“這不是你能幫忙的事……太危險，也太復雜了，他自己一個人牽涉其中已經(jīng)不容易?！?/br>
    莉娜還是抿著唇，低下頭去：

    “我知道?！?/br>
    愛麗絲極少看見莉娜這樣的表情，心中挺難受：

    “你告訴他了嗎？”

    莉娜搖搖頭：

    “我沒有資格?！彼f，“他自已一個人努力活到這么大，然后突然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個女人，說自己是他mama？算了吧，我甚至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br>
    愛麗絲嘆了口氣：

    “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說了算?！?/br>
    與莉娜在一起說的這幾句話，似乎把愛麗絲拉回到某種日常之中，她有點心不在焉。到吉爾的房間把信交給他，叮囑了些注意事項就走了。

    吉爾早就已經(jīng)收拾好包裹，他把信妥妥當當?shù)厥蘸茫蜏蕚潆x開。當他打開房門時，發(fā)現(xiàn)莉娜就站在外面。

    “我聽愛麗絲說……你要走了。我來向你道別?！?/br>
    莉娜是很不容易才說出這句話來的，她的唇邊帶著笑，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自己一眨眼，眼淚就要滾落下來。她站在這里，為了要最后跟吉爾打一次招呼，心里知道這或許就是永訣。

    吉爾在莉娜的面前站定。

    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吉爾說過什么有關他身世的事，但吉爾本來就是個格外聰明的少年。他能感覺得到什么人對他格外好……也能猜得出緣由。

    有些事，他其實并不能百分之百地確定，不過有時候，有些事，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關鍵在于他如何看待。

    此時此刻，吉爾伸出手，替莉娜抹了抹眼睛。

    莉娜一直控制著自己不要哭，但經(jīng)他這么一抹，她眼眶里亮晶晶的淚水都落在他的手上。吉爾在她面頰留下一吻，在她的耳邊低語：

    “再見了……mama?！?/br>
    莉娜怔怔的，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猛然抬頭問：

    “你怎么知道——”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此時此刻吉爾已經(jīng)走到了走廊的另一頭，他也沒再說話，只是向莉娜笑了笑，然后消失在了她視線的盡頭。

    旅館走廊里發(fā)生的這些事，愛麗絲全不知道。

    她看看旅館這邊好像已經(jīng)沒有什么非要她做不可的事，所以把信交給吉爾之后就回去了。她剛剛回到宅邸，阿諾德騎士就來告訴她說，女公爵在找她。

    咦，女公爵找她有事嗎？

    想到這段時間一直在為國王與法師塔那邊簽訂條約有關的事情奔忙，愛麗絲稍微有點不好意思。

    她是女公爵的騎士，隨同女公爵到王都來也是為了做護衛(wèi)。雖然被國王陛下借去之后，當然要完成國王陛下交給的任務。不過她目前既然已經(jīng)回到王都，本來該把注意力多放在女公爵這邊。

    不過女公爵這一次叫她來的目的并不是為了要責備她。

    “今天我去見了國王?！迸糁苯亓水?shù)卣f。

    愛麗絲有點意外地抬起頭看著她。

    只聽女公爵繼續(xù)說：

    “我不知道莉莉埃爾究竟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腳，居然能說動大祭司不再反對國王與弗拉梅爾法師塔之間的聯(lián)盟……總之，國王今天特意來告訴我，他們很快就要再次準備簽訂條約，問我要不要加入?！?/br>
    “所以您的答案是——”

    “我答應他了?！迸粽f，“國王與法師的合作達成之后，拿下北地只是時間問題。如果不想辦法加入，只會讓我們處于劣勢。國王已經(jīng)口頭同意在戰(zhàn)爭結束之后將北地西面三分之一的領地割讓給我們。這幾天我會想辦法讓他簽下正式的條約?！?/br>
    說完這一句，女公爵稍微停了停。

    “當然，除了政治方面的考慮以外，我還有別的考量——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有興趣加入?！?/br>
    愛麗絲默默地點了點頭。

    從女公爵的角度來看，她meimei奧莉薇的死與雷切爾伯爵有著相當密切的聯(lián)系……她當然會想要報仇。雖然奧莉薇實際上并沒有死，但她現(xiàn)在的這種狀況……也和死去沒什么差別了。

    女公爵繼續(xù)說：

    “我向國王陛下提出，要讓我的人最后領兵進入博恩，并要求他把雷切爾交給我處置……他答應了，至于領兵的人選，我考慮要讓你去?！?/br>
    “殿下！”

    對一個騎士來說，能得到?jīng)_鋒陷陣的機會，是主君賜予的最佳褒獎。在這樣的戰(zhàn)爭之中，只要能立下戰(zhàn)功，就會被賜予封號，真正成為有爵位的貴族。愛麗絲從來未敢奢望過自己在十八歲的時候就能獲得這樣的機會，不覺大吃一驚。

    女公爵看著愛麗絲，從她的眼神之中，愛麗絲感到莫大的信任。但與此同時，愛麗絲也感覺到沉重。

    當初在北地的時候，愛麗絲曾經(jīng)對女公爵的meimei奧莉薇立誓，不把她的事情告訴女公爵。但在戰(zhàn)爭即將打響之前，愛麗絲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辦法再把這件事隱瞞下去。

    如果換成另一位騎士，或許會把自己立過的誓言看做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繼承了菲洛騎士的精神之后，愛麗絲現(xiàn)在確實像是個有模有樣的騎士了，不過有一些事，她覺得比騎士的榮耀更重要。

    這樣想著的時候，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立約指環(huán)。

    這指環(huán)是被雷切爾伯爵強迫戴上的，女公爵雖然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卻從來沒有問過。此時這戒指因為即將發(fā)生的許多事情而變得guntang，幾乎要灼傷她的手指。

    是時候了，已經(jīng)不能再拖延了。

    愛麗絲單膝跪下：

    “殿下，有一些事……我必須要告訴您?！?/br>
    女公爵疑惑地看著她。

    于是愛麗絲從她被雷切爾伯爵關在地牢、在那里成為了末日之神瑟西里安的信徒時講起，將那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女公爵，包括已經(jīng)成為女祭司的奧莉薇，和雷切爾伯爵與她訂立的約定……一直講到瑟西里安向她宣告：他即將醒來。

    這復雜的故事讓女公爵的眉頭越皺越深。直到愛麗絲將一切講完，女公爵始終沉默不語，過了好長時間，她才終于說道：

    “我知道你有些秘密……卻沒想到……”

    女公爵的聲音很輕，有些聽不出喜怒。愛麗絲只覺得羞慚，低下頭，等待著女公爵的審判。這時，女女公爵的聲音變得堅定起來：

    “既然如此，我命令你領兵前往北地，將奧莉薇安安全全地帶回來?！?/br>
    “是，殿下?！?/br>
    第100章 神明現(xiàn)世。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或許該感謝已經(jīng)死去的大祭司, 此前他堅決反對國王與法師們結盟的事已經(jīng)廣為人知，大部分人都以為此事再不可能達成，卻不知國王已經(jīng)與法師們秘密簽訂了條約。

    吉爾給雷切爾伯爵帶去的信也為戰(zhàn)前的準備爭取了時間，等到雷切爾伯爵覺察到不對勁的時候, 他的傭兵公會網(wǎng)絡已經(jīng)處在半癱瘓的狀態(tài)了。

    傭兵們并不在乎老板究竟是誰, 只要有人給錢就行。當國王陛下的士兵與法師們占領傭兵公會之后, 并沒有遭到什么特別像樣的抵抗。尤其在國王陛下的人宣布要提升傭兵的分成之后，事情就更簡單了。等到雷切爾伯爵的命令發(fā)布下來, 大半傭兵公會的分會已經(jīng)易主。國王也已經(jīng)昭告全國，宣布雷切爾伯爵為叛逆。

    國王陛下的政令雖然實際上不能通行全國，至少在王畿地區(qū), 還是有著相當?shù)男ЯΑ?/br>
    解決完了雷切爾伯爵的傭兵公會，聯(lián)軍就開始向北方進發(fā)了。

    以雷切爾伯爵為核心的北地聯(lián)盟并非鐵板一塊, 自從結成聯(lián)盟之后, 許多貴族削減了軍隊方面的開支, 看到大軍兵臨城下, 只能舉白旗投降。當然也有一些貴族明知自己的領地靠近東方，倘若輕易投降, 必將被暗夜吞噬, 不得不拼死搏斗。不過在三路大軍的夾攻之下，這些貴族最后也只能落得個戰(zhàn)死的下場。

    在國王陛下分別與東邊的弗拉梅爾法師塔和西菲利克斯簽約三個月之后, 身在王都的大祭司頒布了命令，要求暫停全國十二歲兒童被神明選擇的儀式, 將此儀式延后兩年, 屆時再讓十三十四歲的少年與十二歲的適齡兒童一起舉行儀式，正式成為神明的信徒。

    此事掀起軒然大波，不過大祭司對此亦有解釋, 聲稱這是與國王陛下商量之后的結果。各地圣殿中每月舉行的儀式，均由貴族們出資，所費甚靡，如今正處在戰(zhàn)爭時期，這些錢財理應由貴族們捐出，供養(yǎng)戰(zhàn)爭。至于已滿十二歲而未曾舉行儀式被神明揀選的孩童，雖然暫時沒有歸于哪位神明名下，，亦可以按照原本的計劃提前進入工坊或軍隊擔任學徒，等到十四歲時再選擇神明，并不會對他們的一生有什么影響。反而因為他們年長成熟，更容易獲得神明的青睞。

    一般民眾所關心的，不過是孩童們未來的職業(yè)。大祭司既然已經(jīng)如此聲明，尋常民眾也就沒什么可擔憂。至于各地的圣殿主祭與副主祭們，當然不會對此感到滿意。不過此事是大祭司的決斷，大部分主祭并不敢提出反對意見。況且多年以來，各地圣殿都有不少財物積累，要撐過兩年其實也不算太難。因此這一決定也就順利地實施了下去。

    前線消息傳遞時有中斷，況且這種并不直接與軍事有關的消息，并不會立即被傳遞到前線。因此，當愛麗絲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大半年。這時東中西三路聯(lián)軍節(jié)節(jié)勝利，攻入了雷切爾領。

    愛麗絲不知道達米安究竟為什么要做出這種決定，或許他想要用這種方式減少光明神一系信徒的數(shù)量，增加少年們將來改信暗夜系神明的可能性。不過當愛麗絲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時，她首先想到的是……既然十二歲孩童被神明揀選的儀式取消了，那么在這種儀式之前，那希望末日之神不要醒來的儀式自然也就不會再特意舉行。

    瑟西里安此前一直無法醒來，除了信仰之力嚴重不足以外，也因為每月又有大量針對他的祈禱。如今這些祈禱停止，是否意味著……瑟西里安將有能力掙脫束縛，以完整的姿態(tài)現(xiàn)世？

    愛麗絲手指上越來越熱的立約指環(huán)，似乎也在從側面印證了這一點。這指環(huán)的散發(fā)的熱量仿佛無窮無盡，維奧蕾塔在她的手指上畫了好幾個小法陣，幫助她稍微驅散熱力，以免她被燙傷得太厲害。盡管如此，她的手指還是總被燙得紅紅的。

    愛麗絲想要喚來瑟西里安，向他詢問此事。然而平常一呼喚就會出現(xiàn)的神明近來已經(jīng)完全消失，不見蹤影。愛麗絲也只好暫且將此事放下，專心于戰(zhàn)事。

    進入雷切爾領之后不久，愛麗絲所率領的軍隊，就到了雷切爾領的首府博恩城之外。

    雷切爾領的首府博恩城，原本就是極難攻打的城市，雷切爾伯爵在城內又有許多法師襄助。愛麗絲帶人圍城一月，竟完全找不到恰當?shù)霓k法攻城。考慮到博恩城內的糧食儲備，即使圍城兩年，恐怕也等不到雷切爾伯爵投降。

    面對著這種情況，愛麗絲只好派人去向塔勒斯大法師求援，從弗拉梅爾法師塔帶來攻城專用的巨型魔法陣。

    用巨型魔法陣搭配巨大的攻城機，愛麗絲總算撞開了博恩的城門。

    城門一破，愛麗絲就沖了進去。

    她首先前往雷切爾伯爵的宅邸，宅邸之中的人幾乎都已經(jīng)跑光了，伯爵也不在。不過愛麗絲大概能猜得到他在哪里。

    她曾經(jīng)來過博恩，對這里十分熟悉。此時憑依著地圖、她原本的印象以及手上戒指的指引，穿過大街小巷，終于來到一處院墻格外高的建筑外面。

    愛麗絲在門口見到了雷切爾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