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jié)
等他的腿好一點,韶音把他接回家。 他跟爸媽說要做生意,需要現(xiàn)錢,于是把房子、車子、存款等全都抵押掉,弄了七百多萬,全都給了韶音。 然后兩人扯了離婚證。 “你說到做到!”從民政局出來,方茂年陰狠地看著她說。 如果她還不放手,他真的跟她同歸于盡! “唉。”韶音悠悠嘆氣,“你知道嗎?其實我根本不想這么快跟你離婚。”她覷他一眼,美眸轉(zhuǎn)動,“本想過上一年半載,再跟你離婚的?!?/br> 方茂年冷冷一笑,呸了她一口,轉(zhuǎn)身走了。 離婚的事沒有瞞過方茂年的爸媽。方茂年的解釋是:“她又不能生,誰跟她繼續(xù)過?” 至于賠掉的錢,他打算過段時間找個“被人騙了,錢被卷走了”的借口,跟兩老說一下。 或者有別的辦法,還有機會弄回來。 韶音壓根沒惦記他,一個小人物,不值得她放在心上。手里的錢多了,她擴建,招人,把生意鋪得更大,甚至租店面營業(yè),以廠家直銷的噱頭,天天搞特價。 她要打入最底層女性人群。 精梳棉、精致有趣印花的短袖、長袖、裙子、童裝,天天打折,十五塊兩件,二十塊三件,天天廣播。 還讓員工散播一些不實消息,比如老板是個女人,特別好強,相信女人比男人強,招的員工都是女性,還很俠氣,比如員工某某被婆婆和老公虐待,她知道后,親自上門把人救出來,包吃包住,然后調(diào)到外地的分店去了,那人離開家里,做事可有勁頭了,每個月的獎金沒低于兩千過。 “真的假的???”聽著售貨員小嘴叭叭的,買衣服的客人不禁好奇問道。 售貨員都是拿了錢的,指著天發(fā)誓:“當然是真的!如果是假的,詛咒我工作被辭退!” 甚至說出更多細節(jié)來,搞得很真的樣子。 但是,一直沒有人找韶音求助。她不著急,等賺得錢再多一點,她會建立一個基金會。 不為別的。如果沈萱在死之前有幸獲得別人的幫助,從坑里爬了出來,她一定會充滿感激,會想要幫助其他坑底的人。 所以,韶音辭了幼兒園的工作,以開服裝廠為起始點,打算做一點事情。 一轉(zhuǎn)眼,她來到這個世界半年多了。 入了秋,連著三天都是陰雨綿綿。韶音開著車,從隔壁縣往家走。車子行駛在坑坑洼洼的泥濘道路上,體驗感極差,顛得她皺起眉頭。 雨刮器不停擺動著,視線在模糊與清晰之間切換,讓她有些煩躁。 這種天氣待在家里,喝點小酒,靜靜聽雨聲,是不錯的感受。但是行駛在道路上,真是煩人。 “前面有人!” 在韶音看清之前,灰灰已經(jīng)提醒出聲。 韶音的車速不快,但還是又放緩一些。透過車玻璃,看向前方的道路上。 只見一個身形瘦弱的女人踉踉蹌蹌地走在路邊。 女人沒有打傘,渾身被雨水澆透,單薄的衣服貼在身上,愈發(fā)顯得瘦骨嶙峋。半長的頭發(fā)濕噠噠地貼著頭皮,肩膀向下垮著,腳步倉惶,是失意的人才會有的姿態(tài)。 韶音的視線落在她垂落的左手上。隨著她踉蹌的腳步,那只手以不自然的幅度擺動著。 眉頭皺了皺。 “吱——”踩了一腳剎車,緩緩開到女人身邊,降下車玻璃,沖她喊道:“姐妹,搭車嗎?” 第211章 坑底的人13 帶她回家。 聽到汽車從后面駛來的聲音, 于敏下意識地往路邊躲了躲。 其實來車根本撞不到她,也刮蹭不到她,但她想也沒想,下意識就躲向了更邊緣的地方。 坑坑洼洼的瀝青路面兩旁, 是更加泥濘的土路, 經(jīng)過三天的陰雨連綿, 泥土松軟濕粘,她一腳踩進去, 腳面立刻看不見了。 “姐妹,搭車嗎?”一聲高喊從旁邊傳來。 于敏遲鈍地轉(zhuǎn)頭,就見汽車沒有飛馳而過, 而是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車里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容貌美麗得幾乎發(fā)光, 一頭烏黑波浪長發(fā)披肩, 透著清冷又嫵媚的風情。 她看不到后座有沒有人, 但她想, 應(yīng)該沒有吧?如果有別人,怎么舍得叫她開車? “不了, 謝謝?!庇诿粝乱庾R搖頭。 沒想到, 女人卻沒走,又朝她大聲道:“你要去哪兒啊?我捎你一段!” 她要去哪兒?。坑诿粽V劬? 神情怔怔。雨水打在頭頂,從額頭滑落, 經(jīng)過了眼睛, 澀得她睜不開眼。 她哪兒也不去。她沒地方去。天下這么大,沒有給她容身的地方。 她轉(zhuǎn)回頭,吃力地從泥濘中拔出腳, 低著頭,一高一低地往前挪著步子。 她哪兒也不去。 就這么往前走,走到哪兒是哪兒。 “是個可憐人哦?!被一冶挥|動了,忍不住說道。 韶音緩緩發(fā)動車子,慢騰騰地跟著。 三十米的距離,走了幾分鐘。 原本是一個人走在天大地大的空曠世間,現(xiàn)在身邊多了一輛汽車,發(fā)動機的聲音讓人無法忽視,于敏不由得偏了偏頭。 “我捎你一段?。俊鄙匾粢恢睕]把車窗升上去,歪了歪頭,沖她喊道。 于敏見她再三邀請,腦中第一時間浮現(xiàn)的念頭是,這人該不會是騙子吧?是壞人吧?是要把她賣了嗎? 但隨即又想,賣了她又怎么樣呢?她已經(jīng)是活不了了,這人如果要賣她,那她就跟著去,好歹混一口飽飯吃。 然后,死在他們手里,給他們添一條人命,讓他們知道做壞事不是沒本的。 腦筋遲鈍地轉(zhuǎn)動著,她緩緩拔出深陷進濕泥里的腳,這次有些不順,她破舊的涼鞋吃不住力,老化的帶子發(fā)出“啪”的一聲,斷了。 她的腳出來了,鞋子沒出來。 她低了低頭,看著只露出一點表面的涼鞋,在彎腰去拔和舍棄這雙穿了三四年的涼鞋中猶豫片刻,選擇了放棄。 她光著一只腳,上了韶音的車。 她坐在了后面。 韶音重新駛動車子,待正常跑起來后,說道:“姐妹,我后車座上有零食,你閑得無聊可以吃點。” 于敏心想,果然是騙子,要給她吃加料的東西了。 但她餓了,她記不得多久沒吃東西了,遲鈍地低下頭,濕漉漉的手在皮座椅上摸索著,摸到幾袋什么,一把抓了過來。 有棗夾核桃,有沙琪瑪,有蛋卷,有山楂片。 韶音的口味很雜,市面上的小零食她都買了一些,隨機往車上放,餓了就挑兩袋吃?;蛘咭颂捉?,就抓一把出來,問對方喜歡吃什么,打開話匣子。 女人撕開包裝袋,往嘴里填著。 “她是啞巴?”灰灰奇怪道,可是又覺得,啞巴也不該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怎么也要感謝一下吧? 韶音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于敏的想法,會明白一點,這人過得太苦了,沒什么人對她好,不敢相信有人會對她好,本能覺得好的表象下面是壞事。 但她不介意。 “姐妹,怎么稱呼???”在對方吃了兩袋后,韶音主動開口問道。 于敏吃了兩袋沙琪瑪,發(fā)現(xiàn)味道不錯,不像是加了料的樣子。她麻木又冰冷的情緒逐漸活過來一絲,開始想道,如果她不是騙子,那就是好心人了,她不該傷了人家的熱心。 “我叫于敏?!彼蓾穆曇粽f道。 韶音覺得她大概是渴了,正好手邊有兩瓶水,一瓶被她喝了一半,另一瓶還沒擰開,就隨手抓了遞向后面:“沒熱水,你將就下吧?!?/br> 于敏看著那瓶水,xx山泉,不禁微怔。 她遲鈍著伸出手,接了過來,擰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沒被人開過的。 這,難道真的不是壞人? 她真的遇到好人了? “謝,謝謝?!彼吐曊f道。 冰冷的礦泉水,被她抱在手里,絲毫不覺得涼,此刻還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我,我……” 還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韶音拿了包紙巾,向后遞過去:“你身上濕透了,我車上沒毛巾,你將就著擦擦吧?!?/br> 于敏愣了愣,忙靠上前,伸手接過。 車里不知道何時開了暖風,可能是她吃東西的時候,也可能是她剛上車的時候。 于敏這下更加認為,她可能誤會對方了。如果她想賣了她,何必對她這么體貼?不值當?shù)?,她身上沒什么好騙的,她什么都沒有。 “對,對不起?!彼壬戏胖V泉水,右手拿著紙包,很是局促又愧疚地說:“我,我把你的車弄臟了。” 她之前以為她是壞人,根本沒考慮什么,還想著弄臟就弄臟了。但是現(xiàn)在,她一只腳還赤著,兩只腳上都沾滿了泥,想也知道把車里踩成什么樣了。 她只恨不得剛才壓根沒上來:“對不起!對不起!” “嗨,沒事?!鄙匾粽f道,“我開的是公司的車,洗車給報銷?!?/br> 于敏聽了,終于心里好受了一點。 “謝謝你?!彼吐曊f。 韶音見她低著頭不動,就說道:“姐妹,你這是要去哪兒???連傘都不打??茨泐^上,濕得滴水,快擦擦,別感冒了?!?/br> 于敏這才抽了張紙巾,慢吞吞地擦頭上。韶音買的紙巾,質(zhì)量很好,不會一擦就破。但是于敏舍不得,一張紙巾擦了又擦,最終全糊頭上了。 韶音心里嘆氣,不說話了。 很快,上了大路,路況好了很多,她稍稍提高速度,開著車子往家趕。 她現(xiàn)在住的是吳靈惜的房子。吳靈惜被沈瓊接走了,這棟房子就空出來了。沈瓊給她打電話,讓她幫著租出去,韶音也沒租,自己住了進去。 寬帶還是她買的,一買就是兩年,當時人家還送了部手機。手機給吳靈惜用著,寬帶還剩下一年,韶音索性自己搬進去住。 她沒告訴沈瓊,按照市價,直接給沈瓊打了一萬五,算是一年的房租。然后每個月給沈瓊打一千塊,是給吳靈惜的養(yǎng)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