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道比平日昏暗，氣溫驟降，一陣鋃鐺的鐵鏈聲打破寧靜的夜晚。冰冷的鐵鏈聲使人感到寒心和懼怕。

    一矮胖、一高瘦的身影出現(xiàn)在舊公寓的門口。

    衪們穿過大門，來到信箱附近，見到穿著灰色毛背心的女鬼喃喃自語，神志不清。

    投射到墻壁的胖子身影動了動，拿出一塊板子，手指在上面撥了撥，空中流動微弱的聲音：「是陸娟吧？癸卯年八月初一巳時猝逝，終年七十八。當(dāng)日逃走，逾時沒到地府報到，現(xiàn)緝拿回府！」

    「嘖！手上兩件血案，死者皆是孩童，回去審議后再定關(guān)到哪一層、受哪一種刑罰！」高瘦的影子飛出一條鎖鏈，綑住陸娟，此時陸絹眨眼回過神來。

    「大……大人……大人饒命??！」

    「你都死了，饒什么命??！」瘦子不滿駁斥。因為這隻女鬼逃走，等會有許多無聊文書處理，那才是要衪的命啊！

    「冤枉啊！」

    胖子垂眸看多次板子，淡然道：「你殺害彭禮杰和關(guān)鴻，一個四歲，一個九歲，天地為證，沒有冤情?！?/br>
    陸娟嚇得張大嘴巴，喊著冤枉：「不……我沒有……」

    瘦子語氣嚴(yán)肅斥責(zé)：「對孩子動手，還喊冤，回地府定奪吧！」

    陸娟急忙自辯大喊：「小杰是病死的！嚴(yán)重發(fā)熱！林素夷遲了送院才救不回來！幸好救不回，救回來只會變成傻子！」

    「發(fā)熱？彭禮杰是藥物敏感，而且是你提供的?！古肿宇D一頓說：「混合藥物，所以致命。」

    「沒有……我沒做。警察和法醫(yī)都沒找出來，我不認(rèn)！而且，我也不認(rèn)識關(guān)鴻，誰是關(guān)鴻？」

    「回地府再說?！故葑右褬O不耐煩。

    「故意採買，再餵彭禮杰服用，人間算是蓄意謀殺?！拱拥故悄托慕忉專t們可不做冤獄，聲調(diào)冰冷道：「引誘關(guān)鴻到地盤，看來是預(yù)謀，哪里是冤枉？只不過當(dāng)年人間的科技找不到證據(jù)罷了。」

    「你少說話，快走，如果你有冤情，等會大人會還你清白。如若再狡辯，自招苦果，自作自受！」

    陸娟聽到「大人」一詞，身子不由自主抖了抖。她故意拖慢步伐，使鐵鏈在地上滑行，更加添上恐怖氣氛。

    衪們一跳就來到某樓層的走廊，陸娟認(rèn)得林素夷的家門，「兩位大人，為什么來這里？」

    衪們沒回答，直接拉住綑綁陸娟的鐵鏈進(jìn)入林素夷的家。

    小杰站在玄關(guān)等待著。

    胖子一邊看版子，一邊宣布：「彭禮杰，心愿達(dá)成。是時候上路了?！?/br>
    小杰，全名彭禮杰躹躬道謝：「多謝兩位大人。」

    他斜睨變得又老又丑的陸娟，看來死前病痛纏身，可惜死時沒有太辛苦。

    「彭禮杰？小杰？怎會……在這里？」陸娟倒抽一口氣。

    但無人解答她。

    「鬼差大人，彭禮杰不是死了多時嗎？怎么在這里？」

    陸娟心里毛毛的，從前她常到林素夷的家，她一直帶著專門求來開了光的護(hù)身符，以求心安。這幾十年都沒有問題。

    禮杰笑了笑，「對??！死了四十多年了。想不到死后又見面呢！」

    陸娟覺得不對勁，大叫起來：「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我昏倒的，對不對？」

    「娟姨在潑我臟水，我何德何能害你昏倒，擺明就是作惡過度，病魔纏身，報應(yīng)來了?！?/br>
    「好了，你們都別多話！」瘦子覺得太吵了。

    「這次離開，就別回頭了?！古肿右桓惫鹿k提醒小杰。

    「知道了。謝謝?！?/br>
    「咦？這里有……」胖子略微吃驚，在板子上滑了滑后，對瘦子說：「時候未到?！?/br>
    瘦子瞇眼看著走廊中間的門，「既然如此，那走吧！工作繁重，一堆后續(xù)瑣事要跟進(jìn)。」

    彭禮杰看了眼何悅的家，轉(zhuǎn)身靜靜跟在鬼差身后，看來衪們是故意不接她的。禮杰心里祈求：「希望你能看開，別化成惡鬼?！?/br>
    陸娟都感應(yīng)到有其他鬼魂，對鬼差喊：「里面有走失的鬼魂，大人不捉拿嗎？這不公平！」

    陸娟賴著不走路，向何悅家門大喊：「里面的鬼！你躲躲藏藏干嘛？你是過街老鼠嗎？你以為沒鬼知嗎？鬼差都知?！?/br>
    「吵什么？」瘦子變出一條毛巾往陸娟的嘴塞去。

    彭禮杰瞪了陸娟一眼，她是故意的！這個女人心腸有多惡毒！如果不是鬼差在，絕不輕易放過陸娟，新仇舊恨一起討。

    管他的敬老尊賢！

    「別理她，恨只會誤事。」胖子輕飄飄勸解。

    禮杰頷首，別過頭不再理陸娟。

    就算陸娟的嘴巴被塞著，她依然不屈不撓喊著：不公平！

    非常不公平！

    這世上哪有公平呢？

    從前陸娟年輕貌美，有不少裙下之臣，彭長生是其中一位。但她早已嫁人，彭長生早有妻子，他們乾柴烈火，身心契合，甚至懷上孩子。陸娟一頭熱拋棄丈夫和孩子，卻換來彭長生一句：他不能跟妻子分開。

    那時，她是中邪才信他的謊話，什么不能跟妻子分開，其實是嫌她沒名沒權(quán)沒錢，普通人一個，林素夷至少能養(yǎng)活他。陸娟則一直當(dāng)家庭主婦，當(dāng)時的她沒有謀生能力，后來她流產(chǎn)了。彭長生根本是個吃軟飯的廢物，除了樣貌俊俏，口蜜腹劍，床上功夫不俗外，沒有其他東西可拿出手了！

    彭長生這邊跟陸娟說不能跟林素夷分開，轉(zhuǎn)過眼就背著林素夷跟官家女在一起。關(guān)大佬的孫女關(guān)意然有財富、有美貌、有學(xué)歷，完全是人生勝利組，陸娟無法理解關(guān)意然為什么會看上鄉(xiāng)下小子彭長生。

    紙包不住火，彭長生有一大票女人，本就不得關(guān)大佬歡心，林素夷的孩子出生更驚動了關(guān)意然。最令關(guān)意然傷心的是彭長生在她懷孕期間繼續(xù)與別的女人藕斷絲連。后來，彭長生被趕出關(guān)家，跟陸娟一樣無家可歸。陸娟的丈夫沒有回心轉(zhuǎn)意，直接跟她離婚，而孩子歸丈夫撫養(yǎng)，往后的歲月孩子也不親近她。

    都是彭長生害的！

    使她一無所有！

    林素夷就算沒有彭長生，好歹有個乖孩子傍身。

    陸娟怎能眼巴巴見到他們高興呢！

    她跟彭長生的小孩沒了??！

    對！不論是林素夷，還是關(guān)意然，憑甚么她們能誕下彭長生的小孩，她卻不能呢？

    既然她沒有，她們都不能有！

    陸娟的妒與怒侵蝕她的理智，后來她發(fā)現(xiàn)還有人生下彭長生的孩子！

    一不做，二不休，那個跟彭長生同居的單純千金，最好就是父親生意失敗，破產(chǎn)后遭到彭長生的嫌棄。

    當(dāng)時，陸娟的計劃非常順利。

    胖子在板子上劃了劃，不知記錄著什么，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壞了大人的部署，罪加一等?！?/br>
    瘦子扯住陸娟的鐵鏈，一面威嚴(yán)命令：「就你話多，快走！稍后還有你的審訊。別耽誤時辰！」

    此時，何悅家的門縫漏出黑煙，門內(nèi)的何悅抱著雙臂，蜷縮在餐桌底下。

    剛剛房間突然停電，電燈和暖氣也沒了。她感到寒氣迫近，身體瑟瑟打顫。一股沒由來的懼怕從四面八方涌進(jìn)她的身體，她的頭開始痛起來，聽到鐵鏈的聲音時，與生俱來知道外面來了不得了的人物。

    她沒時間深究為何她會知道，只知本能要她躲起來。她害怕被抓住，她明明有事要做??！

    但她就是想不起來！

    究竟她要做什么呢？

    她為什么怕被抓呢？

    何悅手抱著頭，摸到面上的濕意和疼痛，她嗅了嗅，好像是血腥味。她沒沾血跡的臉頰頓感痛意，右眼慢慢睜不開來。

    何悅聽到外面有人在門外高喊，她整個人如冰塊般動彈不得。

    躲躲藏藏？

    過街老鼠？

    那個人是說她嗎？

    她──何悅跟鬼沒有關(guān)係??！她只是剛好見到小杰和在信箱旁的婆婆，除此之外，她沒見到其他鬼魂。

    鐵鏈在地面每一次的摩擦聲，她的頭痛就再多一分。待鐵鏈聲消失后，她感到手腳能動，慢慢爬行離開餐桌底，然后爬去浴室。

    何悅扶著墻壁，抖著腿，慢慢站起來，因為腿軟的關(guān)係，身體搖搖欲墜，花了不時間才站穩(wěn)。她摸著墻壁緩緩走到直身鏡前，藉著街燈微弱的光線，她見到鏡中人頭發(fā)凌亂，左額角撞破流著血，右眼下一片青紫色的瘀色，面色非常蒼白，她沒血色的唇張開驚呼：

    「啊啊啊啊啊──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