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延！云延！云延！”安頓好了禺京，千凝立刻朝涂山云延這邊的宮里來了。

    幾個守在殿外的衛(wèi)兵被她這火急火燎的樣子嚇了一跳。

    “女君，您……是有什么急事嗎？”為首的守衛(wèi)忙走上前來詢問。

    “沒有啊。”少女眨著兩眼，搖搖頭。“我要見他。”說著便掠過那人要去推門。

    兩邊的守衛(wèi)連忙上前一步擋在了殿門前。那為首的也跟了過來，一臉的難為情，“女君，現(xiàn)在……恐怕不太合適……”

    話音剛落，殿里突然傳出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幾個守衛(wèi)無奈的笑著，意味深長的目光都打在千凝身上。

    殿門被推開了，幾個婢女說笑著走了出來，看到千凝都是一愣，又急忙低下頭行了禮，“女君。”

    千凝的手放在唇邊，指尖勾著下唇，看著眼前的一群人心中了然——還真是“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

    “你們幾個……趕緊把玫瑰花露給我送進來，別讓我等太久哦！”里面?zhèn)鱽硗可皆蒲鱼紤械卦捳Z聲，夾雜著幾分戲謔之意。

    幾個女婢小動作不斷，互相使著眼色，卻是哪個都不敢先開口。

    千凝轉(zhuǎn)身想走，又想起心頭的疑慮——現(xiàn)在要是不弄清楚，她可是要憋屈一晚上了！便又轉(zhuǎn)回身說道:“你們先下去吧，一會兒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去！”

    氤氳的水汽翻涌著，模糊了幾分視線，幾縷熱流環(huán)抱著整個人，不一會便沾濕了發(fā)絲。

    涂山云延仰著頭靠在奇華池的石壁上，確定只有蘭草的香氣環(huán)繞在鼻尖了，才露出了滿意的神色——換過三遍蘭湯，那刺鼻的腥臭味終于沒了！

    聽到有人靠近，他懶得睜眼，卻突然從水里抽出手，一把抓住了池邊人的腳踝。“你們幾個……拿個東西還要這么久……不會是故意的吧？”他笑得邪魅，卻沒聽到有回應(yīng)的聲音。

    他只當是女婢在跟他玩鬧。

    手指順著腳踝滑落到腳面，不禁輕皺眉頭——這衣鞋的料子……不像是婢女的啊！

    猛然睜開眼，回過頭，他驚得身子往水里滑去。猝不及防地嗆了幾口水，他又冒出腦袋來看著蹲在池邊的少女，“千……千凝……”

    少女饒有趣味地盯著他，“是我啊，怎么了？讓您失望了?。俊?/br>
    他游過來，一只手扶著池壁上，一只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你嚇我一跳……”接著又責(zé)怪道:“你說你一個女孩子……這么正大光明地看一個男孩子洗澡好嘛！”

    千凝抬手拍在他濕漉漉的頭發(fā)上，“你什么樣我沒見過！”他們兩個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而且，水池里的水用蘭草煮過，根本看不到水下的情形！

    水池里的人一時無語——話雖然是實話，可是這么說出來總是怪怪的。

    “你不是說北海龍族和青丘有過節(jié)嗎？到底是什么事？”她好奇地問道。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啊？”涂山云延嘆了口氣。

    “你以為呢？”少女反問道。

    “我還以為……你是垂涎我的美色呢！”他說著，一只手臂貼著池沿，抬起另一只手來捏住了少女的臉。

    “少來！”少女一臉嫌棄，抬手想去拍掉他的手，他卻突然抬起另一只手將她的手握進了手心里。

    他看著她，那樣炙熱的目光倒惹得少女覺得不好意思了。

    “你干嘛……”話還沒說完，她突然覺得對面的人……臉上的笑意怪怪的。警覺地先往后傾了下身子，卻還是被巨大的力道拉著一下子向前栽去。

    “啊——”她驚叫一聲，已經(jīng)迎面撲進了水里，撲騰了好幾下才勉強穩(wěn)住了身子。抹開臉上貼著的發(fā)絲，她咬牙切齒地看著對面的始作俑者。

    “哈哈哈……”他抬起手指著滿臉怒意的少女，笑得前仰后合。

    “涂山云延！”少女舉著拳頭撲過來。

    他笑著左右閃躲著，每每少女撲空，還忍不住丟個鬼臉過去。

    一池水被攪弄的左搖右晃，不停地有水花撲到池沿上去了。殿門外支棱著耳朵聽著的幾個人互相甩眼，忍不住偷笑。

    他正笑著，卻突然見少女安靜了下來，一動不動的站著，兩只手垂在水里。隨著水花聲漸小，低低的抽噎聲流轉(zhuǎn)到耳際。

    他慢慢的游了過去，停在她身邊，悄悄地低下頭，透過垂落在面前的發(fā)絲去看她的臉。

    “千凝……”他試探著喊道，有些手足無措，“我……我只是想……開個玩笑……對不起……”他抬手，想撩撥開她面前的發(fā)絲。

    她卻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心里暗叫不好，卻見少女抬起頭——一臉壞笑。握著他的手腕的手猛的往下一用力，另一只手按在了涂山云延的頭上。

    本來他只是接著池壁撐著身子，這會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力道一下子沒了支撐，猛地往水里陷去。

    再冒出頭來，少女已經(jīng)手腳并用地爬上了池沿，轉(zhuǎn)回頭，神氣十足地沖他挑眉。

    一肚子的火氣，卻突然被少女的這般調(diào)皮勁沖散了。無可奈何地抬起嘴角——他啊，上了她那么多次當了還是不長記性！

    “北海龍族和青丘到底有什么過節(jié)？”她再次問道，卻很自覺地遠離了池壁。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看著她，攤開了手。

    “不過什么？”她好奇地問。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讓我先穿個衣服？這故事說來可長了……”

    千凝擺擺手，轉(zhuǎn)過身去，一聲令下:“穿吧！”

    “你不是不介意嘛！怎么還轉(zhuǎn)身了？”楚連軒看著少女的背影調(diào)侃道。

    千凝被他這么一說突然紅了臉，“男女有別嘛！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忍不住輕笑——這會兒她倒給他講起這些個道理來了！

    坐在池邊的臺階上，她抬手將兩側(cè)落下的發(fā)絲別在耳后，濕漉漉的衣服貼著身子難受的很，又忍不住擰了幾把——今天這日子，他們倒是都跟水很有緣分?。?/br>
    涂山云延貼著她坐下，隨手將手里的棉紗蒙在了少女頭上，兩只手隔著棉布小心翼翼地揉搓著，“一會我找個女婢給你拿身衣服換了，這樣出去得著涼了?！?/br>
    少女抬起眼看他，抱怨道:“我這樣……還不是因為你！”

    他只是笑著，繼續(xù)給她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又幽幽地說道:“你不是想知道北海龍族和青丘的事嗎？其實，這事狐族中年紀稍大點的都是知道一二的?！?/br>
    “嗯？”她看著他。

    “大概一千兩百年前吧……反正那時候我也還小，記不清很多——龍族派了使者前來，想為龍族的小公子求一門親事，以深結(jié)青丘和龍族之好。狐后和先帝君答應(yīng)了，說了狐族幾家的姑娘那小公子都不同意，卻看上了當著說的三姨娘?！?/br>
    “那龍族的小公子還挺有眼光的嘛！”千凝感嘆道。

    “有些事，是緣分，也是劫禍?！彼粗@然她并沒有聽懂。

    “當時的三姨娘……好像已經(jīng)許心別人了。所以，狐后和帝君說和了很多次，她就是不同意。”

    千凝熟知三姨娘的個性——她的倔是刻在骨子里的。

    “但是……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她又突然答應(yīng)了?！?/br>
    “嗯？”千凝倒是覺得意外。

    “兩方商定了日子，一切便按著流程進行。北海龍族迎親的那天，我是親眼看著三姨娘出嫁的……”他說著，好像在努力的回憶那段并不十分清晰的記憶。

    “后來呢？”

    “后來……”他忍不住皺眉，“聽說，龍族迎親回去的路上……半路殺出來了個男人劫走了三姨娘，龍族派來的迎親隊伍——包括龍族的小公子……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這個男人……是不是三姨娘的那個心上人？”千凝兩眼閃著亮光，這故事聽起來就跟書上寫的一樣——兩個人為了那種叫zuoai情的東西，奮不顧身！

    涂山云延搖搖頭，“不知道，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可是了解具體細節(jié)的不多?！彼赖拇蟛糠郑捕际鞘掳l(fā)后聽來的。

    “之后，龍尊震怒，就向青丘討要說法?！?/br>
    千凝努嘴——那龍尊本來想的是喜事，卻無故的變成了喪事，也是夠倒霉的了……

    “再后來的事，我也就更不清楚了。不過，好像狐后是抓住了那人的，而且把他交給了龍族，但是兩族結(jié)親的事就此作廢了?！?/br>
    “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這些？”

    “那時候你還沒出生?。∵@件事畢竟不光彩，而且好像還涉及到了其他的什么。狐后下了令不準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就成了青丘的禁忌了。”頭發(fā)擦的差不多了，他便拿下手來。

    千凝低下頭，陷入了沉思——原來，三姨娘還有這么一段故事！

    她又想起，那支她吹了一千年的曲子——怕不是……也是吹給心里的人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