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利令智昏
“千凝!千凝!”床上傳來涂山云延的驚呼聲。 千凝跑過去,兩只手按在他的手上,“云延!云延我在這!” 他睜開眼,看著安然無恙的她,猛地坐起身來將她緊緊地擁進了懷里。 “云延……”她抱著他,輕聲喚道。 “千凝。”他放開她,目光嚴厲地看著她,“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樣的危險——不許擋在我前邊!聽到了嗎?” 少女一愣,“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他喝道——她從來沒見他那么嚴肅地喊她。 “可是……我想保護你啊……”少女一臉的委屈,低下頭。 他緊鎖著眉頭看著她,“千凝,我不需要你保護我——你要做的是保護好自己!”說罷,再次將少女擁進懷里,他抬手撫摸著她的一頭秀發(fā),“只要你好好的……就可以了。” 楚連軒看著兩個人,心頭不禁涌上一股暖意——他們兩個,總是互黑互懟,卻也總是互相陪伴。 可是又覺得凄涼——這樣的感情,于他,卻是可望不可即。 “對了,禺京……”千凝轉(zhuǎn)過頭喊道,目光尋遍房間卻沒看到他,心頭一沉——他去哪了? 屋里的幾個人也察覺到了她的驚慌,目光都在四下尋找著。翼皸武覺得心頭不安,站起身來想走。 外邊急匆匆地跑進來了一個女婢,因為跑的太急一下子撲倒在他腳下。也來不及爬起來便又沖他喊道:“翼將軍,小姐不見了!” 他連忙走上前想扶她起來,女婢卻躲開了他的手繼續(xù)說道:“將軍您快去吧!龍尊和王妃已經(jīng)急壞了!” “到底怎么回事?” “這個……這個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將軍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女婢焦急地回道。 女婢話語未畢,翼皸武已經(jīng)跑出了門。 “禺京……”千凝低聲自語,便要起身追出去,涂山云延一把拉住了她,“我們一起去!” “可是你的傷……”她擔(dān)憂地說道。 “不妨礙的?!彼f著,從床上翻身下來,拉起千凝一起向門外跑去。 楚連軒也跟了出去,一出門卻突然聽到一個冰冷的女聲,“你該醒了。” 他一愣,四下里環(huán)視卻沒見到有人。突然想起地上的女婢,猛地回過頭,那女子慢慢地自屋里走進了他的視線——嵌在門框里卻再不動了。 她盯著他,一雙眼竟有幾分狐貍的樣子。 “你……”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忍不住向后退了幾步。 “你該醒了……”那個女婢幽幽地說道,她的眼里閃著詭異的紅色亮光。 “你該醒了?!彼又亓苏Z氣強調(diào)道,然后突然身子癱下去倒在了地上。 “喂?”他撲過去,卻見一道紫色的煙霧從女婢身上飛了出來,圍著他盤旋了一圈突然向頭頂?shù)鸟氛滞怙w去了。 他抬起手捂住了胸口——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胸口很疼,特別疼。他覺得有一股力量正在從他的身體里向外掙扎著。 這種感覺延續(xù)了短暫的一會兒,突然又消失了。 沙灘上的小女孩安靜的睡著,小男孩坐在她的身邊,看著熟睡中的她,心中的念頭不停地顫抖著。 海水撲過來,浸透了腳上的鞋。 那個男人害了娘親——害娘親痛苦了一輩子!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想要殺了她!殺了她——那個男人就會痛苦——他會痛苦一輩子! “禺京……”小女孩醒了,坐起身來,好奇地看著他。見他哭了,她抬起衣袖小心翼翼地為他擦著,“禺京,你怎么哭了?” 他不回話,她又問道:“禺京,你是不是想你爹爹和娘親了?” “我……沒有娘親了,也沒有爹爹……” 她替他難過,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垂在身側(cè)的手,握起插在沙子里的匕首,他抬起手來。兩只手握住匕首的柄,將那鋒利的刀尖朝向抱著他的人的背——他只要輕輕用力,刀刃就可以插進她的身體里……她死了……他就可以報復(fù)那個男人了…… 手一點一點地挪動著位置,抱著他的人對身后的危險渾然不覺,“禺京,你不要難過,你還有我??!我會陪著你的?!?/br> 他在這世上活了那么多年,除了娘親卻再沒有一個人說過會陪著他的話。 心頭的冰一點一點地融化了。 他的手劇烈的顫抖著——言靈沒做錯什么——她沒有錯??! 殺了她,報復(fù)了那個男人,他娘親也沒法再回來他身邊了…… 也許,他并不是想報復(fù)那個男人——他只是希望有人愛他,就像他的娘親那樣——只是太孤單了,想要有人愛他!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他用顫抖著的聲音問道。 “嗯。”小女孩堅定地點點頭,“禺京,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一直陪著你。”她說的很認真,放開他,再次抬起衣袖去擦他臉上的淚水。 他的兩手垂了下來,松開手,匕首落在地上。 小女孩摸著他的臉,“禺京,你太孤單了,以后,讓我陪著你吧!”她扶著他,站起身來。 “留在北海吧,我們一起回龍宮!”她一只手握著他的手,另一只手慢慢地推著他轉(zhuǎn)過身去。 “嗯?!彼驹G地點點頭,轉(zhuǎn)過身,只覺得背后傳來一陣錐心的疼痛。 低下頭,他居然看到從胸口穿出的刀刃,難以置信地轉(zhuǎn)回身看向她——她看著他,無邪地笑著。 抬起的手,覆在胸口,鮮紅的血汩汩的流出,浸透了衣衫,滴在綿軟的沙灘上。 他看著她,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會是這樣…… 她走了幾步到他背后,兩只手握住匕首的短柄猛地抽了出來。鮮血順著匕首噴涌而出,濺到了她的臉上。 “對不起禺京……我沒法接受跟別人分享我的東西——父親,更不會!”她抬手,猛地將他推了出去。 小小的身軀撲進冰涼刺骨的海水里,他掙扎了幾下,沉沉地墜了下去。 這片水域,通向深海,他的尸體會被水流卷攜著流進深海里——也許,會慢慢腐爛成一堆骸骨,也許……會變成哪隊魚群的晚餐…… 她看看漸漸恢復(fù)平穩(wěn)的水面,又低下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咬咬牙猛地刺向了自己的腹部。 “小姐!”“言靈!”“靈兒!”……不一會兒,遠處傳來慌亂的叫喊聲。 她躺在沙灘上,看向那群朝她奔來的人——最前邊的是她的父王和母后…… 她笑起來,眼角流下來淚來。 未央宮里,言靈躺在床上,她因為失血過多身體很虛弱。 根據(jù)她的講述,早些時候禺京突然跑來找她,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她也沒多想就跟他去了,然后出了宮門就昏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已經(jīng)身處他們發(fā)現(xiàn)她的那片沙灘了。 她看到他哭了,就不明所以的為他擦淚,他卻突然用匕首刺向了她…… 龍尊聽完愛女的敘述勃然大怒,立刻下令要求搜查整個北海抓捕禺京。 言靈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努力地搖搖頭,“父王,您就放過禺京吧!” “靈兒!你都這個樣子了還要為他開脫!”龍尊說道,抬手撫摸著她的小臉,“這個禍患不除掉……以后指不定還會發(fā)生什么事呢!” “父王。”言靈喊道,眼角滾落兩顆豆大的淚珠,“父王,禺京……已經(jīng)不在北海了……” “嗯?你怎么知道?”龍尊不解地問道。 “是他告訴我的——他說北海是傷心之地,他要離開這,再也不要回來了。”她說著,又拉住了床邊男子的手,“所以……父王,您就放過他吧……算我求您了……” 龍尊看她說的那么懇切,忍不住嘆了口氣,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如果他真的離開了北?!視胚^他……可是如果我在北海再見他一次——我一定會殺了他!” 一旁的龍王妃一直沉默不語,只是將五味雜陳的目光灑在躺在床上的人身上。 言靈抬起另一只手,伸向龍王妃,她連忙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左右看看,她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來,“父王,母后,靈兒讓你們擔(dān)心了,以后靈兒會乖乖聽話的。” “乖孩子?!饼堊饘櫮绲靥置男∧X袋,又側(cè)臉,滿眼欣慰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龍王妃。 “讓我陪她一會兒吧,你也累了一天了?!饼埻蹂f道,抬手撫開了他緊鎖的眉頭。 他覺得他們母女肯定有很多話想說,便俯身在言靈的額頭上留下一個香吻,“靈兒,父王晚點再來看你?!?/br> “嗯。”她笑著點頭。 一屋子的人都退了出去,龍王妃坐在床沿上看著她,“靈兒……”她輕聲喚道。 她閉著眼,但是她知道她其實是在認真聽著的。 “你……大可不必這樣做……”她抬手替她掖了下被子。 “母后……”她睜開眼,看著旁邊的女子,“您不能跟另一個女子分享父王的愛……我也不能跟另一個孩子分享父王的愛……”她說著,再次哭起來。 她不想這樣做的,可是……她太害怕了。那個小男孩對她來說就是個威脅?。∷龥]辦法想象自己父親的愛被分成兩半。 更沒法想象,如果父親偏愛那個人…… 她是自私,可她也只是太怕失去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了! 龍王妃閉上眼,眼角也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