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彼岸花開
幾天前的變故仿佛是大夢一場。夢醒了,一切歸于平常?;ㄕZ和葉言離開時(shí)散出的靈力復(fù)活了合歡神樹——司幽國的子民重新?lián)碛辛饲榻z——武羅這個(gè)姻緣神倒也著實(shí)忙碌了幾天。 當(dāng)然,她忙碌著,身后的跟屁蟲更是忙碌。 “武羅,你要不要休息會兒?”思士騎在馬背上看著屋頂上坐著的人。他不會神力,沒法跟著她飛檐走壁,只得整天騎在馬背上跟著她。 “你不嫌煩?。 蔽淞_不耐煩地嚷道。以前她孑然一身勇,逍遙快活游,這會兒被這么個(gè)冤家纏上……實(shí)在是不自在的很。 “不嫌??!我就是每時(shí)每刻都看著你也不嫌煩!”底下的人倒是說的誠實(shí),看著女子的一雙眼里是滿滿的愛意。 “額……”武羅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了便站起身來,突然飛身向遠(yuǎn)處去了。 “哎!你等等我??!”馬背上的人伸著脖子喊道,馬鞭一揮,馬蹄便撒歡地跑起來。一路跟著飛動的一抹去了。 司幽國宮里,折丹握著書卷端坐在書案前,打開的窗戶里傳進(jìn)少女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他忍不住抬起嘴角,放下手中的書卷站起身來。慢慢地走出門,憑欄而望——不遠(yuǎn)處的池塘邊,兩個(gè)人正在打鬧著。 千凝本來是在看池中的游魚,涂山云延卻一塊石子扔過來將魚群嚇得四散開了。 “涂山云延!”少女的臉上有一抹慍色,舉著粉拳就捶了過來。涂山云延一閃身躲過了,就勢抬手將她的手腕抓進(jìn)了手里,輕輕一扯便把她拉進(jìn)了懷里。 千凝不依不饒,撲棱著,一拳垂在他的胸口——他立刻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哎呦……”呻吟著松開了少女的手,將手覆在胸口。 千凝向來是不信他這一套的,可是又想起前幾天他跟花語的交戰(zhàn)……心頭不禁生出幾分隱約的擔(dān)憂來,“你……沒事吧?”說著便抬手覆在了他貼在胸口的手上。 “別動別動!”涂山云延突然喊著退了幾步。 “?。俊鼻粐樍艘惶?,連忙又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了?” “我……心口痛!”涂山云延說著,臉上的痛苦的表情又加深了幾分。 “心口痛?”她覺得困惑——是那天受的傷還沒好嗎?不應(yīng)該??!折丹和思士那么重的傷吃了紅喜神的藥丸都恢復(fù)的差不多了哎! 對面的人搖搖頭,“不是?!?/br> “那是因?yàn)槭裁??”她更加困惑了?/br> “因?yàn)椤阋蛭摇彼乜粗?,“我喜歡的人居然要打我——我能不心痛嘛!” 千凝突然紅了臉,扭捏著走到了一邊,也不說話。涂山云延立刻跟了過去,抬手從背后抱住了她,“千凝……” 她低下頭去,兩腮鼓著氣也不理他。 他突然貼近了她耳語道:“呦?這是不好意思了?”手指捏起她的一縷秀發(fā),在她的脖頸拂動著。 千凝被她搞得一陣癢意,忍不住縮了下脖子,“涂山云延!” 趁少女轉(zhuǎn)過身,他一把將她摟進(jìn)了懷里,低下頭,將額頭頂在她的額頭上。千凝條件反射似地向后退了去,他便抬手擋在了她的背后——逼著她靠近他。 俯下身,他湊到她的唇邊。 千凝的兩只手抵在他的胸前,移開目光卻瞟見了不遠(yuǎn)處正盯著他倆的武羅——她可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云延……”她悄悄地抬手拉了下他的衣襟。 涂山云延察覺到少女的異樣,也尋著她的視線看去——臉上不禁生出幾分不滿來。 “不好意思啊,打擾到你們了?!蔽淞_嬉笑著走了過來,拉起千凝的手,“我是……來承認(rèn)錯誤的拉!”又看向了涂山云延,“你跟楚連軒的姻緣線……是我的失誤——對不起啦!” 聞言,涂山云延終于覺得松了口氣。看向千凝,解釋似地嚷道:“我就說嘛!我跟楚連軒怎么可能有什么姻緣嘛!” “不過……”武羅神秘兮兮地笑著,欲言又止,“算了……一會再說?!?/br> 楚連軒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發(fā)愣。他昏睡了幾天——昨天醒來后就聽千凝講述了那天的事??墒牵麉s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 他能記得的,只是自己好像掉進(jìn)了一片深海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籠罩著他,強(qiáng)烈的壓迫感令他喘息不得。他嘗試著呼喊,卻聽不到有人回應(yīng),他奔跑著,又摸索不出一條可以逃出的路…… 他現(xiàn)在……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 門外傳來隱約的談話聲,武羅拖著千凝走進(jìn)門來,他們后邊跟著一臉幽怨的涂山云延。 武羅見楚連軒看向了他們,便隨口問道:“怎么樣?好點(diǎn)了嗎?” 楚連軒笑著搖搖頭——醒來后,除了心頭的疑慮,他倒是也沒有什么不適的感覺。 武羅雖然也對這個(gè)人類少年身上蘊(yùn)藏的力量感到驚奇,但是那不是她姻緣神要考慮的——便也不想過多探究。轉(zhuǎn)過頭看向涂山云延,有些嗔怪,“看什么!還不趕緊過來!” “哦?!蓖可皆蒲討?yīng)聲走到了床邊,沖著楚連軒伸出了手。 床上的人一愣,又被武羅扯過了手。她的手從兩個(gè)人并排著的手腕處撫過,一條紅色絲線顯現(xiàn)出來??墒牵膊患敝忾_,而是又拉過了千凝的手,在她的手腕上綁了一條新線——拉著線頭與系著的兩條拴在了一起。 “這次沒錯了!”她說著抬起頭,目光依次從三個(gè)人的臉上掠過。 “???這算什么!”涂山云延不滿地看著旁邊的人——三個(gè)人的姻緣線? 武羅卻不理會他而是看向了楚連軒——她相信他是明白的。 楚連軒觸到她的目光立刻躲躲開了——偷偷看向旁邊的千凝,少女只是滿臉不解。 他說不出那是不是喜歡——那種感情……跟對小蓮的是不一樣的!明明他是個(gè)孤獨(dú)的人,卻唯獨(dú)是她待他那么溫暖…… 她的好……令他留戀。 所以,當(dāng)他看到花語要傷害她時(shí),腦海里唯一的念頭便是保護(hù)她!縱使他沒有保護(hù)她的能力,他也還是想擋在她的前面! 情,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 夜色微涼,紅喜神坐在花園里的石桌前,一派閑適的品著折丹剛派人送來的香茶。茶葉在茶杯里緩慢地伸展開身體,慵懶的一如他這個(gè)品茶的人。 “老頭?!蔽淞_落身在他的對面,看著他。有些事,她一直想不明白,“你來東極……到底是為了什么?” 紅喜神看著杯子里的茶葉,捋著胡子,“你覺得我是為了什么?” “為了花語和葉言……” “你這不是清楚嘛!”老者笑起來,一臉慈善模樣。 武羅搖著頭,“你來東極是為了他們……可是,總不會是渡他們解脫吧!”花語葉言雖然是小神,可是他們失了神職為禍東極,已經(jīng)觸犯了天規(guī)! 花語……又差點(diǎn)入了魔道……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眼里向來容不得沙子——會這么輕易地放過他們? “你我都清楚,又何必多言呢!”紅喜神握著茶杯,笑的苦澀。 “那天的葉言……是你吧?”其實(shí)就算不問,她也清楚——那天的葉言……靈力太強(qiáng)了! 楚連軒的攻擊……花語都擋不住——更何況奄奄一息的葉言呢! 如果她沒猜錯,元若節(jié)之前……葉言就已經(jīng)死了——只是花語已經(jīng)失了心智,才有執(zhí)著的相信只要有了靈力就可以讓他“活”下去。 對面的人只是繼續(xù)苦笑著,入口一滴茶水,也覺得苦澀的很,不禁皺眉道:“這東極的東西再好——也好不過九重天。” 這話說的輕描淡寫,聽的人卻清楚這其中的意味。武羅勾起嘴角,也是輕吐了一句,“九重天是好,可是卻也有它沒有的東西?!?/br> “哦?九重天沒有的東西?”老者放下茶杯看著她。 她沒有解釋他的疑問,而是又問道:“他們的懲罰……是什么?” 老者抬起視線看向遠(yuǎn)方,踟躕了一會兒才又開口——聲音空靈的很,“生生世世……永遠(yuǎn)的遺忘……” …… 黃泉河畔,花開彼岸,鮮紅如血,分外扎眼。撐船的人渡著流亡已久的孤魂駛向看不見的遠(yuǎn)方。船上的人看著四周搖曳著的花朵,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花?” 擺渡的老人笑著向他解釋:“這叫紅彼岸,又稱曼珠沙華。傳說,是兩個(gè)深愛之人的淚凝成的?!?/br> “深愛之人的淚?”往生之路漫長,他倒不介意多聽一段故事。 “對,眼淚?!崩先藫沃鴺?,轉(zhuǎn)過頭也看向那大片的紅色,“據(jù)說,他們也曾是神,因?yàn)橛|犯天規(guī),被打入了輪回——他們被詛咒生生世世在人間遭受磨難,只有一生走盡,才會在這黃泉路上相遇。相遇,他們便會想起彼此間的過往——每一世,他們都發(fā)誓再也不分開,卻在下次依舊跌入輪回彼此遺忘……” “每一世的相遇,流的淚便化作了這兩岸的彼岸花?!?/br> “他們真是癡情……”聽故事的人低聲感嘆,看著四下,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