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九重之邀
“去……九重天?”千凝吃驚地看著紅喜神問道。 “對啊對?。±项^子我可是誠心誠意地想邀請你們?nèi)ゾ胖靥煊瓮嬉辉馀?!你們……拒絕我的話——可是太傷我的心了。”說著,他便兩袖一拂,擺出一副失落的神情來。 自從聽武羅說了面前的少女是青丘的女君,他這個姻緣神總管便將撮合青丘和天族聯(lián)姻的事記掛在了心上。見這東極的情絲之事也告一段落了,他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wù)該回九重天去了,便想著也帶她回去——等回去了就辦個相親會啥的——萬一她看上了哪個天神…… 青丘和天族……可不是一段美談嘛! 千凝卻是顧慮重重——崆峒印的事,青丘那邊的情況……他們都不清楚。雖然她沒去過九重天,雖然也樂意跟去看看,可是也終究不能只由著自己的玩心。便想著回絕,“其實我們……” “不用了不用了!那什么……我們吧……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涂山云延突然從兩個人之間冒了出來,抬起兩只手便推著紅喜神遠(yuǎn)離了自己。 “哦?是嗎?”紅喜神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人,顯然對于他的無禮之舉非常不滿。卻強(qiáng)壓著心頭的火氣,抬手捋著胡子又道:“那我也不勉強(qiáng)了?!?/br> 武羅狐疑地看著說話的人——她太了解這個老頭了!幾句話就想讓他打起退堂鼓——那是癡人說夢!果不其然又聽他接著說道:“唉,你們都是青丘的人!突然來往這天族地界……也不知道……會不會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誤會哦!” 求而不得,他倒是慣常地開始威脅了。 千凝聽得出紅喜神這話的意思——他們擅自來往東極確實不合禮數(shù),若是因此在兩族之間惹出什么是非來……那可就麻煩了!他們?nèi)羰鞘芰诉@邀請,便可說他們只是由這紅喜神請來的——倒也有了待這一遭的理由。 心里不禁泛起嘀咕——這老頭表面看著和善,竟也不是個善茬!他這是拿準(zhǔn)了只消這一個理由便可“邀”的他們?nèi)ツ蔷胖刂欤?/br> “咳咳?!蔽淞_輕咳了兩聲,悄咪咪地走到千凝身邊,傾身對她耳語道:“你們啊……最好還是跟他去吧——這老頭心眼可多著呢!” “可是……”千凝還有幾分猶豫,又聽到武羅說道:“你不是對楚連軒身上的力量感到奇怪嗎?九重天有世生之眼——他是個什么,一看便知?!?/br> 她轉(zhuǎn)過頭看向她,卻垂下眼簾去了——楚連軒的身上確實有很多秘密,可是,她打心底來說卻并不想追究下去——她總覺得,那個真相……是個禁忌…… 若是有一天一切都變得明朗,他們也終究會變得不是彼此! “千凝。”楚連軒也聽到了武羅的話語,他看向她,祈盼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他不知曉她的心思,但是于他自己……確實是想弄清楚發(fā)生在他身上的這一切的! “連軒……”千凝看著楚連軒——他的目光那樣熱切!連自己都不了解,是件很痛苦的事吧! 她突然咬牙點(diǎn)了頭,“好!我們?nèi)ゾ胖靥?!?/br> 紅喜神見她應(yīng)允了,立刻一改剛才的沮喪,喜笑顏開道:“哎,這就對嘍!” “千凝……”涂山云延抬手拉住了少女的衣袖,他還是有些擔(dān)憂——他總覺得這個老頭圖謀不軌! …… 幽冥鏡中倒映出富麗堂皇的王宮來——鬼影綏綏,虛無縹緲…… 宮殿內(nèi),寬大的斗篷從王座上滑下來,一角垂落在地上,沾染了些許塵埃。王座上的人慵懶地靠著座背,兩條修長的腿搭在旁邊九眼頁石制成的桌子上。抬起的一只手握著小巧精致的酒杯——他微微翻轉(zhuǎn)手腕,酒水便倒在了地上。 醇香四溢,引得地上跪著的人忍不住抬頭,“這樣的好酒……倒掉可是可惜了?!?/br> 王座上的人輕笑,鬼魅般的話語在這空曠的大殿中游蕩著,“酒雖好……可是合不得自己的胃口——倒不如不要?!?/br> “少君說得是?!彼捓镉性挕彩锹牭拿靼椎?。他此番以煉魔試探,忤逆他的意愿——可不就是那“不和胃口的酒”! “左將軍與我父王也是故交摯友——青丘戰(zhàn)中,將軍浴血奮戰(zhàn),先君重情義,許這魔族天下的一半與你……也算是待將軍不薄!” 他聽著,知他這是在提醒他——他有現(xiàn)在的成就威望……不過魔尊的一手扶持! 離開了魔族……他什么都不是! 又聽得他繼續(xù)說道:“將軍感恩戴德,積極擴(kuò)充魔族勢力——所做的一點(diǎn)一滴,無名都是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的。只是先君重生未得……尚忌諱打草驚蛇……” 他低下頭去,心里不禁佩服起眼前的少年來——他這是在跟他裝傻充愣呢!明明心里跟明鏡似的,卻故意給了他的煉魔之為一個“為魔族擴(kuò)充勢力”的下臺階理由! 這一遭,是明擺著的放了他——這次的事他不會追究!也是明擺著的警告——他打的算盤,他也清楚的很! “少君教訓(xùn)的是?!彼唤雌鹱旖抢湫Α@下倒也省的他想的那些借口了! “當(dāng)下之事,皆應(yīng)以先君重生為重——還請將軍竭力完成自己的任務(wù)!”“竭力”二字他說的格外重,言語間不乏責(zé)怪之意——這就是他,裝模作樣也不會留下瑕疵。 “銀靈子必定竭力以赴!”他回道。卻突然聽得房梁上發(fā)出微弱的窸窣聲。警覺地抬頭,目光掃過房梁,飛身而起,一把便采住了“梁上君子”的衣襟——用力一甩,那人便被他甩向了地面。 重重地摔身在地面上的人,爬起身來還是一臉茫然——他著實還沒搞清楚這一瞬間發(fā)生了什么! 銀靈子平穩(wěn)地落身地面,看著對面爬身起來的小孩有幾分詫異,“是你?” 記憶突然飛回到北海山洞里的那夜——應(yīng)龍真的把這小家伙帶回來了! “你在這干嘛?”他狐疑地問道。 “我……”禺京看著對面的人,有些慌亂。 “少君!”銀靈子轉(zhuǎn)過身,想向王座上的人解釋——卻見王座上的人抬手向旁邊的小娃招了手。 禺京踟躕著走到他的面前,他便抬手覆在了他的頭頂上,“你是禺京?”此前他也曾聽聞——右將軍應(yīng)龍打北?;貋頃r還帶回了一條小黑蛟,名喚禺京。這會兒又見著銀靈子臉上的詫異——想來,便是他了。 “嗯?!睂τ谒芙谐鏊拿帧故怯行@奇! 仔細(xì)打量著對面的人,只覺得這人氣宇非凡——卻不是如那青丘帝君般的清明! 周身壓抑,包裹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禺京畢竟人小,雖然是站著,卻還是低于對面的人。他偷偷地從面具的縫隙里瞧去,突然周身一顫——面具下的臉?biāo)m然看的既不分明也不全面,但是,卻覺得十分眼熟! 他……見過他?隨即又否決了心頭的想法——此前,他并沒有來過魔族的領(lǐng)地不說,從小長到大他接觸到的人也沒有幾個! 算的上相熟的更是只有娘親,言靈,千凝等人…… 千凝等人? 他又是一愣,呼吸突然沉重起來,吃驚地抬頭看向?qū)γ娴娜恕舱堄腥の兜乜粗?,仿佛是看透了他心里想的事?/br> 他是沒見過他……可是他見過一張類似的臉! 楚連軒…… 青鸞鳥落身在殿前的廣場上,伸展開翅膀便撐出了十幾個人圍圈的范圍。 “哇,這就是傳說中的青鸞鳥啊!真的太好看了!”思士對這羽色華麗的神鳥嘖嘖贊嘆——這鳥的兩翼布滿了許多赤黃色及白色眼狀斑紋,展開時竟隱約顯現(xiàn)出了鳳凰的形象! 他湊到鳥頭的位置,剛抬起手,那鳥就很不配合地啄向了他,“喂喂喂,我就想摸一下嘛!你這么小氣干嘛!” “你趕緊讓開吧!”武羅看著他這副窘迫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 “小氣鬼!”他倒也是聽話,一邊不滿地咕囔著,一邊摸著被啄的生疼的手走到了武羅身邊。 紅喜神看著他“特邀”的幾位人,抬手指向青鸞鳥,“請?!?/br> 楚連軒和涂山云延都抬步向前走去了,千凝卻轉(zhuǎn)過頭看向了折丹。 折丹也在看著她,沖她露出一個安慰的笑意來,“去吧?!钡拖骂^,又遲疑地抬起,“以后……如果……有機(jī)會的話……希望能再見到你!” “折丹……”她想笑卻笑不出來——她記得他對她所有的好,更記得那天他為她奮不顧身…… 她是感動!可是……喜歡一個人這事吧,終究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它也許會因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至死不渝的好而萌發(fā),卻也不會只因此產(chǎn)生。 這種感情,說簡單也簡單,每個人都知曉,風(fēng)花雪月里談情說愛;說復(fù)雜卻也復(fù)雜,每個人都沉迷,只此一生卻還是弄不明白! “千凝?!彼蝗粚⑺нM(jìn)了懷里。 涂山云延轉(zhuǎn)過頭卻剛巧看到這一幕,抬步便要過去——楚連軒一把拉住了他,苦澀地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他抬起視線看了一眼青鸞鳥身邊的兩個人,突然又覺得這樣的“如果”并沒有任何意義。嘴角只得覆上一抹苦澀的笑意,“反正……你記得——東極的門永遠(yuǎn)為你敞開——就像我折丹的心一樣?!?/br> 他留戀著她身上的溫度,留戀著她發(fā)間的芬芳——最終,卻還是不得已的放開了她。 她終究不會屬于他! 可是…… “我……還是喜歡你,像風(fēng)行了八萬里——不問歸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