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法門來人(二更)
“何謂太極?太有至的意思,極有極限之義,合在一起,就是至于極限,無有相匹之意。既包括了至極之理,也包括了至大至小的時空極限,放之則彌六合,卷之退藏于心。從數(shù)的意義上講,可以大于任意量而不能超越圓周和空間,也可以小于任意量而不等于零或無?!?/br> 隱蔽的一處山谷崖頂,戲無涯再度講道,他知道這四名弟子的實力最近瘋狂提升,正需要大量的知識彌補,填充空缺的部分。 人的個子長高了,眼光就要看得更遠,不能再局限以前。 師傅教徒弟,經(jīng)常會說“這些東西對你而言太過深奧,接觸過早有害無益,知道還不如不知道”諸如此類的話,當(dāng)然這么說并沒有錯,只是這么做經(jīng)常會發(fā)生,弟子在相應(yīng)的實力境界提升,這些原本深奧的東西也就變得可以接觸,卻偏偏師傅不在身邊,不能及時受到教導(dǎo),導(dǎo)致弟子自行成長,吸取了一些低劣的東西填充空白,成長扭曲,卻是適得其反。 若是沒遇上倒也罷了,現(xiàn)在既然就在身邊,戲無涯自然不會放過任何教導(dǎo)的機會,他平時作風(fēng)雖然邋遢,可真正的性格卻是一板一眼,該認真的絕不隨意,該嚴(yán)謹(jǐn)?shù)慕^不將就。 這點上布施和尚截然不同,他是典型的興致來了,將你點化一番,興致走了,任憑你自生自滅。因此也激發(fā)了戲無涯的護犢之心,遠遠將他擋開,生怕帶壞弟子。 此時,戲無涯又拿出先天太極圖,展示給四名弟子關(guān)凱,作為解說的對象。 “太極圖由于陰陽兩面方位的移動和變換,出現(xiàn)不同的圖像。先天八卦圖,坤震離兌居左,坤為母,離再索而得女,兌三索而得女,三卦皆陰,只震一索而得男為陽。故太極圖左面用黑色表示屬陰,黑中白點表示陰中有陽。乾巽坎艮居右,乾為父,坎再索而得男,艮三索而得男,三卦皆陽,只巽一索而得女為陰,故太極圖右而用白色表示屬陽,白中黑點表示陽中有陰。” “自然界也是如此,陰陽寒暑,四時的生長化萬藏,即萬物的生長規(guī)律,無不包含陰陽五行。就人的陰陽而言,乾道成男,坤道成***陽交合,則化生萬物,萬物按此規(guī)律生生不已,故變化無窮。據(jù)此,乃有立天之道,立地之道,立人之道三大綱領(lǐng),也就是三才之道,所謂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br> 他滔滔不絕說了一大通后,發(fā)現(xiàn)下面端坐的四人中,白庸跟俞子期倒是聽得津津有味,洛紅塵是睡得津津有味,哈喇子都垂到褲子上了,冼凡心是形在神不在,看上去全神貫注的聽課,認真莊重的模樣,其實注意力早飛到爪哇國去了。 嘆了一口氣,戲無涯也知道因材施教的道理,個人興趣不同不能勉強,于是收起先天太極圖,不再講這些玄之又玄的妙理,而是改成更為基礎(chǔ)的,更淺顯易懂的,不過在那之前,他彈出兩顆小石子,擊在洛紅塵與冼凡心的腦門上。 “你看這初生的太陽,朝氣蓬勃,霞光萬道,人也要跟它一樣,精氣神隨著太陽的升起,生機勃勃,神采奕奕;等到中午,太陽懸掛在天空中一動不動,但散發(fā)的光華卻是最為剛烈,以此學(xué)之,人的精氣神緊守在心臟部位,不動則以,一動便如雷霆狂暴,靜如止水,動如脫兔;到了傍晚,金烏落山,余光輝灑漫天,人的精氣神還是要學(xué)它,將心血散遍全身慢慢下沉,歸于寂靜。這便是太極之陽的變化?!?/br> 戲無涯手?jǐn)[太極姿勢,全身氣血隨著口中的言語變化,一會動,一會靜。 “等到晚上,人要學(xué)月亮一樣,幽冥寂靜,精氣神歸于黑暗空虛之中,沉穩(wěn)不動,等待第二天太陽升騰,精氣神又自然勃發(fā)。這便是太極之陰??偨Y(jié)起來,早晨朝氣蓬勃,中午意氣緊守,傍晚由蓬勃轉(zhuǎn)為沉寂,晚上則清幽寧靜,最后忘我而眠。” “精氣神融合日月運行的規(guī)律,隨日月循環(huán),這才是真正的采集日月之精華,吸納天地之靈氣,吸取元氣不過是小術(shù),領(lǐng)悟法則才是大道。陽為日,陰為月,合為太極,明白了這個道理,精氣神隨著日月循環(huán)的規(guī)律去做,最后達到自然而為,不用刻意而求的地步,那么你的一舉一動都會符合太極真義,吃飯、走路、打坐、睡覺都會暗合太極的道理,不用刻意去做,無形中就擺出了太極姿勢?!?/br> 戲無涯站起身,來到懸崖邊上,面對著眾人,背后就是萬丈深淵,他的前腳踏在懸崖邊緣,后腳卻是懸空,腳下就是無盡的山澗。雙腳一前一后分開,而不是并排,照理說這樣的姿勢會因為支力點的偏斜,導(dǎo)致人無法穩(wěn)定身體,然而他卻是像單腳扎根一樣,衣襟飛揚,上身可見明顯晃動,下身卻是不移半寸。 白庸等人自然看得出,現(xiàn)在的戲無涯身上沒有使用半分真元,他也沒有運用任何力氣,整個人就像楊柳一樣,當(dāng)山上勁風(fēng)吹來,他的身體便會隨之搖擺,看上去似乎下一刻就要墜落山崖,卻偏偏不掉下去,后腳明明懸空,卻好像腳踏實地一樣,仿佛空氣也成了實體。這個境界比“他強任他強,清風(fēng)撫山崗”還要高出一個層次。 白庸也來到懸崖邊上,看著前方的萬丈深淵深吸一口氣,然后閉上眼睛,他的臉色原本無比嚴(yán)肅,過了一會兒也就松弛下來,化作風(fēng)輕云淡的表情。 他就這么閉著眼睛,向前穩(wěn)穩(wěn)踏出一步,后腳站在懸崖邊緣,前腳懸空,同樣也是沒有動用任何真氣,就這么踩在崖邊。不過相比戲無涯的隨風(fēng)擺動,他的身形卻是一動不動,兩人面朝的方向恰好相反。當(dāng)山頭勁風(fēng)吹來的時間,他身上的袖子都不會飄起半分,整個人如同跟山崖融為一體,勁風(fēng)雖大,我自巋然不動。 這樣的境界,是對“壁立千仞,無欲則剛”的超越,并非出淤泥而不染,而是任污泥沾身,我心不動搖,這并不亞于戲無涯隨波逐流的境界。 太極動靜而言,戲無涯的是靜中求動,白庸的是動中求靜,境界并不高低,不過戲無涯掌握得更加熟練,隨時隨地都能進入這一狀態(tài),而白庸需要靜氣凝神才可以。 見到這一幕,戲無涯笑了,知道白小子是悟了,不由感慨他在這方面的天賦果真超凡拔群,這大概也是跟他的為人處世有關(guān),外柔內(nèi)剛。處事風(fēng)格,待人手段都是如春風(fēng)拂面的柔和,看似巧變,其實心中的原則從來不會改變。 相比之下,俞子期雖然處世柔和,本身心性卻缺乏那股“千錘百煉的剛性”,外柔內(nèi)也柔,雖有堅持,可只會堅持自我,不會去影響他人。至于洛紅塵跟冼凡心,壓根沒期待過,這兩小子就是牛脾氣,一條路走到底,撞破南墻不回頭的性子。 性格本身倒沒有優(yōu)劣之分,各有各的優(yōu)點,也各有各的缺點,只是對于他的太極道,白庸的性格最適合學(xué)習(xí)。 這數(shù)日來,他的進步真正是一日千里,如果此時刑無私再見到,恐怕又要驚嘆:怎么修為又進步了! 冼凡心等人雖然羨慕,倒也明白其中緣由,只能感慨自家?guī)煾翟趺床怀鰜碜咦?。不過大道雖步符合心性,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總有借鑒的地方,俞子期也已經(jīng)摸到了邊緣,達到“上善若水”的境界,只是要更進一步就非常困難。 過了一會,似乎感應(yīng)到什么,白庸心神一分,從“淤泥沾身而不染”的境界中退了出來,連忙將前腳縮回。 “師伯,先天太極圖可否借我研究幾天?” “現(xiàn)在的話你還是以戰(zhàn)局為重,修煉方面聽我講課應(yīng)該比自行學(xué)習(xí)來得快,學(xué)習(xí)之道有張有弛,一味狼吞虎咽未必能消化干凈。” “放心,并非是學(xué)習(xí),另有其他用途,另外,我還想向玄宗寄一封信鶴?!?/br> 戲無涯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接著問,便將法寶借出。 眾人回歸挪移了位置的水月居,在門口,見到布施和尚正跟一名女子談話。 那名女子身上穿著與裙子連為一體的紅色半袖服,手臂上套著長手套,腿上則是到膝蓋之上的長靴,腰間掛著一柄與本身氣質(zhì)不符的刀。 她的個子比布施和尚還要高,跟白庸差不多,黑亮的長發(fā)筆直垂到腰間,豐胸纖腰翹臀,四肢給人一種類似羚羊的感觀,散發(fā)著如劍鋒般的銳芒。 似乎注意到來人,她轉(zhuǎn)過身來,一雙凝視起來深不見底的冰冷雙眸,比起充滿質(zhì)感的美貌,更能給人留下缺乏感情和親切的印象。 布施和尚道:“我介紹一下吧,這位是來自法門的卓鳶姑娘,是刑無私的師妹?!?/br> 然后又依次介紹了戲無涯等人,并傳音白庸道:“看來是為了刑無私的事情而來,似乎是要大義滅親,可要小心?!?/br> 眾人輩分高的是戲無涯,不過論主事還是白庸,他沒有直接招呼,而是笑著問:“卓鳶,巧為輗,拙為鳶?” 卓鳶彎刀般的眉毛一動,眼中閃過一絲欣賞的光芒,淡淡道:“正是?!?/br> “巧為輗,拙為鳶”出自法家韓非子。輗,古代大車車轅和橫木銜接的活銷;鳶,即木頭做的飛鳥,能三日三夜飛翔不下。 整句話的意思是,做車輗是聰明的,做木鳶是愚蠢的,緣由其一,做木鳶花費的時間多于做車輗;其二,木鳶的實際效應(yīng)遠不如車輗。意喻做任何事情是需要考慮成本和實際功效的,一味的、埋頭的做木鳶只是事倍功半的。 “敢問姑娘來意?” 卓鳶道:“法門出現(xiàn)徇私枉法之輩,濫殺無辜,助紂為虐,為護法門威嚴(yán),自要清理門戶?!?/br> 她言語凜然正氣,不帶半分留情,這點上倒是跟刑無私是一個模子里出來,令人感慨果真是同門師兄妹,若非姓氏不同,說是親兄妹都不會懷疑。 刑無私的meimei要大義滅親,那太正常了!正常到洛紅塵等人都不會有一絲質(zhì)疑,假如刑無私此刻在眼前,相信她會毫不猶豫的拔刀相向。 倒不如說,如果她要偏袒親人,那才真正出乎意料。刑無私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這么一回事——只求公道人心,不留半分情面。 說刑無私濫殺無辜,倒也不是子虛烏有,為了給萬邪晶爐的重塑準(zhǔn)備足夠的祭品,紅世雙巫就曾派手下屠殺附近的百姓,取精血魂魄來煉合材料。 正道這邊得知情況的時候,已然是屠殺完畢,想阻止都來不及,事后只能是驅(qū)散附近的百姓,以免再遭毒手。 不過白庸可不想發(fā)生這種事情,他喚醒刑無私的計劃已經(jīng)到關(guān)鍵時刻,再過兩天就能功成,甚至以此為節(jié)點,還能引發(fā)后續(xù)無數(shù)變化,怎么能在此半途而廢,于是道:“刑前輩也是身不由己,受人控制,雖然占據(jù)著同樣的身體,可心智卻是并非原來的,這種事情,相信原來的刑前輩也是不愿去做的。” “究竟怎么一回事?”卓鳶語帶急切的問。 她雖然聽聞了刑無私投靠紅世雙巫,從而濫殺無辜的事情,但事情真相如何并不清楚,于是白庸就將數(shù)日來的發(fā)生解釋了一遍。 聽完后,卓鳶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嚴(yán)肅的神色也有所緩和,想來她對刑無私也并非全然無情,只是不愿表露在外。 “但就算如此,師兄仍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我派刑律,不問曾經(jīng)誰,只罰誰曾經(jīng)。” 雖然聽上去好似“情有可原,罪無可恕”,但白庸心中了然,對方既然開口稱師兄,也便有了妥協(xié)的意思,其暗藏的正是“罪無可恕,情有可原”,于是連忙趁熱打鐵。 “刑前輩為天下蒼生付出那么多,立下無數(shù)汗馬功勞,總不能就此罔顧,那豈非將天下蒼生置于忘恩負義的位置?!?/br> 這一個大帽子蓋下來,誰也吃不消,想罰都不行。 “法門一向賞罰分明,功歸功,過歸過。不過師兄的情況特殊,的確可以向刑法長老申請法外開恩,將來戴罪立功也不無不可?!弊盔S先是不依不撓,最終卻又松口,看向白庸的目光滿是感激。 角落中,洛紅塵跟俞子期嘀咕道:“我怎么琢磨著,這女的跟白君龍一唱一和,聽上去像是一定要給刑前輩定罪,實際上卻是在找脫罪的借口。” 俞子期苦笑道:“這種事你情我愿,皆大歡喜,無所謂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