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下了整整半個(gè)月, 就連識君閣地上鋪著的青磚也有好些松動了。

    一如曲仲猜測的那樣，溪川郡城外護(hù)城河最終溢水，水全部倒灌進(jìn)了城內(nèi)地勢矮些的東面。

    首當(dāng)其沖就是那些勛貴和世家的府邸遭了秧。

    曲昭見狀不對, 下大雨的第五日就把許氏和羅氏曲良送到了識君閣，只有自己留在了府里。

    果然, 第八日水開始倒灌，這些大戶人家都開始逃命。

    曲仲的識君閣竟然成了他們的首選之地。

    無法, 這來的人里面全都是識君閣的老主顧, 曲仲打開大門收留了這些人。

    反正..

    本著jian商的光輝形象, 收到的銀子和銀票也是成翻倍的增長。

    好些老爺子為了最好的房間, 甚至開出了百兩銀子一晚的價(jià)碼。

    霎時(shí)，識君閣的三棟客棧立刻就住得滿滿的了。

    就連小廝丫鬟們住的院子也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反倒是西面的老百姓們這水還淹的不深，將將到小腿的地步。

    好些人都打算好了往西邊逃難去了。

    半月后, 雨終于停了，太陽穿破云層終于出現(xiàn)在灰了半個(gè)月的溪川郡上空。

    “雨停了”

    這回是真的停了，湛藍(lán)的天空上一朵云都沒有。

    曲仲半個(gè)月后第一次踏上識君閣室外的地面。

    噗嗤--

    腳剛踩下去，腳下的青磚里擠出了不少的泥水，濺了他一褲腳。

    看來這地面底下已經(jīng)積水不少了。

    “常豐, 先找人夯實(shí)地面, 然后開始搭棚子吧。”

    轉(zhuǎn)頭跟追上來的常豐吩咐，曲仲甩了甩腳上的泥, 渾不在意地繼續(xù)往前走。

    這段時(shí)間要做的事很多, 常豐早就習(xí)慣隨手帶著炭筆和小冊子。

    按照曲仲教的那樣，順手就記在了冊子上, 就怕一會忘記了。

    “知道了, 少爺, 你您看客棧里住的那些老爺少爺們該怎么辦？”

    提起這個(gè)常豐就頭疼, 特別是這些少爺和小姐，簡直都是金貴人兒。

    吃的喝的要求還挺多，明明是來逃難的，竟然還嫌棄日子無聊，讓他們找人來說書。

    不過...

    少爺也真是厲害。

    反正說書先生也是閑著，要說書可以啊，還可以去房里給一家人單獨(dú)說。

    五百兩銀子一場，要聽就掏銀子。

    這就是老百姓們常說的那種坐地起價(jià)的jian商。

    不過，這種感覺還真不賴。

    “告訴他們，識君閣要敞開大門收留難民了..”

    才走了幾步，臉上就火辣辣得疼，曲仲用扇子扇了幾下，才緩解了絲灼熱。

    既然不愿意走，那么就留下來做好事。

    反正他們帶了這么多的丫鬟小廝，正好打下手。

    而且，這布粥不得要銀子嗎。

    找人捐啊，這里剛好這么多有錢人。

    捐錢...

    “曲卓你去請老成王來?！?/br>
    轉(zhuǎn)頭對不遠(yuǎn)處帶著曲良正在踩青磚玩耍的曲卓吩咐道，曲仲腦子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羅小二，說書館里的油布可以運(yùn)出來建帳篷了?！?/br>
    “常運(yùn)，你帶人準(zhǔn)備去西門，吃穿用度的人都帶上?！?/br>
    “劉掌柜.你去廚房，吃食可以安排上了?！?/br>
    “成季，客棧里的那些人就交給你了，從明天開始廚房里沒吃的給他們提供了?！?/br>
    “小豆子，你帶著人用車輪碾一遍這些青磚地。”

    “張掌柜，打掃地面的事就交給您了?！?/br>
    “張娃子，你們有搭棚子的經(jīng)驗(yàn)，你跟羅小二一起搭棚子。”

    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曲仲腦子里迅速地過著還要安排的事。

    “算了，我和常運(yùn)一起去西門?！毕肓税肷?，曲仲還是決定自己去西門。

    快一個(gè)月沒有出門了，曲仲也想知道溪川郡外是個(gè)什么情況。

    “有事就找杜少爺和常豐總管?！鞭D(zhuǎn)頭看著圍上來的人，曲仲最后吩咐。

    “知道了，少爺?！?/br>
    眾人齊聲回答，臉上都帶著隱隱地興奮。

    曲仲把衣擺塞進(jìn)腰帶，攏了攏長發(fā)就打算轉(zhuǎn)身。

    “成季，一會老成王來了，該說什么你曉得的吧?！?/br>
    突然又想起剛才讓曲卓去請人的事，曲仲忙又轉(zhuǎn)身高聲喊住了杜成季。

    “知道，把人趕走就行，趕不走就讓他們捐銀子?！?/br>
    杜成季頭也沒回得高聲回答，還不忘舉手做了個(gè)抓錢的動作。

    “哈哈哈..”

    周圍傳來一陣大笑，壓在眾人頭上許多天的陰霾一掃而空。

    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不是嗎！

    “走吧！”

    得到滿意答復(fù)，曲仲也顧不上去換鞋子了，轉(zhuǎn)身就招呼常運(yùn)。

    “曲仲，曲仲，你先別走?！?/br>
    “少爺，老爺子們來了?！背＿\(yùn)還未轉(zhuǎn)身，恰巧看見了杵著拐杖在小廝攙扶下的幾人。

    溪川郡淹水，這許府和姚府當(dāng)然也不能幸免，兩位老爺子和家眷早早就被送了過來。

    不過曲仲也好幾天沒見著人了。

    這雨這么大，誰沒事還去串門。

    “哎喲！您幾位可慢著些?！毖劭粗鴰兹硕急粸R的滿腳泥水，曲仲額頭開始發(fā)緊。

    有什么急事，這是。

    “你是要去西門？”

    姚光耀人還走近，就扯著嗓門說。

    曲仲點(diǎn)點(diǎn)頭，等著他說接下來的話。

    “那我們幾個(gè)老家伙一起去?！苯K于氣喘吁吁地趕到，許善詳急迫地說。

    額角一跳，曲仲不明所以地看著幾個(gè)老爺子。

    有他的外祖父和姚光耀老爺，另外的就是他們小團(tuán)體里禮部尚書的父親，丁語堂老爺子，還有柱國候府的老侯爺馮拓。

    這四人加上沒有來的老成王，是曲仲前幾年最大的噩夢。

    特別是五人齊齊罵他的時(shí)候，他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能起老繭了。

    “路途顛簸，您幾位還是在院子里休息可好？”

    低下身段，曲仲好聲好氣地跟幾人商量，不能在耽誤時(shí)間了。

    “我們?nèi)湍阏普蒲?，省得混進(jìn)些意圖不軌的人?！?/br>
    馮老侯爺叉腰，他是幾人里面唯一沒有杵拐杖的人，所以看上去也是最年輕的。

    “掌眼？”

    扶住額頭，曲仲哀嚎。

    “別啰嗦了，快走?！?/br>
    姚光耀才不等曲仲再說什么，自顧自的地?fù)]舞著拐杖往前走了。

    一直跟在他身邊服侍的柳叔歉意地看了曲仲一眼，無奈跟上。

    “走吧，老頭子也是怕你吃虧?！?/br>
    拍了拍曲仲的手臂，許善詳嘆了口氣然后也跟了上去。

    姚光耀這老匹夫他還不了解，嘴硬心軟的家伙，說什么掌眼。

    不過就是怕曲仲這么高調(diào)的動作引得那個(gè)老皇帝猜忌，現(xiàn)在有了他們幾個(gè)老家伙在前面。

    也算是給他安了個(gè)擋箭牌罷了。

    可這話說出來，就是讓人討嫌。

    就算無奈，曲仲也不得不跟上，不想在這些事上浪費(fèi)時(shí)間。

    ***

    西城門

    “官老爺，您放我們進(jìn)去吧，我家孩子病了?！?/br>
    “我家老婆子也受涼了，眼瞅著就快不行了?！?/br>
    “讓我們進(jìn)去吧，我們都在城門外等了兩天了?！?/br>
    “是啊，官老爺求你們了。”

    看著這些衣衫襤褸，而且全部都是濕淋淋的老百姓們，守城官眼眶也有些濕潤。

    他也是農(nóng)家出生，當(dāng)然知道這些老百姓們現(xiàn)在有多絕望。

    可是他得到的命令是必須城內(nèi)有親屬的才能進(jìn)去，或者有人來接，現(xiàn)在有銀子都進(jìn)不了城。

    “你們快想想，有沒有遠(yuǎn)房親戚在城里?！?/br>
    守城官只能這么一遍遍的重復(fù)著，然后看著他們的眼神瞬間灰暗下去。

    再然后就是絕望地退回了原地，雙眼麻木地等著死亡。

    新的一輪人又涌了上來，周而復(fù)始，無限循環(huán)。

    漸漸的人群里真的有人扛不住倒下了，發(fā)熱的老年人和孩子們不在少數(shù)。

    朝廷安排的粥棚全部設(shè)立在了東城門，從城內(nèi)走兩個(gè)時(shí)辰就能走到，可要從城門外走，恐怕得走上一天一夜。

    所以就算守城官再三勸告，也有好些人家沒打算離開。

    他們都是拖家?guī)Э诘?，或者是家里有生病的老人和孩子，若再走上一天一夜恐怕會死在半路上?/br>
    嘆了口氣，守城官無奈地退回緊閉的城門前，心里也是充滿了怨懟。

    如果朝廷能在西城門設(shè)立粥棚，就不會有現(xiàn)在的這種情況發(fā)生。

    為什么不設(shè)立。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yàn)檫@些人大部分都是山民。

    西城外就是連綿的大山，由于地勢不平，村落極少。

    倒是山上依靠打獵為生的山民不少，這些人連農(nóng)這個(gè)階級都算不上。

    所以朝廷才明晃晃地這樣視而不見。

    踢踏，踢踏...

    守城官豎起耳朵，城門內(nèi)傳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他心里一喜，以為朝廷終于派人來了。

    可是等了半晌，城門都沒打開。

    他有些著急，耳朵貼在城門上，想聽聽里面說了些什么。

    可這城門這么厚，怎么可能聽得見聲音。

    遺憾地回頭，對著雙眼亮晶晶看著他的人群搖了搖頭，守城官也遺憾地嘆了口氣。

    咯吱---吱----

    沉重地城門終于被拉開，城外的難民們激動地起身，紛紛看向大門處。

    朝廷終于派人來了，他們終于不會餓死了。

    后面躺著的人看不清前面的情況，可看人都站起來了，也知道他們這是有救了。

    “妮兒，馬上就有吃的了?！?/br>
    許老大抱著奄奄一息的女兒，淚水奪眶而出，他們從山上下來走了七天七夜。

    爹娘都發(fā)了熱，沒扛過去，死了。

    好不容易扛到城門前，不僅進(jìn)不去，連吃的都沒有，孩子和媳婦又都發(fā)了熱，他堂堂一個(gè)七尺男兒也開始覺得絕望了。

    “是啊，我們能活下去了?！?/br>
    “我們有吃的了?！?/br>
    人群還開始沸騰，大家都站起身努力地朝前面望去。

    直到...

    他們看到出門來的是一個(gè)穿著青色長衫的年輕人，看穿著打扮只是一個(gè)富家公子。

    “不是官老爺，是個(gè)少爺。”

    眼尖的立馬瞧見了前面的情況，扯著嗓子大聲地喊著。

    頓時(shí)，好些人跌坐了回去，很多的婦人甚至捂著臉痛哭了起來。

    “少爺，您要接誰?！?/br>
    守城官也失望不已，這出來的竟然是個(gè)富家少爺，而且后面還跟著好幾個(gè)老爺。

    大略地掃了掃，他還以為這是來接自己遠(yuǎn)房親戚的，于是才這么問道。

    “我是識君閣的東家，我們識君閣可以安排一些難民?！?/br>
    朝著守城官拱了拱手，曲仲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

    曲仲的話就像是天籟之音響起，守城官激動地都有些結(jié)巴了：“識君...識君閣？”

    “沒錯(cuò)，事不宜遲，我先安排發(fā)熱的人先上馬車?！?/br>
    勉強(qiáng)地扯著唇角一笑，曲仲朝后面揮了揮手。

    他帶來的幾十人立馬散開，手上都拿著本冊子，開始有條不紊地大聲喊話：“家里有人發(fā)熱的小孩子和老人來我這登記。”

    人群中開始sao動，不停地有人擠上去。

    “告訴他們再擠誰都進(jìn)不去。”冷著眉眼瞧了眼守城官，曲仲背著手說道。

    守城官心里一驚，立馬從腰間抽出刀大聲地吼道：“都給我安靜下來，都想死嗎？”

    識君閣的大名溪川郡誰不知道，這位東家聽說可是臨陽侯世子，性子陰晴不定，可是個(gè)有名的紈绔。

    如果這些人引得曲仲不高興了，真的有可能一個(gè)都不救了，

    效果不明顯，守城官見曲仲的神色越來越冷，連忙朝著身后揮了揮手。

    守城將士們見狀立馬四散開來，舉著刀把人全趕回了原位。

    往前走了幾步，曲仲面無表情說道：“既然你們不愿謙讓，那這人就由我們自己來選。”

    說完，他就踱步進(jìn)了人堆。

    “我們也來?！备鴣淼膸讉€(gè)老爺子也不甘落后地上前。

    “你們先進(jìn)城門，有人在里面登記。”指著一個(gè)明顯已經(jīng)發(fā)燒的孩子，曲仲說道。

    情況比他想的還糟糕，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了感冒發(fā)燒的情況。

    “你們家”

    “你們家”

    “你. 你. 你。”

    加快了步伐，凡是見家里有小孩子和老人的，曲仲都立馬指了指。

    然后那些守城的將士立馬會意，帶著這些人步履蹣跚地進(jìn)了城門。

    就在最早一批人進(jìn)城門的時(shí)候，他們看見官道不遠(yuǎn)處一輛接著一輛的馬車往這邊來。

    “這是哪家善人救了我們?！?/br>
    其中一個(gè)明顯是讀書人打扮的老者面露感激地說道。

    這些人的穿著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朝廷派來的，肯定是哪家大戶人家派來的。

    “這是識君閣啊?！笔爻菍⑹棵鎺σ獾卣f道：“剛才那個(gè)青衣的就是曲閣主。”

    識君閣--

    如雷貫耳。

    老者身子一震，接著雙手合十地朝天拜了拜：“活菩薩，活菩薩?！?/br>
    “老人，孩子們上車，其他人走路?！?/br>
    常運(yùn)站在馬車前，指揮伙計(jì)把帶來的油布和糧食卸下來，然后領(lǐng)著登記好的人依次上馬車。

    一但等馬車裝滿了一車人，就立馬示意車夫可以走了。

    “常運(yùn)總管，現(xiàn)在可以開始搭粥棚了嗎？”

    負(fù)責(zé)煮粥的盧大廚迫不及待地問道。

    “少爺說東西齊了就可以開始了?！背＿\(yùn)沒抬頭，指了指城門外左邊的角落說道。

    “知道了?！钡昧耸谝?，盧大廚回頭一揮手：“兄弟們，cao上家伙什走著?！?/br>
    呼啦啦的一群人開始推著板車往城門外走著。

    前幾日，他們就在少爺?shù)陌才畔?，開始學(xué)習(xí)搭棚子，生火的練習(xí)，說是到時(shí)耽擱時(shí)間。

    所以現(xiàn)在他們一到了地方，立馬就開始有條不紊地動了起來。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棚子搭好了，粥也熬上了。

    用脖頸上掛著的布巾，擦了擦額頭的汗，盧大廚看向曲仲在的方向。

    他面容冷峻地指著一家又一家的人，就算被一個(gè)青年男子抱住了小腿也面不改色地蹬開繼續(xù)走。

    “你瞧少爺，咋跟平時(shí)不一樣了。”

    趁著熬粥的空隙，盧大廚撞了撞身邊站著的趙管事，不解地問道。

    “這些人，你給他們好臉色，這些人就順桿往上爬你信不信?！?/br>
    不屑地暼了眼那邊被少爺?shù)砰_的年輕人，趙管事撇撇嘴。

    他就是九年前被曲仲買回來的幾家人里趙老頭的孫子。

    九年前他家也是逃難來的，一路上見多了世態(tài)炎涼，對這些為了活著而無所不用其極的人還是挺了解的。

    如果不是少爺一路上冷漠的神色震住了這些人，恐怕早就寸步難行了。

    “那倒也是，幸好我們是識君閣的人?！?/br>
    盧大廚在廚房干了塊六年，養(yǎng)得肥頭大耳的，跟眼前的這些災(zāi)民形成了鮮明對比。

    “快干活吧，事兒還多著呢?！?/br>
    用大木棍使勁攪了下鍋里，趙管事額頭上浸出一層汗。

    這粥稠得連棍子都不好攪動，其實(shí)跟干飯也差不離了。

    鍋里的香味漸漸傳了出去，還夾雜著那邊已經(jīng)上鍋的雜糧饅頭傳出來的香味。

    “是粥，你們瞧。是粥?！弊媒┑娜耸箘判嶂諝鈧鱽淼娘埾阄?。

    如果不是守城的官兵在他們前面站了一大排，恐怕這些人早就擠了上去。

    “你們瞧，還有咸菜?！?/br>
    一個(gè)高個(gè)子的男子早就忍耐不住站了起來。

    當(dāng)看見那些帶著些紅亮顏色的咸菜被從桶里舀出來時(shí)，忍不住高聲驚呼。

    “站好，站好，一會都有。”

    守城官姓陳，看曲仲帶來的人開始煮粥，就帶著人自動開始維持秩序。

    這識君閣真是財(cái)大氣粗，瞧瞧端出來的這些東西，跟普通人家吃的也差不多了。

    一路走來，曲仲不僅是點(diǎn)著要帶走的人家，一路上也在大概算著西城外的人數(shù)。

    從城門一直走到官道旁，總共走了半個(gè)時(shí)辰。

    人數(shù)他大概也數(shù)了出來，應(yīng)該在二萬五千人到三萬人之間。

    這才是這兩天涌上來的，還有些遠(yuǎn)的估計(jì)過一兩天才能到。

    嘆了口氣，曲仲腳步沉重地往回走。

    識君閣最多只能容納下兩萬人左右，這還是超高負(fù)荷的情況下。

    今天他初初點(diǎn)的人數(shù)大概有四千人左右，這也是為了后來的難民留下些位置。

    “就這些吧?！鞭D(zhuǎn)頭朝大贏吩咐了聲，曲仲一邊搖頭一邊往回走。

    “曲叔叔.咳咳.咳咳?！?/br>
    突然。

    人堆里傳出來好幾聲很微弱的喊聲。

    這聲音在曲仲過去之時(shí)就已經(jīng)有了，只是他當(dāng)時(shí)太專注沒有聽見。

    就算是他現(xiàn)在往回走，這聲音還是沒聽見，直到自己的褲腳又被拉住了。

    這一路走來遇到這樣的情況數(shù)不勝數(shù)，所以曲仲下意識的想收回腿，可就是這聲微弱的曲叔叔讓他停下了腳步。

    低頭一看，一個(gè)蓬頭垢面的年輕男子正匍匐在地上。

    背上還有些帶著泥水的腳印。

    “我是姜正，咳咳。”雙手努力的抱住曲仲的褲腳，姜正覺得這是自己最后的機(jī)會。

    姜正...

    誰...

    “姜..你是曲卓的同窗?！?/br>
    終于從記憶里把這號人給找了出來，曲仲蹲下身扒開了他臉上的濕發(fā)。

    果然是那個(gè)個(gè)子細(xì)長的農(nóng)家小子。

    這姜正和曲昭關(guān)系挺好，還跟著回了幾次識君閣。

    每次見著曲仲都是不卑不亢地叫叔叔，從來沒有因?yàn)樽约恨r(nóng)家子的身份有絲毫膽怯。

    “大贏，把人背上車，快?！?/br>
    扒開頭發(fā)露出了臉，曲仲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發(fā)了高燒，臉都燒得通紅了。

    “我爹，娘和弟弟還在后面?！逼D難地說出最后一句話，姜正脖子一歪暈了過去。

    “你先送去邊上讓大夫診脈。”

    轉(zhuǎn)頭對大贏吩咐，等人已經(jīng)被送到城門口的大夫那，曲仲才起身沖著周圍吼：“誰是姜正的家人？”

    “誰是姜正的家人。”不知道為何一家人沒在一塊，曲仲只是一邊走一邊吼。

    “我們是，我們是?！?/br>
    已經(jīng)走到了官道旁的草叢邊，終于有人回應(yīng)。

    “把人帶走?！?/br>
    一句廢話沒有，曲仲回頭對身后的伙計(jì)們交代。

    “我家正兒在何處，我們要等正兒?！?/br>
    婦人扭著身子不愿意跟伙計(jì)們走，只是固執(zhí)的要等姜正來。

    “姜少爺在前面診脈，你們快來。”

    伙計(jì)也沒生氣，好聲好氣地繼續(xù)勸。

    曲仲捏了捏眉心，抬起的手正好碰到了從旁邊走過來的姚光耀。

    “走吧，先回識君閣，咱們留人在這就行?！?/br>
    從早上出發(fā)，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了，他們一行人不僅沒吃飯，連口水都沒喝。

    扶著老爺子往回走，曲仲搖了搖頭：“我等棚子搭好就走?！?/br>
    自己比起這幾個(gè)老爺可是年輕了不少。

    而且晚上估計(jì)還會有一批人來，按照他當(dāng)初對地域志地研究，西邊的山林里估計(jì)住有五萬人左右。

    就是雨停了才走，今夜估計(jì)也快到了。

    “隨你吧，注意著些身子?！?/br>
    姚光耀捶捶酸痛的腰，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真是老了。

    若是還執(zhí)意留在這里，恐怕不僅幫不上忙，還會成為拖累。

    送走了一臉疲色的四個(gè)老爺子，曲仲爬上城樓朝遠(yuǎn)處眺望了半晌。

    果然，很遠(yuǎn)的官道處，散落著好些人群，螞蟻一樣地朝城門這邊在移動。

    “大贏，你跟這批馬車回去，然后再取些油布來?！?/br>
    嘆了口氣，曲仲攤開賬本，詳細(xì)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東西。

    大贏亦步亦趨地跟在曲仲身后，手里還握著個(gè)木棒，一副要保護(hù)曲仲的樣子。

    “知道了，少爺?！彪m然不愿意離開，大贏還是不舍的轉(zhuǎn)身。

    “讓杜成季去找姚文軒，說咱們銀子不夠?！?/br>
    望著城門下的難民群，曲仲長嘆一口氣。

    這就是個(gè)無底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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