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妃看著那個修長的背影離去，輕嘆道：“哎，怎么這般的巧？都趕上了。”她的心下閃過一瞬迷惑，最近……，古怪的事也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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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城外的老道士還沒有請進(jìn)端王府。

    鳳家二房就有甄氏派的人過來，說是自己身體抱恙，要接女兒回府說話，鳳鸞想過了，免得到時候自己要王府派馬車，葳蕤堂不給派，這下子可是誰也不能攔，大大方方的出門了。

    鳳鸞不僅走了，還是抱著那三十萬兩銀票匣子走的。

    姜mama不解問道：“側(cè)妃，咱們不是下午就回來了嗎？”這又是帶衣服，又是帶貴重首飾的，感覺像是要住十天半個月啊。

    鳳鸞撇撇嘴，輕笑，“只怕人家不愿意讓我們回來?！?/br>
    “側(cè)妃是說……”姜mama急了，指了指葳蕤堂那邊，低聲道：“那、那也不能人家讓走，咱們就乖乖的走啊?！彼龘?dān)心，“這走容易，回來可就不容易了?！?/br>
    鳳鸞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放心罷，mama，我心里自有分寸?！苯衼肀搪?，細(xì)細(xì)的交待了幾句，“切切，一定要把這件事給辦好了，人別跑了?！?/br>
    碧落沉色應(yīng)道：“側(cè)妃放心吧?！?/br>
    一行人，馬車“嘚嘚”往鳳家行駛而去。

    而另一邊，穆mama領(lǐng)了城外有名的除妖邪道士回府。一進(jìn)門，就聽小丫頭說鳳側(cè)妃回鳳家了，聞言不由一怔。心下叫苦，這戲還沒有開始唱，角兒就跑了一個，等下可要怎么唱呢？豈不是有點塌臺子？

    可是也不能不唱啊。

    這都前面演了大半個月的戲了，折騰出那么多事兒，要是因為鳳側(cè)妃不在就偃旗息鼓，穆夫人肯定不會答應(yīng)的！罷了，罷了，反正結(jié)果都一樣，管她在不在呢。

    老道士收了銀子，進(jìn)了府，只管按照預(yù)定戲本開始唱戲。

    天靈靈、地靈靈之后，又是燒符紙，點化圣水，總之熱熱鬧鬧的折騰一番，總算把兩口井的晦氣除去。然后有王府的人，往里面到凈化藥水，去去死耗子的毒，反正只是洗衣服用的，過幾天凈凈就能接著用了。

    老道士又開始除臘梅花樹上的妖孽，嘰里咕嚕一大堆，再次折騰一番，然后莊嚴(yán)肅穆的宣布，“妖邪已除，大功告成。”

    穆mama讓人拿了爛燈籠出來，問道：“這是何解？昨兒好好的，這燈籠自己就‘噼里啪啦’的炸了，還燒了半幅窗紗?！彼龁懵晣@氣，“最最要緊的是，昨夜救火人來人往的，嚇著小郡王了?！?/br>
    老道士捻了捻胡須，煞有其事，神色凝重的掐指算了算，然后問道：“敢問小郡王是幾月里生的？”

    穆mama回道：“十月?！?/br>
    老道士眼睛微瞇，又掐了掐手指，“可是夜里？”

    “對，正是夜里?！蹦耺ama聲音頗大，生怕周圍的人聽不到似的，“道長果然神機妙算，竟然連這個都能算出來！”

    “不是算出來?！崩系朗繐u了搖頭，說道：“府上最近盡出怪事，是因為有人和小郡王八字相克，犯沖，故而導(dǎo)致人和失調(diào)?！?/br>
    “還有這種事？！”穆mama一臉震驚之色。

    老道士繼續(xù)背編好的臺詞兒，“小郡王年紀(jì)小、氣數(shù)虛，命脈還未長成，加上是夜里出身，帶了陰氣，最是忌諱八字相克的陰人，所以才有此一劫?！?/br>
    “那要如何破解？”

    “嗯。”老道士沉吟了片刻，“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八字相克的人都離開王府，若是有些人不便離開，暫時回避三、五年也使得。等小郡王大了，氣足了，只要那些人不經(jīng)?？拷磉?，再有貧道的附身符保佑著，應(yīng)該沒有大的問題?！?/br>
    穆mama趕緊替小郡王求了附身符，又道，“還請道長指點迷津，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和小郡王相克？不論丫頭、婆子，都暫且攆到莊子上去?！?/br>
    葳蕤堂的丫頭仆婦們都提著心，生怕自己犯了克，被攆出去。

    老道士神叨叨的算了一會兒，最后道：“陰人，屬兔的，年紀(jì)在二十二歲以內(nèi)，這種人血氣重、陽氣旺，最是和小郡王沖撞了?！?/br>
    當(dāng)即便有一個屬兔的丫頭哭了起來。

    “哭什么？！”穆mama喝斥了一句，讓人把那丫頭帶下去，又道：“趕緊查查府里還有那些屬兔的，不論是誰，全都給我把名單呈報上來！”

    葳蕤堂的人很有辦事效率，不到半天，就查出府里所有屬兔的女人。

    “一共六個?！惫苁耺ama回道：“除了剛才葳蕤堂的丫頭，還有廚房的一個做點心的媳婦，漿洗房的一個媳婦，另外兩個粗使丫頭?！?/br>
    穆mama皺眉道：“這不是才得五個嗎？”

    “還有一個?！惫苁孪眿D低了頭，吞吞吐吐道：“……是鳳側(cè)妃?！?/br>
    “阿鸞？！”坐在旁邊聽回話的端王妃吃了一驚，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她用手指在掌心里面掐了掐，喝斥道：“除了穆mama，都退下！”

    丫頭管事們都紛紛告退出門。

    穆mama打起精神，上前道：“王妃有話要問？”

    “給我跪下！”端王妃一聲呵斥。

    穆mama咬了咬牙，跪下了。

    “說！”端王妃冷聲問道：“是不是你在搗鬼？！”前面的蹊蹺也罷了，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落在表妹頭上，自己不信，事情就真的有這般湊巧！換句話說，便是真湊巧，王爺那邊看著也會多心的啊。

    “王妃娘娘?！蹦耺ama知道瞞不過她，更不敢自己一人擔(dān)了罪名，低聲道：“這原是穆夫人的意思，想著小郡王年紀(jì)小，怕庶長子和小郡王年紀(jì)太過相仿，將來兄弟相爭勝負(fù)難料，便想著，好歹讓鳳側(cè)妃晚幾年再懷孕?！?/br>
    “叮當(dāng)！”端王妃手里的茶蓋失落，跌在茶碗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穆mama小心翼翼道：“王妃娘娘，穆夫人全都是為了你著想啊?！?/br>
    端王妃閉上了眼睛，沉默許久，才緩緩睜開，“我錯了?！彼南聼o比懊悔，悔不該一時心煩意悶就找母親訴苦，忘了母親是多么驕傲，多么唯我獨尊，這下子給母親一攪和，自己已經(jīng)陷在泥濘里脫不了身了。

    母親的如意算盤打得好，可她怎么就不想想，依照蕭鐸的性子，費盡心機才得到手的鳳家千金，能就這么簡簡單單給送走嗎？更何況，奉國公府那邊會答應(yīng)嗎？還不用說這事兒傳開，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自己是個妒婦了。

    壞了自己的名聲，同時便是壞了兒女們的名聲啊。

    而且就算一切進(jìn)展順利，王爺真的為了兒子做出讓步，將表妹送走幾年，難道就能保證她一輩子不回來？保證王爺忘了她？保證鳳家的人會忍氣吞聲？既然她早晚都要回來，那么自己把兒子順利養(yǎng)到三、五歲，也沒占到多大便宜啊。

    這幾年里，自己一點錯處都挑不出她的，反而顯得她受盡委屈，王爺將來迎接回來以后，只會更加寵愛她、憐惜她！

    要知道，表妹今年才得十四歲，三、五年后正是一個女人最美的年華。

    錯了，錯了！這步棋完完全全走錯了！

    ☆、62 誰勝誰負(fù)？

    鳳家,海棠春塢內(nèi)。

    甄氏可算把女兒給盼回來了，然丫頭擺了一桌子的東西,不是吃食,是一桌子的首飾釵環(huán),旁邊美人榻上還有各種新款衣裳，時興料子，堆得五彩斑斕、琳瑯滿目的,讓人眼花繚亂。

    她歡喜道：“你不在家，我想打扮個人都沒有?！?/br>
    鳳鸞原本還有一、二分郁悶的，聽了這話，不由“撲哧”一笑，“感情我是專門給母親練手的？其實不用等我回來，扎個稻草人，將就著打扮就行了?！?/br>
    甄氏哼道：“要是稻草人會自己走動，我還等你？”

    鳳鸞越發(fā)樂不可支，一掃陰霾。

    是了，在想開了、看開了以后，反倒覺得母親性子活潑有趣，可親可愛的很。別看她一副不著調(diào)的樣子，可骨子里，卻是把自己看的最要緊的，最寶貝的。

    前世里，是自己年紀(jì)小不明白。

    于是歡歡喜喜坐下來，母女兩個，聊了一上午的衣裳首飾打扮。鳳鸞還親身上陣當(dāng)會走動的稻草人，由得甄氏拾掇。瑤臺望仙髻、飛霞妝，今年最時興的水晶串珠纏枝步搖，耳朵上細(xì)細(xì)的銀鏈子，下墜一顆渾圓珍珠。

    紫衣白裙，披帛流蘇，行走之間宛若步步生蓮。

    “這套我最喜歡?！兵P鸞撒嬌，“母親讓人給我做套一樣的，衣服要天水碧，裙子還是月白留仙的樣式，回頭咱們一起穿，跟姐妹似的?！?/br>
    “我能扮作你姐？”甄氏莞爾一笑，“你這一嫁人，越發(fā)渾說比我還不講究了。”

    鳳鸞笑盈盈道：“我看成?！?/br>
    到了晌午，甄氏講究養(yǎng)生和保養(yǎng)，只是清清淡淡吃了一頓接風(fēng)宴。當(dāng)然不是隨便幾個素菜，而是細(xì)細(xì)講究，百般刁鉆，一鍋湯得費一個上午那種，不費事兒的菜，人家不拿出來招待女兒。

    然后又是消食茶，還得慣例在庭院里飯后百步走。

    撇了丫頭，甄氏這才正色問道：“我看你箱籠家伙帶了不少，這是打算住幾天？不急著回去了?！?/br>
    鳳鸞輕笑，“只怕王府有人不想讓我回去?！?/br>
    “什么意思？”甄氏不解。

    鳳鸞攀了一直臘梅，鵝黃花瓣，嬌嫩蕊，放在鼻子間清嗅，一縷暗香便透人心脾散發(fā)開來。她放開了花枝，轉(zhuǎn)回首，“別急，母親等等就知道了。”

    到了晌午，端王府那邊的消息便傳了過來。

    小丫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道：“說是……，說是鳳側(cè)妃和小郡王八字不合，需要回避三、五年，端王妃正在猶豫不定呢。

    端王妃那邊的確猶豫，怎么辦啊？順著戲演下去，把鳳鸞掃地出門很麻煩，可是也不能自己拆自己的臺，說道士都是胡言亂語啊。

    串通道士，嫡妻攀誣姬妾，這個罪名落下來可是不小。

    所以，端王妃已經(jīng)眉頭疼了一上午了。

    而暖香塢里，甄氏一聽完小丫頭的話便勃然大怒，“放屁！”她將手上的一枚玉簪摔成好幾段，“下作！她們怎么不找個人算命，說要阿鸞回避一輩子？豈不是更省心一些？！我說呢，穆家那位前段總往端王府跑，原來是編了這么一出拙劣的戲！”

    甄嬤嬤趕緊攆了丫頭們下去，交待說漏嘴的，全都一個個揭了皮兒。

    甄氏生氣完，又回頭罵女兒，“你就這么老實？知道有人算計你，不說一巴掌給她們扇回去，反倒老老實實跑了回來！你這不是給別人挪窩嗎？這下好了，都不用找理由打發(fā)你了?！?/br>
    “母親別急?！兵P鸞上前拉了她，母女兩個到了里面寢閣單獨說話。

    甄氏柳眉倒豎，“你趕緊給我回去！”

    “我不回去?！?/br>
    “怕什么？”甄氏這輩子就是個不怕人的性子，頓時惱了，“我跟你一起回去，要打要殺要罵，你站旁邊兒，別吭聲，都有母親替你出頭。”她冷笑，“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她們不要臉，那咱么也不用給她們留臉面，直接撕了，鬧得大家都別想好好做人！”

    鳳鸞心中一熱，看，母親就是這樣，該替自己出頭的時候從來沒退縮過！所以哪怕她再荒誕不經(jīng)，再睥睨世俗，都是自己最疼愛最親最近的母親啊。

    在這世上，有什么比真情實意更加珍貴呢？沒有。

    鳳鸞抓起母親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肚子上面，“母親，你別急?！彼黜扑?，閃著一點點水晶般的璀璨光芒，“這次是正好我想出來呆幾天，等一個消息?！?/br>
    甄氏先是一怔。

    繼而低頭看向女兒尚且平坦的肚子，目光閃爍不定，“你是說……？”

    “嗯?！兵P鸞點了點頭，“等等看，已經(jīng)遲了有兩天時間了。”嘴角微翹，“如果是真的，那我還真愿意三、五年都不回去?！?/br>
    “好呀！”甄氏頓時樂了，撫掌笑道：“你的月事一向很準(zhǔn)?！庇行湴粒皬哪愠醭遍_始來的時候，我就讓人精心調(diào)養(yǎng)著，不能受寒、不能受涼，該吃什么，不該吃什么，從來沒有出過半分差錯?！?/br>
    鳳鸞又是感動又是酸澀，微笑道：“我知道，母親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苯又悬c不好意思，“那時候我小，不懂事兒，心里還抱怨母親真是煩人，三天兩頭的熬湯藥給我吃呢?！?/br>
    “你現(xiàn)在倒是乖巧了。”甄氏略有感慨，讓她趕緊坐下，“別站著，坐下，咱們慢慢兒說話?！毙南乱稽c點盤算起來，“要是你真的有孕，那在家里養(yǎng)著，自然比在王府養(yǎng)著強一千倍！不是我自夸，多少帶下醫(yī)都還不如我細(xì)致?！?/br>
    鳳鸞看著有點孩子氣驕傲的母親，笑了，“是，甄太醫(yī)本事高明?！?/br>
    甄氏掌不住笑了，“你這樣好，比從前整天繃著個小臉強多了?！庇旨?xì)細(xì)叮嚀，“懷著身孕的時候，更是不能動氣，記得凡事都放開一點兒?！?/br>
    “還不確定呢?！兵P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