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節(jié)
孟懷緊抿著唇,手攥緊:“可能……可能是最壞的情況……” 他的嘴唇也在哆嗦著,好像是有些不敢說一樣。 霍延實在是急得不行,還沒弄明白情況,他這會兒也不敢隨便去碰林知,孟懷又一副天塌下來了的表情,霍延只能一把抓住孟懷的胳膊,把孟懷拉開一點,逼問:“孟叔!” 孟懷一個激靈,臉色更難看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滾而下,他想說什么,可某些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他抬頭看向霍延:“林知的脈氣,正在被畫畫抽走?!?/br> 霍延的眼神驟然一縮,目光頓時凌厲起來:“您確定?” 孟懷僵硬地點頭:“應(yīng)該沒錯,你現(xiàn)在不能碰林知,強行把人拉開,只會讓她的脈氣被抽走得更快……雖然,雖然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很快……” “最壞的結(jié)果是什么。”霍延的語氣很冷硬。 孟懷抬眸:“把林知……抽干?!?/br> 脈氣抽干,結(jié)果已經(jīng)不用說。 霍延滿眼不敢置信,剛要開口,孟懷就立刻搖頭:“不用問,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有什么辦法能阻止?” 孟懷搖頭苦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哪怕是老師再世重生,也沒有辦法,這個過程一旦開始,就不可逆轉(zhuǎn)。” 霍延只覺得渾身的血都要結(jié)成冰:“那,她呢?” 孟懷瞬間就領(lǐng)會到,霍延問的是沈畫,林知會被抽干,那沈畫呢?她會得到林知的脈氣,然后呢? 他也理解什么是脈氣,脈氣約等于生命力,就約等于是生命。 林知的脈氣被抽干,意味著她的生命會被抽走。那沈畫得到了這些脈氣,又能如何?真的會如李仁表和島津友希他們在暗中所謀劃的那般,長生? 孟懷的眼神頓時復(fù)雜起來:“不止是長生?!?/br> 孟懷的眼神…… 霍延只跟他對視一眼,就看出貓膩來。 孟叔的眼神中,似乎帶著,憐憫? 為什么? 如果林知真的死了,對畫畫來說絕對是非常殘忍的一件事,也會讓畫畫永遠(yuǎn)無法原諒她自己,所以眼下這種局面確實很難,孟叔是在憐憫畫畫? 霍延的腦子有些混亂,但他這會兒顧不得那么多。 確實,林知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否則畫畫醒來,一定會陷入無盡的自責(zé)當(dāng)中。 他比誰都清楚,她對長生沒有執(zhí)念,否則天底下誰人的脈氣,不是任由她取用? “孟叔,先別管那么多,現(xiàn)在要怎么辦?林知不能出事!”霍延道,“孟叔你想想辦法,畫畫為什么會忽然昏迷,她昏迷之后又為什么會抽取林知的脈氣?以往她在過度透支之后,也沒有出現(xiàn)過抽取別人脈氣的情況,這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孟懷回答,霍延就又問道:“您早就知道她會抽取林知的脈氣嗎?您應(yīng)該也是不知道,才會讓林知給她檢查的,那為什么會忽然出現(xiàn)這種變故?” 霍延并不懷疑孟懷事先知情。 如果早知道讓林知用金針之術(shù)給沈畫檢查,會被沈畫抽取脈氣,那孟懷一定不會讓林知靠近。 他事先并不知道。 這一點霍延還是能確信的。 但是在林知被畫畫抽取脈氣之后,孟懷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這種情況,孟懷應(yīng)當(dāng)知道是怎么回事。 孟懷苦笑著搖頭:“我真的沒想到……那居然是真的……否則我說什么都不會叫林知動手,害她性命……” 林知的臉色越發(fā)慘白起來。 霍延低頭看了一眼,就拉過孟懷,到邊上,他的聲音用上了技巧,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使用自己聲音上的技巧。 他盯著孟懷,一字一句地問:“孟叔,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怎樣才能救林知?” 他沒有問怎樣才能救畫畫。 剛才孟懷說了,抽干林知的結(jié)果對于畫畫來說,不止是長生。 那么說明畫畫應(yīng)該沒有生命危險。 可若是殺死了林知,那對畫畫而言可能比死了都難受。 霍延這是第一次主動用自己的聲音作為武器。 孟懷的新神被震懾道,他情不自禁地開口:“沒有辦法,傳承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她是她,但也不是她,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誰,連自己是誰都弄不清楚,也就控制不了身體的本能……” 霍延眸光頓時一閃。 他不再多問,一秒鐘的時間都不浪費,立刻回到病床跟前,他沒有去動林知,而是第一時間把自己的額頭貼在她的左側(cè)臉頰上,他的唇就湊在她的耳邊…… 在無邊的夢境中浮浮沉沉的沈畫,正在努力地抽取“能量”,努力地看清楚那些模糊的畫面,在這樣的夢境之中,時間和空間好像都不存在,意識浮浮沉沉,看了太多,見了太多,好像都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的,讓她都有些無法分辨到底今夕何夕,到底身在何處,以及,她到底是誰。 就好像當(dāng)下什么都不必管,就只想把眼前的“夢境”給看清楚才是第一要務(wù)一般。 這個元瓏出生在一個官宦人家,是家里的嫡女,可父親母親卻相敬如冰,因為母親的緣故,父親只能納他的真愛為妾。 母親性格好強身體卻羸弱不堪,再加上生她的時候身體受了重創(chuàng),一直沒能養(yǎng)好,沒過幾年就一命嗚呼,留下她這個嫡女,只能在那位真愛妾室手下討生活。 礙于立法妾室無法扶正,可那個女人卻切切實實地把持了后院,把她這個嫡女捧得高高的,每天人參雞湯靈芝都不斷,可她的身體卻在這樣的大補之下越來越弱,沒多久就跟她死去的親娘一樣,長期臥床不起。 弱主強仆,她身邊的奴婢都是“精挑細(xì)選”,吃穿用度擺在臺面上的無一不精貴,對于父親來說,他的那位真愛妾室,當(dāng)真是賢惠又慈愛。只有那個元瓏她自己知道她過的是什么日子。 她的身體在“精細(xì)養(yǎng)育”之下越來越弱,長期臥床,可那位妾室姨娘卻又讓她一直茍延殘喘,沒要她的命。 后來就知道是為什么了。 她這個嫡女剛出生就訂下的婚事,在及笄之后成婚之時,被換給了比她還大幾個月的庶姐,從此她的身份成了染病回農(nóng)莊休養(yǎng)的庶女,而原本的“病弱嫡女”,卻在成婚之后偶得機緣,得遇神醫(yī),從此百病全消,身體康健,姻緣美滿。 至于她這個“染病庶女”,自然是在莊子上悄悄病逝了…… 可誰都沒想到,她會有機緣成為這一世醒來的元瓏! 在繼承了一切,成為這一世的元瓏之后,對于有著神仙手段的她來說,想要報仇再簡單不過,她甚至都不需要動手做什么,只要站在高處,站在讓她的父親、那位姨娘,以及那位庶姐能夠看到,卻又仰望莫及的高度就行。 她什么都不必做,他們就惶惶不可終日…… 她懸壺濟世,可她也睚眥必報。 她覺得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元瓏,她心胸狹窄,所承受過的一定要討回來,她根本無法像那位圣醫(yī)那般豁達寬愛! 她報仇,但也在努力地懸壺濟世,可終究抵不過世間人心險惡,各個都居心叵測,包括最高權(quán)力者,都想從她身上破解長生! 這樣的世道,那樣的東西們怎配長生? 她好像終于能夠理解記憶中那些元瓏們的矛盾、不忿和痛楚。 她也像她們一樣,選擇讓這所謂的長生,在自己手中終結(jié)。 又一個元瓏消失。 沈畫看得很不舒服。 她已經(jīng)看過很多個“元瓏”,她們的共同點很明顯,生活坎坷絕望窒息,但信念意志強大,她還是弄不明白“元瓏”的記憶是怎么挑選到這些“元瓏”的,但無疑,被選中也并不是什么幸運。 看完一個“元瓏”,她的意識里就好像是又多了一部分,屬于她又不屬于她,卻占著她的地方,把她腦袋塞得滿滿的,塞得她頭疼。 塞進來的東西,除了這個“元瓏”的生平,還有她的全部醫(yī)術(shù)。 一個又一個“元瓏”,她們每個人都在醫(yī)術(shù)繼承的基礎(chǔ)上,又推動了一定程度的發(fā)展,而這些東西也全都一并塞在她意識中了。 她還想繼續(xù)看下一個“元瓏”,想全都看完,想看看自己又是怎么成為新的“元瓏”…… 她潛意識里在不斷汲取更多能量。 就在這時,一片混沌的意識里,飄來一聲呼喊。 “畫畫,畫畫,我在這里……”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很遠(yuǎn)處飄著,可當(dāng)她捕捉到這個聲音的一瞬間,它又飄得很近。 很熟悉的聲音,很……誘惑的聲音,這個聲音在不斷地?fù)现男母巍?/br> 是繼續(xù)看“元瓏”,還是去找這個聲音? 繼續(xù)看“元瓏”,能找回自己,也能獲取更多醫(yī)術(shù)傳承。 看的“元瓏”越多,她就越完整,如若不然,她就只是殘缺的一部分“元瓏”。 可是那個聲音,好熟悉啊,也好舒服啊,是她一聽就瞬間被抓住的聲音。 似乎,她不跟著這個聲音走,就一定會后悔。 是要繼承全部醫(yī)術(shù),成為完整的圣醫(yī)元瓏,還是……找那個能讓她靈魂都跟著顫動的聲音? 孟懷看著霍延的動作,面露苦色。 “霍延,別費力氣了。” 他的聲音很低沉,帶著痛苦,“她現(xiàn)在……” 可能已經(jīng)不是她了。 傳承一旦開始,沒人會拒絕那種誘惑。 把所有圣醫(yī)元祖的傳承整合,成為真正的圣醫(yī)元祖,醫(yī)術(shù)天下無雙,壽命與萬物齊長! 霍延沒理會孟懷。 他的聲音已經(jīng)啞了,可他沒有片刻停歇,依舊湊在她耳邊,不斷地呼喊她的名字。 口中低喚一次,心內(nèi)呼喊萬遍。 畫畫,你不要我了嗎? 聽著霍延那嘶啞的聲音,孟懷忍不住拿拳頭捶自己的頭:“是我的錯,是我的錯……老師的決定才是對的,什么圣醫(yī),什么長生,統(tǒng)統(tǒng)都不該存在……” 第153章 傳承 林知面色痛苦。 她不在乎自己的脈氣被抽走,她體內(nèi)的游離脈氣已經(jīng)被抽干,現(xiàn)在正在被抽走的,是她的生命力實時轉(zhuǎn)化的脈氣。 可以說,現(xiàn)在被抽走的就是她的生命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