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可就是那雙眼睛……他如遭雷擊。 那人眼神清冽無波,坐在駱駝上看了他一會兒,然后手扶駱駝鞍瀟灑落地,可見身手了得。 來人右手握著一串陰沉木佛珠,解下鼓囊囊的水袋邁步走向燕簫,步履穩(wěn)穩(wěn)絲毫不亂,行走沙漠卻猶如走在平地上一般。 “施主可是先前遇到了沙塵暴?”嗓音清雅淡漠,猶如黑蓮盛開,而燕簫的神智就跌落在那蓮心當中,思維空白一片,如僧入定,又如時光靜止。 燕簫緊盯來人雙眸,呼吸凝滯,驀然欺身攥緊那人手腕,心思發(fā)狠,揮袖間那人斗篷散落。 恍惚一瞬間,黑蓮泯滅,他從蓮心跌落,神智回歸,他在她沈靜如水的目光中仿佛一夕間看到了滿院白玉蘭肆意綻放。 “夫子——”這般天人之姿,盡管左臉駭人刀疤破壞了絕世容顏,但來人不是他恩師鳳夙還能是誰? 然而,那人看了一眼他的手,涼薄淺笑:“施主,此舉可謂失禮?!?/br> 痛哭,乞丐皇子 更新時間:2013715 20:38:14 本章字數(shù):1688 眼前黑衣人分明是他夫子鳳夙,可是他的夫子眼中一片死寂,無波無瀾,她看他儼然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燕簫心里涌起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戾氣沖擊著他的四肢百骸,盯著她的目光越發(fā)兇狠,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偽裝一般。 鳳夙雙眸深不見底,眸光微垂,落在他胸前點點血跡之上,淡淡移開視線,輕掙手腕,燕簫手指顫了顫,終究松開,只余周遭黃沙聲寂寥回響。 鳳夙把水袋遞給燕簫,見他不接也不以為意,水袋放在他腳旁,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夫子——”燕簫大喊,從沒那般害怕過,他快步從身后抱住她,失聲痛哭起來,語聲悲涼:“學生不要這燕國天下了,不要了……只求您不要離開我。” 那一刻,殺人如麻的燕國太子哭的像個迷路的孩子,肆意宣泄著他的痛苦和絕望。 廣袤沙漠中,浩瀚天地間只有他和他的恩師,一直以來極力隱藏的情感終于宣泄而出。 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宛如破籠而出的猛獸兇殘的撕扯著他的隱痛。 五歲,母后受家族牽連下貶奴役司,他是皇子命卻受盡百般凌辱,地位堪比乞丐。 八歲,他躲在床榻下,眼睜睜看著母親被人蹂躪,活活掐死。 十四歲,愛上了自己的夫子,從此以后如履薄冰,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更怕招來她的疏離和嫌棄。 他是燕簫,他是堂堂燕國太子,看似手中掌控著朗朗乾坤,但是攤開手掌,其實里面什么都沒有,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能夠吞噬靈魂的寂寞。 燕簫緊緊的抱著她,笑中帶淚,然后那笑越發(fā)癲狂,狂肆笑過之后,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死寂。 ——夫子是否還在怪學生?學生沒想讓您死。 ——我知道我這輩子殺人無數(shù),手中沾滿了鮮血,但我一直敬您、愛您,我又怎么忍心殺您? ——我寧肯死的那個人是我,也不愿意是您…… 在燕簫的聲聲呢喃里,鳳夙終于轉(zhuǎn)身,眼眸沉沉的盯著燕簫。 愛她?敬她?他口口聲聲喚她夫子,卻害她自挖雙眸,親手將她推向死亡,這樣的敬和愛,聽來未免太過于諷刺了。 “施主,我不是你的夫子?!彼聊蹋[然淡笑掛在嘴角,眉眼沉寂,話語冰冷:“雖不知你口中夫子是誰,但你適才既然說她已經(jīng)死了,那站在你面前的我又豈會是她?” 燕簫聞言宛如驚雷直下,從頭到腳冰冷無比,呼吸因為凝滯的空氣變得越發(fā)緩慢,一模一樣的容貌,分明是“她”,可就像她說的,她終究不是“她”。 他夫子死了,就死在他的面前,那她又是誰? 神智仿佛墜入到永不見天日的深淵里,先前狂喜剎那間動搖破碎,心口劇痛傳來,意識被黑暗籠罩的那一刻,他還伸出手試圖抓住什么,但他能抓的不過只有空氣而已…… 月夜,失控之吻 更新時間:2013715 20:38:15 本章字數(shù):1962 落日余暉籠罩沙漠,橙紅的光融入霧氣中,灼人熱氣消散,微不可見的塵埃在光線中漂浮不定。 隨著月牙升空,大地一片暗沉,天際徐徐拉開夜幕,傍晚的死亡沙漠更顯詭異和神秘。 菩提寺坐落在這樣的暗夜中,透露出蒼涼和悲壯。 禪房內(nèi),燕簫臉色蒼白,昏睡床榻,胸前白衣血跡斑斑,他少時身中劇毒,如今千里迢迢趕赴漠北,無疑毒氣入體,也難怪他會如此狼狽了。 禪房外,月色淺淡,梨花瓣隨風飄散,鳳夙伸出手指,花瓣翩然靜落,夾在指間把玩,很快花汁流瀉而出。 聽到禪房內(nèi)傳來咳嗽聲,她手握佛珠,笑了笑,轉(zhuǎn)身推門入內(nèi)。 燕簫初醒,靜靜的看著黑衣女子邁步上前。原來真的不是夢,這世上果真有和夫子容貌相同之人! 他見她步履沉穩(wěn),絲毫不亂,那雙眸子漆黑幽深,分不清楚究竟是喜是怒,視線下移落在她的唇上,唇色蒼白,倒是毫無血色。 “你醒了?”是她的聲音,很淡,也很冷。 燕簫仿佛回到了多年春日。那日,他凈毒醒來,夫子從窗前轉(zhuǎn)身看他,也是同眼前女子一般,她說:“簫兒,你醒了?” 只此一句,瞬間便喚醒了燕簫塵封多年的記憶。 那些如煙往事,現(xiàn)如今繁華夢散陰陽相隔,眼前女子和夫子,一個傾城絕美,韶華如夢;一個卻是瞎眼隕落,生死一線。 她已近前,檀香味入鼻,再看她那容貌,心中竟是一動,當他意識到他在干什么的時候,他已掌心禁錮在她的腦后,將唇覆蓋而上,粗暴的吻,有著失控下的暴戾,意識到她推了推他,卻遭到他更激窒的掠取。 燕簫睜眼,就看到她靜靜的看著他,那雙眸子稱之為死水一點也不過分。 他唇瓣一扯,唇角笑容悲喜不明,毫不留戀的推開她,忽然聳動肩膀,低低的笑了,那笑聲聽在耳中自有一股莫名凄涼暈染而出。 笑聲間歇,已是咳嗽聲不斷。 鳳夙就在他的咳嗽聲中,邁步走向一旁的桌案,倒了一杯水來到床榻前,把水無聲遞給他。 他抬眸看她,原本蒼白的唇瓣因為他適才的粗暴蹂躪多了幾分血色。 他接過茶水,并不急著喝,“你叫什么名字?” “阿七。” 他呼吸一窒,微啟薄唇:“阿七不似正經(jīng)名諱。” 她淡淡道:“此乃師尊為我所起?!?/br> 他指尖摩擦杯沿,雙眸似是倦怠般微斂:“有何說法嗎?” “師尊望我戒除人生七苦。” “哪七苦?” 她低頭,掩去唇角笑意:“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燕簫晃神,愛別離、求不得?眸間帶了些黯然,心里劃過暮靄般的恍惚和疼痛。 他正色道:“你口中師尊是何人?” “活佛無歡?!?/br> 聽到無歡名諱,那一刻燕簫雙眸中迸出精銳戾氣,這么說來,這里果真是傳說中神秘難尋的菩提寺了…… 圓夢,天香豆蔻 更新時間:2013715 20:38:16 本章字數(shù):1867 曙光乍現(xiàn),燕簫開門一眼就看到了鳳夙,昨日她有說過今日會帶他面見無歡。 黑袍女子,長發(fā)披散,她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仿佛融入滿院梨花春色中。 鳳夙聽到開門聲,回首望去已是笑容覆面,那笑宛如月下湖水,深幽卻無波。 “活佛可愿見我?”燕簫視線投落在她的身上,精華之氣漸斂,藏于眼眸最深處。 “師尊久候多時?!兵P夙唇角掛起清雅笑容:“施主,請隨我來?!?/br> 清晨,竹林曲徑深幽,僧人房舍掩于花木中,鳥兒啼鳴,潭水清澈,漫步其中頓時令人俗念全消。 悠長的鐘磬聲在萬籟俱寂中回蕩,帶來禪意的同時誘發(fā)心靈越發(fā)沉靜。 密密匝匝的林木間,重重花木遮掩蜿蜒路徑,遠遠望去仄仄小徑隱現(xiàn),前路深幽。 燕簫輕輕咳嗽著,前方女子身影纖弱,步伐并不快,似是方便他能跟上。 樹縫和樹頭間流瀉出道道光柱,帶著林間特有的裊娜霧氣,女子身影氤氳,卻夾雜著別樣的輕柔。 他嘴角揚起一分淺淡的笑,那笑宛如天際冷月,似暖卻透出涼薄。 她和他,一前一后,沉默而行,鳳夙步履間裙擺飛揚,灑脫之姿盡現(xiàn)。 無歡禪房坐落在花木深處,幽僻之所,倒也是高僧活佛居住之地。 鳳夙在青石臺階下停歇腳步,燕簫同她一起望去禪院上空,余香裊裊,不絕如縷。 她看著他,語聲輕揚:“我不便面見師尊,還請施主自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