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微愣,齊天佑大概沒想到燕簫會這么問,但還是說道:“回殿下的話,幾宮娘娘倒是都派人來過,唯有云閣無人前來?!?/br> 這幾日,合歡殿一律以殿下身體不適為借口,拒絕人探視,殿下一向不理會這些事情,怎會忽然問起這個。 燕簫神情怔忪,凝視著面前的春樹不語,雙眉間隱隱陰霾,似在思索著什么? 終于,他開口說道:“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諾?!?/br> 齊天佑離去,燕簫在長廊下站了一會兒,直到有披風(fēng)落在了肩上。 李恪自責(zé)不已:“殿下,您什么時候醒的,怎也不叫醒奴才?”說著,李恪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看起來很瞌睡的樣子。 “睡不著出來走走,你如果困的話,回去歇著吧!不用近前伺候?!毖嗪嵚曇羧绯?,卻有一抹歷經(jīng)塵世,只余劫灰般的滄桑。 李恪皺眉道:“那怎么行?奴才不跟著殿下,不放心。” “……若是睡不著,跟我去一趟云閣吧!” “云閣?殿下這時候去云閣……”李恪說著,忽然清醒了許多,殿下這么晚不會是去云閣探望云妃吧? 見燕簫眉目冷清,不敢猜測,忙道:“奴才這就前去準備。” “就你我二人,無需興師動眾。”燕簫清涼的語音如冰砸人,淡淡飄入李恪的耳內(nèi)。 “可是……”李恪還在遲疑,卻見燕簫已經(jīng)邁步離開,嘆了一口氣,連忙快步跟上。 燕簫從睡夢中驚醒,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 李恪在他榻前打盹,沒有驚醒他,燕簫披衣下床,打開門,夜色如水,黑的令人看不清前路。 四周很靜,靜得只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棋子,夜半相會 更新時間:2013730 19:08:09 本章字數(shù):3481 云閣草堂,夜間還真是陰氣森森,恐怖嚇人。 李恪提燈在前面帶路,好幾次都險些被長草絆腳摔倒,草叢覆蓋在地面上,夜間望去像是鋪了厚厚一層青色地毯。如果這時候有蟲類和草蛇鉆出來的話,實在不該感到驚訝。 “啊——”突兀的尖叫聲從李恪嘴里剛發(fā)出來,就被燕簫點中了啞xue,于是只能張著嘴,驚恐的看向自己的腳下。 李恪有福氣,大晚上竟然腳踩長蛇,那蛇顏色倒也漂亮,全身赤紅,在月光映照下,竟然散發(fā)出淡淡的紅光。 只可惜,就是這樣一條罕見好蛇,竟在李恪剛驚呼出聲的剎那,就被燕簫用銀針直接射死柝。 李恪見赤蛇好半天不動,遲疑的提燈近前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蛇頭上耀目的銀針,驚惶不安的心終于松懈下來。 他用腳尖勾起蛇身,直接將它甩到了一旁的草叢中,想起適才的驚嚇,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這里簡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尋常女子有誰敢不要命的住在這里,也不害怕這些毒蛇晚上爬到房間里咬死她肜。 李恪覺得自己想法邪惡了,實在是怨不得她,誰讓這個云妃娘娘詭異神秘的很,每天陰氣森森,一個人獨居在這里…… “有毛病?。俊崩钽》藗€白眼,但因為話語無聲,所以顯得頗為搞笑。 但就是李恪適才發(fā)出的那道聲響,似是驚起了房內(nèi)女子的注意,房門打開,抬眸,入目便是燕簫清美的臉龐。 他……怎么來了? 月光下,東宮太子黑眸宛如寒星,深邃的看不出絲毫情緒,就那么靜靜的看著鳳夙不語。 鳳夙淡淡迎視,在這樣一個深夜里,沒有人主動開口說話,更沒有人試圖打破沉默。 有人說,一眼萬年,但在燕簫和鳳夙的目光對視中,有的只是淡漠無波。 這些年,鳳夙為了他的皇權(quán)霸業(yè),近乎不擇手段,為了鏟除異己,她甚至可以毫不猶豫的斬殺婦孺老幼,只為斬草除根。 但又有幾人知,她的狠毒迫于政權(quán)相爭,那些令許多雄視天下的謀臣將相黯然失色的“鐵腕”政策,從某一程度而言,只是為了自保,好好的活下去。 夜色暗沉,無言的沉寂中,燕簫終于別開視線,轉(zhuǎn)身離去。 李恪疑惑不已,大半夜過來,來了一句話也不說,對視兩眼就走了?殿下這是怎么了? 但鳳夙卻忽然出聲喚住了燕簫。 “殿下——” 燕簫站在原地沒動,身后傳來鳳夙清冷的聲音:“楚國和燕國素來積怨頗深,你覺得楮墨會助你一同抗吳嗎?” 燕簫轉(zhuǎn)身,眸光微動,瞧著鳳夙半響,似笑非笑地問道:“你決定幫我?” 鳳夙無聲笑了笑,看了眼夜空,已有寒月隱隱在烏云里探出了頭:“亂世由來已久,到了聚攏這盤散沙的時候了?!?/br> “多謝?!毖嗪嵶旖抢粘鲆坏阑《?,似刀鋒破開寒冰,那笑意委實有些凜冽。 雖在道謝,卻夾雜著數(shù)不盡的敷衍。 鳳夙不以為然道:“不謝,誰是天下霸主,不到最后關(guān)頭,尚未可知?!?/br> 燕簫如墨的眸子盯著鳳夙,滿含笑意,卻寒涼深深:“所以呢?” 鳳夙那雙清透的眼眸,此刻猶若黑曜石一般光彩奪目,娓娓說道:“我只追隨強者,現(xiàn)如今我依靠你,所以追隨于你,換言之,倘若有一天你敗亡,或是你不如他人,我勢必會棄暗投明?!?/br> 李恪張著嘴瞪著鳳夙,還真是沒見過這么厚顏無恥的女人,竟然能夠把背棄說的這么理所當然。 墻頭草。李恪在心中暗自嘟囔道。 “漠北女子生性豁達,都像你一樣欠缺三從四德嗎?”燕簫看著鳳夙,好似深秋時節(jié)的墨菊,抽枝展葉,有著說不出來的孤冷。 鳳夙靠著門欄,說的漫不經(jīng)心:“我記得顧太傅也是來自漠北?!?/br> “不可同日而語?!毖嗪嵳f著,喉間發(fā)癢,拳頭抵唇,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因為我比不上她?”多么可笑,同樣一個人,如今竟然相距甚大。 燕簫凝視她半響,目光里復(fù)雜情緒交織,最終平靜的說道:“……她不曾嫁人,而你已經(jīng)嫁做人婦。如此又怎能一樣?” “你可曾想過,歷經(jīng)生死,顧紅妝只怕早已不是你之前認識的那個顧紅妝了?!兵P夙在笑,但面色卻隱隱生寒。 燕簫目光陡地沉了下來:“我只知道,她是我夫子?!?/br> 鳳夙嘴角輕噙一抹淡淡笑意,無波眼神滿是通透的了然,“顧紅妝醒了嗎?” “……”燕簫一驚,目光中淬著尖銳的倒刺,就那么毫不留情的刺向鳳夙。 “三天前,我占卜推算出顧紅妝已經(jīng)蘇醒,我以為殿下會很高興,怎么如今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呢?”話語間滿是諷刺和譏嘲。 燕簫面上似攏上一層寒冰,即便看著她,目光也似冰刃一般,不帶分毫的感情:“救活夫子,我自然高興?!?/br> 鳳夙笑了笑:“救活又有何用?想當初,任由你擁有無上權(quán)力,可還是沒辦法守護顧紅妝的生,反而親手殺了她。如今救活,多半顧紅妝還是難逃一死。” 李恪臉都綠了,燕簫更不用說了,只覺一盆冰水迎頭澆下。怒火,陡然間燃至心間。 “無妨,她既然活過來,我便不允許她出事。”她是除了夫子之外,唯一一個敢這么跟他說話,還安然活著的人,更是他每次面對她,都在遲疑殺或不殺的人。 為何?是?。楹尾蝗滔率?? 鳳夙忽然問道:“若是有人想殺她呢?” “那我便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毖嗪嵳f著,想是動了心緒,咳嗽不已。 鳳夙站在門口冷冷看著,李恪一邊輕拍燕簫的背,一邊還不忘瞪了鳳夙一眼,大有責(zé)怪之意。 這李恪是越發(fā)大膽了。 鳳夙眼波流動,追問道:“若想要殺她之人處處比你強呢?” 燕簫壓了壓胸腔泛濫的甜腥氣息,冷笑道:“想要殺她,除非踩著我的尸體走過去?!?/br> 鳳夙神色疏淡,隨口說道:“她對你就那么重要?”“重要。”毫不猶豫的回答。 “有多重要?”月光照進鳳夙沉沉的烏瞳,那是雙漆黑安靜的眼眸,此時多了幾分琉璃光彩。 燕簫眼里浮起難得的笑意,微微洇開,可就是這樣含笑的眼眸,陡然間掠過一抹尖銳,宛如被尖針狠狠扎了扎。 “燕國江山不及她一句話?!?/br> “……”鳳夙一怔,抿了抿唇,終是安安靜靜看了燕簫一眼,一言不發(fā)。但纖白手指,卻在袖間緩緩握緊成拳,生生的掐出了月牙指甲印。 “如果……我當初執(zhí)意不給你天香豆蔻,你真的會為了她殺了我嗎?”鳳夙默然半響,問了一直盤桓在心頭的疑惑。 他回答很快,干凈而又利落。 “不得天香豆蔻,我必讓你生不如死的活著?!币驗椋羲恢辈惶K醒,他怕他屆時時日無多,大限將至那天會帶著遺憾離世。 若是有心人,聽了這話,胸口定會隱隱刺痛,介于感慨自憐之中。 鳳夙感慨,但她不自憐,她靜靜的看著他:“東宮嬪妃對你來說,究竟算什么?” “棋子?!痹捳Z足夠的冷漠和無情。 “包括我?”其實這樣的答案,又何須問?問出來也是在自欺欺人。 果然。 燕簫黑眸微閃,低下頭嘴角牽起了一抹輕淡的笑意,“包括你?!?/br> 因為早已知曉答案,所以鳳夙聞言,微微勾唇,淡如悠云,笑得恣意:“這么坦白,就不擔(dān)心我反咬你一口,和楮墨聯(lián)合起來反你嗎?” “我能助紂為虐,也能扭轉(zhuǎn)乾坤。我可以隨時下棋,卻也可以隨時悔棋,棋子還有cao控命運的權(quán)利嗎?”燕簫銳利深沉的眼睛里有隱隱冷光閃動,臉色竟然是罕見的蒼白冷凝,一字一字的說道:“我不擔(dān)心你反我,但在你反我之前,你必死無疑。”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鳳夙,燕簫轉(zhuǎn)身淡漠離開,背影挺秀而又孤傲。 鳳夙看著他的背影,最終沒有說出那句話:“你今夜為何而來?” 不問,是因為他未必肯說,更因為答案對她來說,早已不重要了。 回到房間,燭光下那封已經(jīng)寫好風(fēng)干的書信,明日一早將被送往楚國。 亂世出梟雄,她自此以后不再涉足權(quán)利爭鋒,遠遠觀望,因為她想看看這天下究竟可以亂成什么樣。 燕簫尚未走出草堂,就見前方有人匆匆奔來,離近一看,頓時心下一凜,還不待齊天佑出聲,燕簫便大步上前,急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