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太傅不知是何緣故,夜半時忽然吐血昏迷?!?/br> 蘇醒,在劫難逃 更新時間:2013730 21:54:55 本章字數(shù):3271 臨近三更,今夜的合歡殿注定將有人無眠到天亮。 內(nèi)殿沉寂,只有青燈搖曳,四周靜悄悄的,那樣的靜,足以聽到心跳的聲音,遲緩而又凝滯,好似久病之人,身體早已形同槁木。 燕簫看著昏睡在床的顧紅妝,他彷徨,他不安,他不明白自己這般執(zhí)著,究竟是錯還是對。 也許不管是對還是錯,從來都不是他關心的問題,只因不管四季如何變遷,他對她都始終如一。 從第一眼見到她的那刻起,她就駐扎在了他的心里,然后數(shù)十年如一日,從來都不曾改變過,哪怕她雙眼已瞎,哪怕她恨他入骨柝。 他一向惜命,容不得旁人傷他分毫,若相傷,他必十倍百倍的討還回來。但凡事總有例外,比如說顧紅妝。 當今天下,有誰能傷他,動他?除了那個驚才絕艷,天資聰慧的淡漠女子,再沒有人敢輕易傷他。 她是他見過最聰慧的女子,洞悉人情世故,卻又陰狠毒辣。這樣一個人好像除了算計,人生再無其他樂趣。事實的確如此,她擯棄七情六欲,將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悉數(shù)送給了他,從十八歲一直到二十六歲,整整八年時間,她一直圍著他在不停的打轉(zhuǎn)著肜。 一個女人一生中究竟可以有幾個這樣的八年可以虛耗? 女子年華,轉(zhuǎn)瞬即逝,花容月貌,也經(jīng)不起歲月的彈唱,因為彈著彈著也就老了。 他從未覺得她老,從未覺得他的夫子在歲月長河里有著怎樣驚人的變化,她依然是她,依然是那個笑容好比繁花怒放的淡漠女子。 四歲年齡相差,織就了八年笑容悲涼。 如果有來世的話,他希望他可以提前四年來到塵世,只為守護在她身邊,以同齡人相處,而不是夫子和學生。 對于燕簫來說,誤了曾經(jīng),那么只好期許將來。 抬手撫摸顧紅妝蒼白的面頰,清洌的聲音如水悄然浸潤。 ——夫子,真的就那么難以原諒嗎? ——請不要用冷漠繼續(xù)偽裝你自己。我和你相依八年,你的骨血,喜怒哀樂所以融入我的骨血之中,所以請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離開我。 ——你若恨我,可以一劍殺了我,但不要不理我。 ——所有人都說你我?guī)熒暮菔掷?,其實錯的不是你我,而是這個塵世太亂了。塵世病了,為什么很多人都看不到呢? ——那天,我愣愣的看著鮮血染紅了你的白衣,那么多的鮮血,以至于連續(xù)好幾天我眼前都是血紅一片,看不清楚來路。我如果說我害怕失去你,你會不會不高興? ——你曾經(jīng)告訴我,只要看透一切,才能學會冷酷。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狠心的女人,但后來我才知道,其實最狠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你,而是我。用你的性命,成全了我的霸業(yè),這樣一個你又怎會冷酷無情呢?你如此待我,我反而越發(fā)彷徨不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在你心中是最與眾不同的那一個? ——人世間最痛苦的兩件事,莫過于得不到和已失去。我從未得到過你,我甚至不知道在你心中是否有我的位置。那一把匕首插進你身體的那一刻,是不是已經(jīng)注定我連失去你的資格都在無形中被我親手給斷送了? “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中,有鮮血浸入手帕之上,點點似紅梅,耀眼刺目。 心里忽然涌起了無盡的悲涼,想起術士斷言三十命絕,竟是心思大慟。 將她的手放在棉被中,東宮太子站起身,推開窗戶,清風襲來,墨發(fā)披散,宛如九天之外謫仙下凡,完美的近乎不是真人。 那年楊柳岸,她女伴男裝,縱然如此,眉眼間依然綻放出嫵媚繁花。 攤開手掌,好像世間紛爭早已滲透其中,從一出生起就注定了他的宿命。 可他不甘心,所以才會搏擊而上,才會帶著虔誠和信仰敬她、愛她。 他對她可以沒有太洶涌的心情跌宕,也可以沒有太多纏綿悱惻,但卻甘心在她身旁羈絆住腳步,并以此擁有永久溫存。 一路跌跌撞撞,他譜寫的只有悲涼和滄桑,當她親手挖掉那雙眼睛時,他第一次有了后悔,他在后悔最初的決定。 大牢里,他看著她空洞洞的黑眼眶,心里被一種無形利器絞殺的血rou模糊,胸悶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天,他在不停的咳血,一口口的鮮血吐出來,好像要把身體里的血吐干凈才罷休。 他悲哀的意識到,從此以后,他再也見不到那雙湖水秋眸,那里面不再有瀲滟的湖波蕩漾,沒有明媚的旖旎陽光,有的只是呆滯和空洞。 那雙空洞,失去眼珠的眼睛,將再也找不到可以讓它駐足的光亮,它將茫然試探的盯著某一處,好像只有那樣才能透過對方的話語去看塵世。 曙光中,年輕太子背影孤傲而蕭瑟,口中淡淡的呢喃著“物是人非”。 若時間可以倒回,他希望此生不會遇到她。 若沒有遇到,便不會沉陷在沼澤里身心淪陷。 若沒有遇到,他依然是燕簫,可能通往東宮之路會越發(fā)艱難,寸步難行,但他至少會矜持的保持微笑,戲弄人生,拖著慘敗的身體,一直油盡燈枯,一直拖到呼吸全無。 再不濟,他可以在最初動心的時候好好管住自己的心,這樣就不會經(jīng)歷紅塵中的悲歡離合,更加不會沉溺在戀師的罪惡中。他會在動心的前一刻,華麗轉(zhuǎn)身,徒留半世云煙。 但這世上沒有如果,那些早已消失的最初,他只能遠遠觀望,隔著歲月屏風,看似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 朦朧的曙光照在臉上,東宮太子閉上眼睛,他想:能夠活過來,此生得以再見,此生無憾了。 以前,他想要的東西太多太多,可是現(xiàn)在,他只希望她能夠好好的活著。 ******************************************************* 十四歲那年,她初當他夫子,他雖尊敬,但言行卻頗為囂張,大有挑釁之意。他說:“夫子,魚為水生,難道水也只為魚而生嗎?” 這話,涉及頗多。 他暗喻等價交換,他敬她為太傅,那她又能給他什么呢?同時,他又在暗喻彼此間的信任是否經(jīng)得起考驗。 他可以一生敬她為師,難道她也可以一生不背叛他嗎? 那天顧紅妝容顏靜好如初,目光平和無波,就連那頭青絲都仿佛一幅潑墨畫一般。 她看了他一會兒,然后不緊不慢的將問題重新丟還給了他。 “葉為秋落,難道秋只能為葉消褪敗亡嗎?” 此話一出,可謂寒徹凍人。 她在隱喻他和她之間的關系。若有朝一日他死了,那她勢必不會留戀不舍,而是會尋找更大的贏家。 她的冷血和無情,就是從那時候起被他察覺的。 面對這樣一個無心人,最初的時候,他安分守己尊稱她為夫子。 后來,她鑄就了他心中的一米陽光,溫暖而怡人。 再后,他愛上了她,于是心中的花,開始隨著她的態(tài)度和言語,花開了謝,謝了又開。于是到了最后,素錦年華,閑看庭花。 曾經(jīng)以為的愛,漸漸在歲月中沉淀成了一聲又一聲的“夫子”。 燕簫輕笑,只是笑容苦澀,十四歲驚鴻一瞥,他銘記一生,然后足足做了八年的夢。 夢里面,她盈盈淺笑,而他則遠遠觀望,在她的背后將滿腔癡戀,頃刻間點墨成海。 老八說:“六哥,像你這種人,一旦喜歡上一個人,注定此生在劫難逃。” 起初,他懷疑,他覺得可笑,最后他深信不疑。 寂寞的風聲里,身后忽然想起一道熟悉而又沙啞的冷漠聲:“簫兒——” 他渾身一僵,心跳驟然加快,然后緩慢回頭,最后將目光定定的凝結(jié)在她的身上。 顧紅妝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來,坐在床上,蒙著白紗的眼睛,沒有任何焦距和方向的盯著房間一角,但那聲簫兒是她說出來的沒錯。 驚喜油然而升,東宮太子的手竟微微顫抖起來,夫子她……終于愿意跟他說話了嗎? 紅妝,復活歸來 更新時間:2013731 20:55:26 本章字數(shù):3261 三更天,青燈高照,滿室燈火通明中,死而復生的顧紅妝淡淡開口:“既殺我,又何必救我?” “你是我……夫子?!备俏掖松翋?,怎忍心殺? 顧紅妝唇角的微笑,如同即將飄零的殘花,淺淺一綴,說道:“現(xiàn)如今,我雙眼已瞎,廢人一個,再也幫不了你雄霸天下,匡扶社稷,留我何用?” 燕簫緘默片刻,再開口時聲色已淡了下去,肅然開口,“夫子大恩,學生定當永世銘記在心??v使幫不了我,我也要讓你好好的活著,你看不見路,學生就是你的眼睛,學生牽著你的手,帶你一起縱橫萬世無雙。” “燕皇要殺我,你卻執(zhí)意留我,倘若我還活著的消息被燕皇知道,不擔心你東宮太子之位不保嗎?”顧紅妝語聲沁涼梔。 燕簫想握住她的手,但伸出手卻凝住了,有一種無聲無息的痛,不經(jīng)意間就蔓延全身。 “夫子祛我半世流離,此生風霜,只愿與你同共,癡狂千生?!?/br> 顧紅妝臉色慘白的不似人色,開口緩緩說道:“幾個月前,你陷害我挖了太子妃的眼睛,現(xiàn)如今你卻跟我說彼此風霜與共。此話出口,豈不可笑?妖” “學生有苦衷。”燕簫只覺得手腳冰涼,胸口隱隱刺痛,看著顧紅妝眼睛上纏繞的白紗,心里泛起纏綿繞骨的憐惜和冷痛。 顧紅妝輕笑,笑容淡艷如彼岸花,冷冷的說道:“苦衷?這話聽來倒輕巧?!?/br> 燕簫手指顫動,呼吸漸漸遲緩起來,仿佛被嚴冰封住了所有的氣息,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被人狠狠扯動著,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悲涼和絕望在燕簫的心中升起,“夫子,我從未想過要害你?!笨v使無心傷她,但將她一步步逼進死亡深淵的那個人卻也是他…… “事到如今,你讓我如何相信你的話?”顧紅妝聲音冰冷。 燕簫眼中流露出黯然和傷痛,“武原和白玉川是死對頭,我便從武寧和白芷身上下手。當初我派人挖了白芷雙眸,原本是想陷害寧妃,加劇武原和白玉川紛爭,以此削弱雙方勢力,卻不曾想……”燕簫纖長的睫毛緊緊的閉著,雙頰上顯出慘白之色。 “……”顧紅妝身體一震,神情不敢置信,瞬間似是明白了燕簫話語下隱藏的深意。 燕簫默然佇立,燭光下他長身玉立,面容亦如玉琢成,線條俊逸而深刻,目光深深凝注顧紅妝,“不曾想陰差陽錯,就在那一夜,白玉川不知是何緣故竟然得知你的真實身份,連夜向父皇告密,被我獲知。依照父皇的性情,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絕對會找出各種借口意欲置你于死地。那夜御林軍已在前往東宮的路上,一旦你被抓走進宮,絕對有去無回,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