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老道云;“昨夜昏燈結(jié)出燈花,老朽便知今早有貴駕臨,所以,特意從后山趕回來?!?/br> 江流道;“如此,甚是不安?!?/br> 老道云;“請室內(nèi)品茗敘話?!?/br> 江流應(yīng)允,二人并肩步入老道的清修之處,室內(nèi)簡陋,一床、一壺、一碗、一凳、一竹筒,老道讓江流坐于凳上,親自拾柴燒水,并告知江流,此水乃山泉水,水沸,老道先拿起桌上的碗,次從竹筒中倒出青翠的茶葉,給江流沏了一碗茶水。 江流起身謙讓;“只一碗耳,道長請用?!?/br> 道長聞聽,坐于床沿,望著空中云;“還有,還有?!?/br> 說話間,道長伸手空中,一只青釉色茶碗立于手上,江流驚呆不語,道長拿竹筒倒茶葉,沏水。 良久,江流試探曰;“道長真乃神人也?!?/br> 道長云;“非也,倒是貴確有大和尚之相貌?!?/br> 江流疑問道;“道長前番所說大和尚就是指在下嗎?” 道長云;“如假包換。” 江流晃頭,絲毫不信,道長云;“大和尚,如若不信,我們可以一賭?!?/br> 江流無語,不知因何而賭,道長又云;“如若吾讓汝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后半生,汝可信否?” 江流道;“愿聞其詳。” 老道云;“汝不可白看,須將身上物給吾。” 江流道;“何物?” 老道云;“汝懷中之小竹筒耳?!?/br> 江流聽后,不覺暗思,那個小竹筒乃和尚給我的,里面的小蟲非同一般,怎可給他,如若不給,自己又錯過了眼前的大好時機,正躊躇之間,江流猛然想起坍塌廟宇里發(fā)生的一幕,立刻雙手合十道;“可以,但需道長自己從吾懷中取走?!?/br> 道長聞聽,嘴角連連抖動,抬手拿起眼前之茶水碗,呷了一口,似乎在作著艱難的決定,一會兒,道長站起身來,倒剪雙手,邁著細(xì)長的腿,在屋子里走了起來,老道越走越快,漸漸地旋轉(zhuǎn)起來,直至變成了一團(tuán)云霧。 江流那里見過這番景象,一時間眼花繚亂,煙霧散去,江流卻見老道還是端坐在床邊上,片刻,老道單掌立于胸前,一只手握著拂塵,高聲宣號;“無量天尊,無量天尊!” 江流不知老道是何用意,無奈地看著他,老道又云;“弟子破戒一次,只為修成更大的功德?!?/br> 言畢,老道伸手從懷里拿出一面僅有手掌大小的銅鏡,對江流云;“且到銅鏡前看看你的后半生吧!” 江流半疑,起身,遲疑,還是看了一眼老道手中的銅鏡,雀青的銅鏡四周有云字卷,卻沒有照出他的面孔,江流失望,又看了一眼,分明看到了那座坍塌的破廟,初現(xiàn)圮廢的山門,再現(xiàn)斷壁殘垣,江流甚覺奇之,又一幕映現(xiàn)出來,一個人被追殺,刀起刀落間,被追殺的人變成了身披灰色袈裟的和尚,江流細(xì)看不是自己又是誰人。 瞬間,江流進(jìn)入了銅鏡里,這哪里是一面手掌大小的銅鏡,分明就是大千世界,他看到了那個小和尚,正對他怒氣沖天,江流不知所措,小和尚卻輕輕地伸出一根指頭,對著他的臉輕輕一戳,猛然間天崩地裂,江流被嚇得媽呀一聲,喊叫起來,緊接卻是老道的聲音;“不好,不妙,弟子該死?!?/br> 江流清醒過來,卻見眼前的銅鏡裂開了一道縫,表面上卻還是烏青烏青,毫無光澤的。 江流怔怔地站在老道對面,老道連呼;“該死,該死,真該死!” 江流勸慰;“道長不必動怒,有話好說;” 道長怒氣沖天,伸手指向江流;“快把懷中的小竹筒取出來,算是對我的賠償。” 江流道;“爾等有言在先,要取盡管自己來拿?!?/br> 老道出手,祭起拂塵,拂塵直射江流懷里的小竹筒,就聽咣當(dāng)一聲,拂塵粉碎,江流被震得蹦了起來,老道驚訝,口中念念有詞;“大和尚,我果然沒有看走眼,修為不淺,修為不淺?!?/br> 老道再次抬手,桌子上哪只茶水碗飄忽忽來到老道面前,老道張嘴吞下了那只茶水碗,江流不知所以,正待發(fā)問,忽見老道張開嘴,吐出一口濃霧,那口濃霧出口,隨之變成一支利箭,江流呆訝,不知如何是好,卻不料,那只利箭圍著江流的頭頂飛轉(zhuǎn)了一圈,倏忽間,平飛過來,直接射向江流,江流想躲,那里來得及,他閉上眼睛等死,卻不料,一股神力,從胸前的小竹筒里激射而出,對準(zhǔn)那只利箭,江流眼見得那只利箭一點點寸斷,散落地上,此時,江流身體震顫,后坐跌倒,江流睜開眼睛,先見眼前是粉碎的茶碗,接著又見老道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唉,這是何苦呢!” 江流慨嘆一聲,立即上前,攙扶起老道,口中連連道歉;“道長,這卻如何是好,非是吾不肯給道長,實乃那個小竹筒吾也拿它不動,如之奈何?” 道長張開了只有一道縫的眼睛,又噴出了一口鮮血,伸手從里懷掏出一粒丹丸,吞了進(jìn)去,雙腿并攏,就地打坐,調(diào)理氣息,半個時辰,老道長出一口氣,對江流曰;“你這和尚卻也實誠,不像是騙吾,汝可速去,吾要閉關(guān)矣?!?/br> 老道說完話,立刻伸手,上指天下對地,閉目打坐,江流晃晃頭,離開了老道,出了道觀,江流信步回到家中,閉門梳理幾天來的境遇。 夜晚時分,江流正感悟到不棄老道要他懷中的小竹筒是假,他真正想要的一定是小竹筒里的那條蟲兒之時,卻隱隱聽到屋子外面?zhèn)鱽硪魂囮囌b佛之聲;“喃無阿彌陀佛,喃無阿彌陀佛!” 送佛之聲甚熟,如同涓涓溪流,流入江流心田,江流不由得也跟著誦讀起來,半夜時分,從誦佛聲中隱隱傳來小和尚的話語“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就是這八個字,如同當(dāng)頭棒喝,猶如醍醐灌頂,令江流如飲甘露,他正在細(xì)細(xì)品味之時,心里卻又響起了;“師傅等著你重朔金身,再修寺院,此時不動,更待何時?”的囑托之聲。 江流累了,江流困了,在囑托聲中,江流沉沉睡去,蘆花公雞昂首報曉,江流翻身做起,雙手合一,誦了句;“阿彌陀佛,”立刻去了他兩個jiejie家里,把父親留給他的家產(chǎn),分給了兩個jiejie,然后揚長而去。 三天后,江流回到了那座倒塌的廢廟里,挖開那個小坑,取出黃金,江流正呆愣在哪里,想著該如何重建廟宇,孰料,從他眼前塌落的屋頂上,飄下來一道黃絹,江流伸手接住,卻是一道度牒,上面兩行娟秀的字跡;欽奉圣命,準(zhǔn)珈藍(lán)寺主持,得道高僧江流,重修廟宇,再建寺院,永續(xù)香火,晉中元,江州府。 看到從天上掉下來的牒文,江流信念倍增,第二日,他一路化緣先訪五臺山,再訪峨眉山,青城山,后渡東海尋訪蓬萊仙島,他廣結(jié)善緣,研修佛法,每到一處和得道高僧,講經(jīng)說法,一時間名聲顯赫,五年后,江流得知臨沅縣令因罪被罷免,這才回到了那處更加破敗的廟宇之中,當(dāng)他看到那堆稻草還在的時候,立刻說道;“此乃吾之福地也!”然后便在稻草堆里歇息了一夜。 第二天白日,江流找到新任縣令,敘說前任縣令勾結(jié)匪類,欺詐百姓之種種罪惡,最后,江流說道,我料定那個惡縣令卸任后將不得好死。 江流說罷,新任縣令正在思索之際,衙役來報,前任縣令回家途中乘坐的舟船被惡浪掀翻,至今沒有打撈上尸首,看樣子已經(jīng)葬身魚腹之中了。 新任縣令聞聽,立刻雙手抱拳,稱贊江流和尚所言必中,接著又親掏腰包,助江流和尚重修廟宇,再塑金身,消息傳出,附近之人紛紛來此,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三年后,珈藍(lán)寺建成了,寬闊*的紅色山門,前進(jìn)院子里的大雄寶殿供奉著如來佛祖和文殊菩薩,在十八羅漢的金身之中,有一尊羅漢像和江流遇到的那個小和尚一模一樣,諸多香問起江流,那個羅漢是那尊,江流笑而不答,一日,臨沅縣令心有不決之事,前來拜謁江流和尚,求他破解,江流不等縣令說出心內(nèi)之疑惑,就雙手合十,對縣令說道;“以退為進(jìn),退則海闊天空,正所謂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和尚恭喜大人,不日即可高升?!?/br> 縣令乃性情中人,聽了江流和尚的話,一拜倒地曰;“和尚真乃吾師矣?!?/br> 遂拜江流和尚為師,年底縣令果然升遷至府臺。 此事傳出,眾香訝之,愈加敬重江流大和尚。 青燈古佛,江流在珈藍(lán)寺苦苦修行,等到江流和尚過了花甲之年,他從懷中掏出那個小竹筒,念了句;“阿、彌、嗎、咪、薨”,接著又說了句;“蟲兒出來吧,吾困了你四十年,卻也對得起你,餓了讓你喝吾身上之血,累了我讓竹筒長大,不知這四十年來,你在誦佛聲中感悟到了什么?” 江流念誦完這些,小竹筒的蓋子開了,一條小青花蛇從里面一點點爬了出來,落地后,小青花蛇漸長漸長,眨眼間長成了一條頭大如牛,身長丈余,粗約兩尺的一條巨蟒,就見它圍著江流和尚游走三圈后,乖巧地盤在江流面前,蛇頭三起三落,拜謝江流,江流用手撫摸著它的頭說道;“小青,師傅把你交給我,你兩次救我于危難之中,按理你是師傅的弟子,我們應(yīng)當(dāng)同輩相稱?!?/br> 江流言語至此,小青立刻搖頭,又弓起身子,連連下拜,江流只好又說;“好啦,好啦,就算你是我的弟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