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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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京中只有部分玉麟軍可供他cao控,自以為的援軍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江南道,能否憑著掌控天廟祭禮上的所有朝臣而掌控豐京,于他來說都是未知數(shù),殺了李績是不是就大功告成,更是無法確定的東西,但他還是做了,有些迫 切,也似乎是破釜沉舟。 容卿怎么都覺得等待沈佑潛帶兵攻下大盛幾座城池,或等朝局更加動蕩時再出手比較穩(wěn)妥。 這場精心策劃的宮變似乎帶了些報復(fù)性,他恨李績,恨李績的同時,也不想她經(jīng)過天廟祭禮成為真正的皇后。 他像是在替自己女兒討回什么。 陸十宴最后吞毒而亡,毒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想來他在開始就預(yù)料到了自己會失敗,又或者他本就一心求死。 容卿那時覺得陸家是卓家的另一面,她如今依然這樣覺得,造化弄人的是,卓家無心謀反而李崇演一心要卓家死,李績不想動陸家,陸十宴卻不肯再忠心侍君。 而她皇姑母和陸清苒,就只是權(quán)利傾軋中一枚小小的石子,被碾于泥塵之中就再也尋覓不見了,只留下滾滾車轍。 容卿倚著窗,輕輕將窗子推開些,外面的風(fēng)漸漸消歇,夏夜空頂繁星滿綴,沒有烏云,也沒有驟雨,抬頭望去,瞧著是個好天氣。 竟是她看走眼了,原以為還要下雨。 容卿趴在窗臺上透氣,將呼吸放得更慢些,靜靜感受著皇宮午夜之后的靜謐,她好像很久不曾像現(xiàn)在這一刻安恬愜意了,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松懈下來,心頭不壓任何重物。 如頭頂星空一般,心境澄澈清明。 容卿忽然感覺腳背有些癢,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是四四正在自己腳邊蹭,她蹲下身去,把四四夾著胳肢窩抱起來,它又夾著尾巴一動不動了。 黑咕隆咚的眼珠滴溜溜轉(zhuǎn),一邊賊著她一邊又不敢跟她對視,模樣像極了某人。 它似乎長大了一圈,牙齒也比之前鋒利了,可還是一副慫兮兮的樣子,對別人倒是厲害得很,只在她面前裝可憐。 “啪嗒”。 一聲落鎖的輕響突然傳來,容卿愣了一下,隨即急忙放下四四起身,將身旁的燈輕輕吹滅,屋里一下陷入黑暗。 李績輕手輕腳走進(jìn)大殿,剛剛關(guān)門轉(zhuǎn)身,就看到內(nèi)殿的燈瞬間熄滅了,他腳步一頓,靜靜站了一會兒,才繼續(xù)向前走去。撩開珠簾,李績感到有一陣風(fēng)拂面吹來,屋里像鋪著染上靛藍(lán)色輕紗,彌漫朦朧暗色,他偏過頭,看著窗子大開著,外面繁星點點,是一片美好夜色,四四蹲在窗臺下 搖著尾巴看著他,這東西終于不再一看到他就上來咬了。 不知是誰方才還在這欣賞美景,李績禁不住揚起嘴角。 他無聲走過去,到了床邊,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脫下鞋子,將身上衣服脫下來放到腳邊,安然躺下。身邊的人一直背對著他,空氣中有淺淺的呼吸聲,那人似乎是睡得很香,一點動靜都沒有。 四四嗷嗚一聲,打了個哈欠,就地趴下了,呼噠呼噠眼睛,困得睜不開眼。 李績忽然翻過身,手臂一下圈過容卿身子。 還在裝睡的人立刻全身繃緊了,同時聽到背后悶悶的笑聲,李績將她往懷里抱抱,溫?zé)岬暮粑氤咧g,他舒了口氣,語氣里帶了幾分笑意:“你不想見到我?” 容卿一聽他聲音就知道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沒回答他那句話,反而當(dāng)作沒事人一樣,輕輕開口問他:“事情都處理完了?” 她聲音微啞,有些慵懶,半晌后,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淡淡的“嗯”,卻沒看到他極力克制的暗色雙眸。 實際上天廟祭禮后她跟李績就沒有再見過面,朝中剛剛發(fā)生這樣的大事,他不眠不休也要處理很久,本以為還能討得幾日清閑,沒想到深更半夜的,李績自己又摸過來了。 每次都像個偷腥的貓,心虛的賊一樣。 “汝陽王不日就會回京?!蹦侨撕鋈徽f道。 容卿怔了一下,忍不住轉(zhuǎn)頭去看他:“不是說,要大哥去各道巡視一遍,怎么又要回來呢?” 李績有心要整頓藩鎮(zhèn)節(jié)度使這一要職,派大哥去做,就是全然相信他,容卿一聽說大哥要回來,以為里面又出了什么變故。 她心思重,萬事總往壞處想,經(jīng)過陸家之事,更是潛意識里覺得君恩涼薄,沒有長久的恩寵,只會冷靜分析其中利弊,李績當(dāng)然能聽出她話中顧慮,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氣,才解釋道:“藩鎮(zhèn)割裂,節(jié)度使權(quán)利太大的問題,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你大哥一去,又不知多久才能回來,是他跟我請命,想回來看看你?!?/br> 容卿松了一口氣:“那他什么時候回來?” “半月左右吧……” 李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躲躲閃閃,容卿看不到他表情,有些放心不下,便轉(zhuǎn)過身子正對著他, 李績看到她動作,抬高點手臂看她折騰,等她老實了才放下,落到她腰上。 “還有什么事?” 屋里頭沒有什么亮,只有窗戶那里躍進(jìn)的冷光,李績看著她的眼,反問她:“你想聽什么?” 容卿垂眼想了想,良久之后,只是搖了搖頭:“算了?!?/br> 那語氣聽起來并不像就這樣算了,李績能聽出來她心里還是在掛念,之所以不繼續(xù)問下去,是害怕聽到她想聽的答案,如果是原來的她,她一定會揪著自己的領(lǐng)子毫不顧忌地質(zhì)問自己,可是現(xiàn)在卻不會了。 那好像是兩個人之間的禁詞。 “陸家的人你打算怎么處置?”容卿忽然換了個話題。 李績眼眸冷了下去,聲音毫無波瀾:“不知情者判流刑,知情者,殺無赦。” 像陸十宴這樣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沒有判滿門抄斬已經(jīng)算皇帝恩慈了,實際上陸十宴并未把家族拉下水,和沈佑潛勾結(jié),謀劃宮變,他幾乎經(jīng)手的都是自己的人,臨死之前問李績的那句話,恐怕也只是想喚起他們舊日恩情,放他們陸家一命罷了。 可是江南道追隨他出生入死的將士們,卻又是被他徹徹底底地欺騙。 陸十宴行伍出身,又歷經(jīng)戰(zhàn)火,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部下,只此一件事做的最是令人不齒。 可要說愁怨真正的源頭,又系在李績身上,根本也說不清了,容卿想了想又頭疼,蜷著身子往被子里鉆了鉆,李績看到,把錦被向下扯扯,露出她的頭來,呵斥一聲:“不透氣?!?/br> 那語氣很是熟悉,像是小時候,李績哄她午睡一樣,她喜歡悶在被子里,李績看到總要說兩句,可是那時候她還太小,記憶很模糊,再大一些,李績也不適合再看她睡覺了。 容卿沒再鉆進(jìn)去,這毛病她早就板正過來了,方才只是下意識,她也不再是從前那個任性的小孩子。 李績將她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心中酸澀,卻又無可奈何,只好一把將她撈到懷里,摟得更緊一些。 “明日,我陪你出宮?!?/br> “什么?”容卿急忙昂起頭,聲音是她都未察覺出來的急切,然后她就從李績眼里看到了笑意。 “是你一直掛念的人?!?/br> 好像聽懂了他說的話一 般,容卿抿了抿唇,心中說不清是什么感覺,空蕩蕩的,可又裝滿了歡喜,癢癢的,讓她坐立難安,恨不得插上翅膀現(xiàn)在就飛出宮去。 一番糾結(jié)過后,她只是輕輕閉上了眼。 只要快點入睡,就能馬上到明天。 李績看她被旁人牽動著心神,卻對近在咫尺的自己視而不見,多少有些無奈,可是就這樣靜靜看著她,只要能看到她,就覺得很滿足。 他常常覺得自己不能再苛求更多了,她好不容易收起了滿身的刺,可是又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 這世間唯真心是極珍貴又極廉價的東西。 所求時便貴,給予時便廉價。 李績伸手,碰了一下她耳邊散落的發(fā)。 “卿兒。” “你還會愛上四哥嗎?”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綿長無盡的呼吸聲。 第二日一早,李績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床邊已經(jīng)沒有人了,再抬頭,就看到容卿正站在窗邊,伸手去夠外面的樹枝,旁邊的四四正坐在地上搖尾巴。 李績?nèi)嗔巳囝~頭,慢慢坐起身,容卿聽到身后聲響,轉(zhuǎn)過身看他,眼里滿是詢問,才要打個哈欠的李績趕緊去拿衣服,淚眼惺忪地應(yīng)和道:“好,我這就收拾收拾?!?/br> 容卿從來沒有伺候他穿衣梳洗,從來在玉照宮,他要么自食其力,要么清早趕回紫宸殿讓王椽侍奉他,為此,李績倒是也沒說過什么。看他穿好衣裳后,自己坐在她平時用的妝臺旁,然后輕車熟路地開始束發(fā),那手法較最早時已經(jīng)非常嫻熟了。 李績從鏡子里看到她的神情。 “我背上有花?” 容卿轉(zhuǎn)過頭去。 過了半個時辰,兩人已經(jīng)坐上了王椽早就準(zhǔn)備好的馬車,因為知道要出宮,容卿穿了常服,李績也沒著龍袍,容卿上車時看到除了王椽之外,只有孫乾跟著出來了。 沒看到蕭文風(fēng)。 她已經(jīng)很久沒在宮里見到他了。 馬車漸漸駛出皇宮,周遭的聲音越來越嘈雜,儼然已到了鬧市區(qū),容卿撩開窗簾探頭向外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往城門那邊走,看樣子是要出城。 看了兩眼,她就聞到了一股rou包子的香味,早晨心急,一心想要出來,倒是還沒來得及用早膳,現(xiàn)在坐上馬車卻有些餓了。 她睇了 李績一眼,卻發(fā)現(xiàn)他正在看自己。 “你喜歡外面嗎?” 李績好像沒發(fā)現(xiàn)她餓得窘迫,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當(dāng)是看她張頭遙望的樣子,誤會她想要下去了。 “你不喜歡外面嗎?”容卿不知道作何回答,只得把問題又拋回去。 李績卻不會被她三言兩語擊敗。 “你喜歡,我就喜歡?!?/br> 他笑了笑,身子隨著馬車搖晃,那笑容叫人看起來挺毛骨悚然的,容卿移開眼,無聲地嘆了口氣,還是看著外面,默不作聲了。 馬車漸漸路過鬧市,駛出城去,容卿醒得早,在里面閉眼小憩一會兒,竟然歪頭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有人在拍自己肩膀,容卿猛然驚醒,才發(fā)現(xiàn)是李績在喚她。 “到了?” 李績點點頭。 容卿立刻清掃睡意,把李績下意識往旁邊一撥,撩開車簾便跳了下去,好在馬車不高,還把王椽嚇一跳,李績被她輕輕一推,竟然沒穩(wěn)住身形“噹”一下撞到馬車壁上,回過神來要喊疼時人已經(jīng)跳下馬了,王椽尷尬地看了看車?yán)?,不知是該裝作不知扭過頭去,還是假模假樣問候一下陛下根本就不疼的屁股。 馬車停在一個小河邊,河床上都是鵝卵石,容卿跳下車,用手遮擋日光,一眼就忘到了不遠(yuǎn)處蹲在地上的兩個身影。 左邊那人雖然頭戴帷帽,可還是讓她認(rèn)出是誰來,好像心有所感一般,蹲在地上扒鵝卵石的人也抬頭望過來,遙遙看著她模糊的樣貌,她立馬起身,向這邊飛奔而來。 容卿一把接住她。 “卿jiejie!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抱著她,聲音里滿是哭腔,容卿這么反手一擁,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快要跟自己一樣高了,以前還是個孩子,跟在自己后邊“卿jiejie卿jiejie”嚷著跑,把她當(dāng)作自己的依靠,萬事都要她照顧。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必她事必躬親,緊緊跟在身邊看著了。 李績沒有殺了她,只是礙于形勢,讓她必須死一次,才能換來新身份,真正獲得新生。其實“柔嘉公主”那樣的身份,誰又想要。 容卿放開她,將她上看看下看看,摸著她的臉,眼睛都濕潤了:“怎么瘦了?” “快別說了,這幾日我?guī)焯?/br> 喝酒吃rou,掂量著都胖好幾斤了,怎么可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