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直到走到了空大師看不到的地方,她才心有余悸地猛地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確實什么也看不到了,謹慎起見,她還張開神識試探了一圈,又自觀一遍,確實沒有什么異樣了,這才重新伸手探入了芥子袋中。 謝君知的聲音徐徐響起,背景音里面還帶著些轟鳴震耳,便顯得他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有點悶悶的失真感,卻沒有掩去其中他似是在看好戲般的情緒。 “韓峰主在渡劫,雷劈得又大又粗,我看他應(yīng)該快要被劈焦了,要是堅持不下去,一會兒我還要去幫幫他,要是你發(fā)傳訊符我沒有回音,就是我去幫忙了?!?/br> 虞兮枝腳步一頓。 從昆吾山宗臨行前,她便算是與韓峰主和濟聞濟良兩位真人同境界,自然能看出這兩人渡劫在即,卻沒想到竟然來得這么快。 但隨即,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什么叫“還要去幫幫他”? 韓峰主都多大的人了,渡個劫怎么還要別人幫忙?!難道不懂得什么叫“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嗎? 話說回來,更何況,那是他自己的劫,難道別人還能幫忙的嗎? ……而且,謝君知怎么還能幫別人渡劫的! 之前都沒有聽他說過呢! 他還有多少事情瞞著自己! 虞兮枝氣鼓鼓地抽出一張傳訊符,拉長音調(diào):“哦――那我渡劫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會來幫我呀?” 符才傳出去,她又有點后悔,方才她聽自己的聲音,總覺得帶著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在里面,然而傳訊符既然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就沒有撤回這一說。 她正想要再發(fā)個什么過去打打補丁,又或者再發(fā)一長串話過去沖淡方才的話語,一面還在想也或許謝君知在忙著幫人渡劫,沒時間聽自己的傳訊符,于是方才還因為這一點莫名不太爽的心情,又帶了些慶幸。 可惜慶幸才到一半,謝君知竟然回她了。 雷聲似是比前一張更近更重,而他的聲音卻極近,還帶了些笑意。 “――好啊。” 第155章 ……所以小師叔知道嗎? 虞兮枝努力想要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點, 但走起路來還是忍不住有些蹦蹦跳跳,一路上看到嘰嘰喳喳的鳥想笑,看到路邊攤販捏的泥娃娃想笑, 看到枝頭搖曳再凋零的落葉也想笑。 在走進平萊客棧之前,虞兮枝特意深吸了一口氣, 再用力搓了搓臉,繃住臉, 才提腿邁進客棧中。 結(jié)果迎面走來的虞寺掃了她一眼,又頓住了目光:“什么好事兒讓你笑得這么開心?” 虞兮枝條件反射地一把捂住嘴,眨眨眼:“我笑了嗎?” 虞寺心道若是沒有, 你捂嘴干什么, 眼中也露出了些狐疑之色:“沒有嗎?” 兩人面面相覷片刻,虞兮枝率先心虛轉(zhuǎn)開目光,嘴上卻還在說:“沒有啊。” “哦――那就沒有吧?!庇菟卤犙劭粗葙庵φf瞎話, 卻也還是順著她的意思道:“所以,有什么好事嗎?” 虞兮枝:“……” 說來說去, 也還是不相信她嘛! 她沒想過要瞞著誰,更是有滿腔傾訴欲, 如果可能, 她恨不得告訴全世界全天下。 但不是現(xiàn)在。 虞寺問她什么, 她總不能不答,也不能騙他,所以她機智地決定只說一半。 她本想壓低聲音,又怕隔墻有耳,干脆傳音道:“是真的沒有啦!只是我可能快要破境了而已?!?/br> 虞寺也已經(jīng)元嬰大圓滿, 卻還是有些琢磨不透虞兮枝的境界,自然早就推測她興許已經(jīng)化神, 卻沒想到她化神境已經(jīng)大圓滿。 再一想,又覺得理應(yīng)如此,否則她怎么可能一件斬開今日那讓人望之生畏的領(lǐng)域。 ――就算是化神境的不成熟領(lǐng)域,卻也到底是領(lǐng)域之力。 但仔細想想,虞寺又覺得不太對:“想來你應(yīng)該不是在和本海和尚擂臺的時候到大圓滿的,應(yīng)該是早就要破境了吧?怎么現(xiàn)在才提?” “之前沒有準備好,現(xiàn)在準備好了!”虞兮枝毫不心虛,只笑瞇瞇道,轉(zhuǎn)而又想起了什么:“對了,若是擂臺賽中我的境界有些壓不住的話,阿兄記得早點帶其他人離開我身邊,以免傷及他人,也避免別人打擾到我的雷劫?!?/br> 虞寺頷首,總覺得虞兮枝的愉悅絕不是她一筆帶過的那樣,但她顯然不想說,他也不便繼續(xù)追問。 再想到之前在劍舟上的那番對話,虞寺不由得有了些猜測,旋即思緒又微微一頓,心想為何她在離開千崖峰之后反而如此,難道對方竟然不是小師叔? 再想到自己當(dāng)時無意中看到的小師叔看自家阿妹的眼神,虞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 ……所以小師叔知道嗎? 他能答應(yīng)這門親事嗎? 此等思緒只是在虞寺腦中一晃而過,他心道若是真的如此,小師叔一怒,也要看那個人是否能接住,若是接不住,就當(dāng)枝枝女大快十八,談了個無疾而終的戀愛也無妨。 話說回來,阿妹竟然一晃眼也這么大了,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呢。 莫名就,有點奇特的不爽,甚至想要去挑剔地看看,到底虞兮枝看上的是誰,能不能配得上他家阿妹。 虞寺有些唏噓,有些冷哼,轉(zhuǎn)念又想到風(fēng)晚行好像和自己阿妹一樣大,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這事,不能細想。 該cao的心cao點兒,不該他管的,他還是閉嘴吧。 虞寺恍恍惚惚與虞兮枝擦肩而過,一時之間竟然有點不敢去見風(fēng)晚行了。 虞兮枝對自己阿兄內(nèi)心的心緒難明一無所知,她難掩步伐歡快地回了房間,想要回謝君知點什么,轉(zhuǎn)念又想起他似乎距離雷劫很近,想來極為危險,若是還要分心聽她說話,說不定會有什么閃失呢? 于是她在床上滾了一圈,腦子里忍不住又過了一遍他的話和聲音,不由得有些遺憾,竟然沒有什么可以反復(fù)播放的傳訊符,這東西簡直相當(dāng)于閱后即焚,想要保存下來都不可能。 這么一想,她便忍不住坐到了桌子面前,想試試看能不能再搞個留聲符出來,這樣兩個符一起捏,就可以反復(fù)聽了! 是以江重黎進門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埋頭畫符的少女,見到江大師姐,虞兮枝一喜,立馬拉了她來一起搞。 于是虞二師姐和江大師姐的房門緊閉,此前人來人往,過了黑夜又至白晝,再到黃昏,卻依然毫無動靜。 云卓好幾次到了門口,敲門問虞兮枝要不要吃面,卻都沒有什么應(yīng)答,不由得有些擔(dān)心虞兮枝是否突然入定,萬一耽誤了隔日的擂臺賽怎么辦,又害怕她萬一是破開那和尚的領(lǐng)域時,看似毫發(fā)無損,實則受了內(nèi)傷卻不說。 如此敲門第三次,云卓終于有些按捺不住,想要抬手去推門。 卻有一道聲音頓住了她的動作。 “如果是送飯的話,不如我來?”站在不遠處樓梯口的青年長身玉立,溫文爾雅道。 云卓面無表情轉(zhuǎn)頭,一言不發(fā),渾身卻寫滿了生人勿進,眼中更是寫著明明白白的“你誰啊”。 楚扶毫不意外云卓的反應(yīng),再上一階臺階:“我是這間客棧的掌柜,送飯一事本就應(yīng)是我的分內(nèi)之事,但諸位都是修士,大多已經(jīng)辟谷,所以楚某不好叨擾。此刻既然看到這位仙子要送飯,楚某當(dāng)然要盡自己的責(zé)任?!?/br> 云卓方才敲門時,其實已經(jīng)感受到了門上帶著的符意。她雖說是在千崖峰守山,大半時間都在崖底,但峰頂?shù)姆鈺r而盛極,久而久之,她早就對其十分熟悉了。 她說不出為什么,只是本能覺得這個人有些不太順眼,她靜默地看了對方片刻,向后撤了半步,手中再悄然掐了個訣,點了一道傳訊符。 云卓覺得楚扶在這里做掌柜,不過一位小真人,想來也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破不破得開那符意結(jié)界都是問題。 若是破開,她便立刻傳訊,左右這就是在整個宗門精英弟子居住的樓中,而懷筠真君也在此,此人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 若是沒有破開,反被傷,是她小人之心,左右她也在此,總不能讓他丟了性命。 當(dāng)然了,此處到底是女寢,云卓還做好了門只要開了,就欺身上前,將楚扶攔在身后的準備。 楚扶一步一步走過來,似是對云卓的緊繃毫無所覺,只溫文一笑,再走到了虞兮枝和江重黎的門前。 云卓微微側(cè)頭看向樓下,卻見易醉和程洛岑黃梨已經(jīng)并立在了門口的位置,沖她微微點了點頭。 楚扶抬手,先禮貌敲門,等到毫無動靜后,再將手貼在了門上。 木質(zhì)門板并不十分平整,畢竟不過是平萊村的小客棧罷了,各項陳設(shè)都并不多么高級,好在修仙之人大多并不多么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只要干凈整潔便可。 他分明感受到了許多層層疊疊的符意,有的凜冽,有的溫和,還有的殺意十足,他卻仿若毫無所覺般,平靜地將手繼續(xù)向前推去。 符意倏然綻放。 剎那間整個平萊客棧所有的修士都猛地起身,向著那間客房的方向看去! 重疊的符意一瞬間盡數(shù)爆發(fā)開來,分明rou眼什么也看不到,但所有人都感覺到某種凜冽近乎無可匹敵的力量迸裂開來,再猛地打在了楚扶的身上! 他整個人都被這股力量帶起,狠狠拋向了半空,再凌空吐出一口鮮血。 云卓騰身而起,一把提住了他的領(lǐng)子,硬生生避開了那間房子門內(nèi)繼續(xù)透出來的接下來的符意,這才將他交給了聞聲而來的雪蠶峰同門們。 那扇投出無數(shù)殺意的木門沉寂片刻,內(nèi)里才傳出了一個聲音。 “咦?誰?” 下一刻,那好似要緊閉到天荒地老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有些披頭散發(fā)不修邊幅的江大師姐出現(xiàn)在了眾人眼中,再被這四面八方的視線嚇了一跳,猛地關(guān)上了門。 又過了片刻,門重新打開,江重黎已經(jīng)整理好了鬢發(fā),整齊出現(xiàn)在了大家面前,再走到二樓扶手前,向下看了一眼:“有人闖我們房間?” 楚扶那一口血吐出后,便好似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中,整張臉慘白,嘴唇更是有些烏青,顯然受了極重的內(nèi)傷。 幾個雪蠶峰的弟子正忙碌在此人左右,恰逢沈燁一腳邁入客棧之中,一眼看去,不由得一愣:“楚兄?怎會如此?” 如此忙亂半晌,楚扶才隨著一聲咳嗽,悠悠轉(zhuǎn)醒,蒼白憔悴道:“我、我沒事,只是可能接下來要好好入定休憩幾日,客棧中一干事宜,怕是cao心不到了。” 江重黎心中不免有些愧疚,畢竟那符意中,殺意最強的幾道是她加上去的,而虞兮枝所畫大多是防御性符陣,她喊了旁邊有些瑟瑟的小廝,讓小廝將一個木盒交給楚扶。 虞兮枝卻先伸出手截住了木盒,打開后,再放了什么進去,微微一笑:“是我們兩個人的歉意?!?/br> 于是小廝拿著裝了兩枚妖丹的木盒,送去楚扶休憩的房間,而所有人都見到了楚扶踉蹌入內(nèi),再有些慘淡地關(guān)上了門。 一個小小的客棧掌柜而已,何況兩位師姐都已經(jīng)送去了珍貴妖丹做補償,沈師兄也送了丹丸,方才雪蠶峰查過,此人體內(nèi)經(jīng)絡(luò)并無大礙,想來說不定還會因禍得福,因這丹丸與妖丹破境,所以此事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 只有虞兮枝微微蹙眉,多看了那個房間兩眼。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那個人像是故意受傷。 她與江重黎對視一眼,果然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神色。 但兩人沒有什么證據(jù),也只是感覺而已,所以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過了一下,便也只能終止于此。 更重要的是,就在開門之前,她們新畫的留聲符已經(jīng)成功,而她剛才在盒子里加碼一顆妖丹的同時,悄然塞了幾個符壓在了木盒底下。 …… 楚扶的房間里,青年捂著胸口,慢慢坐在床邊,很是吐了幾口氣出來。 這兩位的符意果然霸道,便是已經(jīng)做好了要真正受傷的準備,卻也還是稍微超出了他的預(yù)期。 好在也只是超出了一點而已。 他稍微活動了一下脖頸和手臂,再起身時,又哪有半分受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