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于是大家便見,除卻已經(jīng)進入了第三層的數(shù)十個弟子之外,其余眾人中,竟然有人腳下剛剛凝聚出了三五層的樓梯,被這僧人的一杵硬生生打散了去! 有人小聲道:“還好我二師姐已經(jīng)去了第三層,這要是已經(jīng)登了九層樓梯,卻被一夕打散,若是我,恐怕心態(tài)就崩了。” “你當二師姐是你,這點小事而已?!眳s又有人不以為意,反駁道:“更何況,你看方才,分明是二師姐在戲耍那個和尚。與其說還好二師姐已經(jīng)去了第三層,不如說,倘若二師姐沒去,恐怕這和尚也耍不出這個威風來?!?/br> 但話音落,所有人又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二師姐是伏天下榜首,所以有壓制此人的能力。 那么這個能夠攪動風云的僧人,又是何境界? 渡緣道有一個伏天下便能結(jié)出領(lǐng)域的弟子這件事,已經(jīng)夠駭人聽聞了,難道除了他之外,渡緣道竟然還藏了其他底牌? 藏一張也就算了,藏兩張算什么事情? 誰知道兩張之后,還有沒有三張四張,甚至更多? 一時之間,所有人看渡緣道弟子的眼神都有些微妙的變化。 卻不知渡緣道弟子們自己也在議論紛紛。 “剛剛那是空妙吧?我沒看錯吧?他……他不是才剛剛元嬰嗎?如何能用出翻江倒海這一式?!”有僧人低聲愕然道。 “而且,翻江倒海……不是我們阿彌山的術(shù)式嗎?空妙不是極樂山的嗎?為何他會用這一招?”又有人喃喃道。 幾人而而相覷,不約而同向著高天的方向看去,只希望了空大師也能看到這一幕這一式。 高天之上,各宗門宗主也都神色各異。 懷筠真君、紅衣老道和談樓主自然心懷舒暢,而上雖然好似依然淡淡,渾身卻是放松的。 反而是西湖天竺的嵐綺御主睨了一眼了空大師,輕笑一聲:“大師的弟子,真是好霸道的本事?!?/br> 方才被打散了腳下臺階之人中,赫然便有已經(jīng)登了八級臺階的西湖天竺那位大師姐,嵐綺御主心中不快,也很正常。 她微微揚了揚下巴,看著那僧人在這樣打散了別人臺階的同時,自己自然也因這一擊斬碎了足夠多妖物,因而竟是十階臺階同時鋪開,他再施施然拾階而上,看起來十分從容,就這樣將所有被他打擾的弟子甩在身后,兀自入了第三層。 嵐綺御主心頭的火更盛,再冷哼一聲。 宿影閣歐陽閣主笑瞇瞇道:“御主息怒,你看我宿影閣的弟子不也從頭開始了?磨煉第一,比賽第二嘛,這不也正好磨煉了這些弟子的心性嗎?”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嵐綺御主嗆聲都嗆聲過了,自然絕不可能此刻再去附和歐陽閣主的話,她睨完方才那一眼,卻又覺得哪里不對,此刻有歐陽閣主勸解,心頭稍釋,這才注意到這一絲細節(jié),于是又悄然抬眼,再看了了空大師一眼。 這一眼,她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 了空大師轉(zhuǎn)動手中菩提珠的手指,竟然停了下來。 嵐綺御主眸色微沉,再不動聲色轉(zhuǎn)開目光,重新看向一步踏入第三層黃沙之中的僧人。 是渡緣道的僧袍,是渡緣道的光頭,看起來就和所有渡緣道的和尚一樣蠻討人厭。 所以,到底有哪里不對,竟然能讓了空大師停下手中的動作? 第166章 追殺。 隔著一層水鏡, 了空大師不是非常確定,自己方才在一瞬之間所見的,究竟是他自己著了相, 還是真的如他所想那般。 若是真的…… 了空大師在心底宣了一聲佛偈,定了定心神, 一邊將目光投在空妙僧人的那一塊水鏡上,一邊慢慢轉(zhuǎn)過一顆手中的菩提珠。 菩提珠碰撞發(fā)出一聲微小的輕響, 了空大師坐姿不變,神識未動,心神卻已經(jīng)開始算, 這場比試究竟會不會有什么變故。 …… 虞兮枝看向面前黃沙漫天, 丘陵連綿,而這些黃沙竟然是流動的,這樣的流動乍看, 便像是有瀑布從丘陵之上傾瀉而下。 她只有一直消耗真氣,這樣御空而懸, 這才穩(wěn)住了身形。 “其實我一直不太喜歡沙漠?!庇葙庵ξ⑽櫫税櫭碱^。 空氣實在是十分干燥,她懶得掐水訣, 因為便是掐了, 也會飛快被這鋪天蓋地的土意變成更加讓人窒息的泥味, 除非虞寺在此處,用他的寒江劍,斬出一片汪洋。 既然不喜歡,她便自然想要速戰(zhàn)速決。 黃沙如瀑,自然是因為妖, 而妖,便在黃沙之下。 既然煙霄被踩在腳下御劍, 虞兮枝便抬手摘了頭上小樹枝。 小樹枝許久沒有展露神通了,此刻被握在手中,自然歡歡喜喜,雀躍不已。 而好巧不巧,便是微枯的小樹枝,也并不怎么喜歡這樣的黃沙漫天。 不喜會呈現(xiàn)在劍意之中。 虞兮枝不喜,小樹枝也不喜,那么劍氣自然比起以往更多了許多嫌棄和想要速戰(zhàn)速決的爆烈在其中! 虞兮枝提枝,竟是一式江梅仙去,御劍而前,于是劍式蜿蜒綿長,竟是一劍貫穿了目之所及的所有沙地! 臺階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堆積起來,等到她劍意停,十階臺階便已經(jīng)赫然眼前。 虞兮枝收回小樹枝,輕輕抖了抖上面莫須有的砂礫,抬手插入了發(fā)髻之中,施施然收劍抬步。 她上第一階臺階,便見身前不遠處,有熟悉的和尚向她的方向疾馳奔襲,身后掀起黃沙漫天。 虞兮枝心道此人可真是不依不饒,不過這些渡緣道的僧人沒了頭發(fā),也接近于沒有了辨識度,她也不確定面前這人是否就是之前深海中那人。 叛出渡緣道的般若山一脈不懷好意,渡緣道的這些和尚,怎么好似也來者不善。 那人接近的速度極快,虞兮枝還記得之前易醉說過的關(guān)于臺階一定要一個一個慢慢上的告誡,強壓著自己心底的沖動,不慌不忙,一階一階拾階而上,甚至都沒有抬手去摸頭上的小樹枝,去給前方一劍,以攔住對方。 ――在她看來,能走便走,不能走再戰(zhàn),若是為了不戰(zhàn)而出劍,未免有些浪費劍氣,更會再掀起些嗆人沙塵。 虞兮枝的想法簡單,但這一幕落在水鏡之外的人眼中,便成了二師姐胸有成竹,不慌不忙,有真正的大將之風。 饒是如此,大家還是忍不住捏緊了拳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此處,生怕虞兮枝被抓住。 甚至有人口中忍不住低聲念道:“抓不住,抓不住,抓不住……” “快走快走快走,二師姐快走?!贝巳松磉叄灿幸蝗司o張喃喃道。 念著“抓不住”的九宮書院弟子一愣,頗有種看到同類的感覺,頓時向著身側(cè)掃了一眼。 卻見自己身邊的人穿著昆吾道服,他還在想,果然虞二師姐在自己宗門也十分受歡迎,再準備移開目光。 下一刻,他移開了些許的目光又掃了回去,落在了那弟子胸前。 千崖兩個大字飄逸俊秀,讓人見之心喜。 九宮書院弟子尤其被那兩個漂亮的字吸引,一時間竟然忘了移開眼睛,半晌,等到身側(cè)之人都已經(jīng)覺察到他的目光時,他才猛地回過神來,頓覺失禮極了,不由得耳廓一紅,再深深一禮致歉。 重新挺直背脊時,九宮書院弟子還是忍不住問道:“道友,你胸前這個千崖二字……是所有支持虞二師姐的人都有的,還是你自己畫的?” 站在他旁邊的人,自然便是未能進入這一輪比賽的黃梨。 黃梨頗有些啼笑皆非地看了一眼身側(cè)的少年,只見那少年這話問出口后,顯然臉極薄,方才還只是耳廓紅,此刻已經(jīng)整張臉都紅透,偏偏眼中還盛滿了期待,好似寫著nongnong的“我也想要”。 黃梨撓了撓頭,他素來不怎么起眼,便是也去了那趟九宮書院,但有人沒能記住他的臉,也挺正常。 關(guān)鍵在于,他不怎么會拒絕人。 既然讀懂了這九宮書院弟子眼中的渴望和憧憬,黃梨心中便不由得微微一動,旋即又有些愁。 千崖二字自然不是僅此一份,當時易醉一時手癢,寫了當然不止千崖峰眾人身上所帶的那寥寥幾個。 而剩下的,便被易醉隨便扔在了一邊,眼看就或許要被風刮走,他也不甚在意,于是黃梨便默默將所有其他的字符都收在了芥子袋里。 當時他不過隨手為之,畢竟他做類似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從沒想到,竟然也有人想要這胸標。 沒有畫最后一筆符意的胸標便只是胸標而已,黃梨心道,有人喜歡千崖峰是好事,依照易醉師兄的性格,當然越多人夸千崖峰越好,越多人知道二師姐不僅僅是昆吾山宗的,更是千崖峰的,當然最好。 如此思忖片刻,眼睜睜看著虞兮枝再上兩層臺階,而那和尚锃光發(fā)亮的頭越來越近,好似幾乎要沖破水鏡,黃梨終于脫口而出:“都有?!?/br> 九宮書院弟子果然眼睛發(fā)亮:“那、那我可以擁有嗎?” 黃梨想要傳音問一下小師叔是否可以,但又覺得此等小事,自己興許也可以做主,反正也沒有什么壞處。 如此權(quán)衡片刻,黃梨默默取出一個胸標,九宮書院弟子立馬貼在了自己胸前,只覺得自己的腰桿都更直了一些,再抬眼,心一下子猛地漏跳一拍。 卻見水鏡之中,那僧人竟然已經(jīng)伸出金剛伏魔杵指向了虞兮枝的腳踝處,甚至從某個角度來看,竟然好似已經(jīng)碰到了她的衣擺! 九宮書院弟子的尖叫已經(jīng)在嘴邊。 虞兮枝恰好再抬步,走上最后一節(jié)臺階。 于是伏魔杵頭與她的衣擺堪堪擦過,她再次在那僧人碰到她之前,便消失在了原地。 第三層之上,是炙熱火海,第四層火海之上的第五層,是幽閉叢林,再向上的第六層,更有宛如劍冢般的焦黑枯石嶺。 九宮學院弟子興高采烈地四處展示自己胸前的千崖胸標,于是來向黃梨討一枚胸標的人越來越多,好似有了這標,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說虞二師姐是自己女神了一般。 于是一眾穿著不同門派道服的弟子們聚集在一起,細看竟然還有一半都是女弟子。 卻聽有男弟子忍不住道:“我們喊虞二師姐女神也就罷了,你們這是……” “怎么?就不允許我們女孩子之間彼此欣賞了?”旁邊的太虛道少女冷哼一聲:“看在你也喜歡我們虞二師姐的份上,不和你計較。” 大家胸前都貼著紅筆勾勒的漂亮千崖二字,一群人烏泱泱站在一起,一起為虞兮枝的揮劍而驚艷高呼,為她面前平地而起的每一階臺階而雀躍,也一并唾棄每一個幻境中都精確定位了虞兮枝位置的渡緣道和尚,再為每一次兩人愈發(fā)驚險的擦肩而過尖叫出聲。 “這個渡緣道的和尚是怎么回事???怎么總是追我們二師姐?這么想和二師姐對劍的話,為何前一次的擂臺不出手,一定要等到這個時候?”有人皺眉道。 “就是他把我打下去的!他一個人守一個擂臺,我不服氣許久,所以一直在旁邊看著他,他當時或許就對二師姐有想法了,我還納悶過,他為何打一場就要往二師姐的方向看許久來著!” “……嘶,臭不要臉,有本事正面剛啊,在塔里偷襲算什么英雄好漢!” “有渡緣道的道友嗎?有認識這位的嗎?說起來他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這么精準快速地定位我們二師姐的位置的???有什么秘法嗎?” 便是高天之上的紅衣老道都忍不住多掃了幾眼了空大師,欲言又止,想問你們渡緣道此舉是什么意思,難道真的在此前便已經(jīng)商議好了,要追著虞兮枝砍嗎? 但無論從什么角度來看,便是渡緣道真的如此,也沒有違反賽前所說的一眾規(guī)定,挑不出什么錯處。 所以紅衣老道只能硬生生沉下氣。 他能沉住氣,其他弟子們當然不能。 然而眾人四下去看,卻見這么大一群人里,五派三道少了一道,五湖四海少了一海,竟是真的沒有一個光頭。 再舉目遠眺,比劍谷的另一端,有整齊的僧袍迭次排列,僧人們站姿極其自律,一掌豎在胸前,另一手握金剛伏魔杵,遠遠看去,還有些整整齊齊賞心悅目的奇異美感。 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該說是渡緣道真的如此超脫凡俗,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還是渡緣道確實早就有此打算,要以五人之力圍堵虞兮枝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