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我忽然覺得自己也挺不容易的。 誒,不禁嘆氣,這年頭,想要混口飯吃,誰都不容易。 我上午到杭州,下午飛長沙,我飛機(jī)上睡了一會兒,在機(jī)場吃了一碗牛rou面,雖然已經(jīng)累的有些麻木了,我還是把臉上糊著一層濃妝,穿著12公分的高跟鞋跟打了雞血一樣,沖著鏡頭、現(xiàn)場的觀眾還有記者,笑的像高粱花子……只是一瞬間,我感覺有些恍惚,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怎么看怎么覺得像足了粉墨登場的小丑。我試著笑了一下,卻怎么看,怎么想是在哭。 累過頭,出現(xiàn)幻覺了。 詭異,太詭異。 等我乘坐的飛機(jī)到順義機(jī)場的時(shí)候,都已經(jīng)半夜11點(diǎn)半了。 我打開手機(jī),里面是11個未接電話,都是simon張。 我連忙回?fù)?,一接通,他劈頭蓋臉的喊著,“你快來xx醫(yī)院,快啊!” 我踩著高跟鞋向外跑,到停車場拿車,繼續(xù)講電話,“你終于被折磨的住院了?你怎么住的起xx?。?!” 我知道,xx是一間非常好的涉外醫(yī)院,奢華的資料資源,昂貴的費(fèi)用,已經(jīng)絕對完全的隱私保障,在某一個層次的人群當(dāng)中享有盛譽(yù)。 “不是我!是……誒,總之,你快來就是了?!?/br> 我開車趕到的時(shí)候,simon張正在門外面容木訥的吃口香糖。我的手指在他呆滯的眼前晃動,“@#¥%……,醒啦!廖安呢?” “早回去睡覺了。kao,編劇太腐敗鳥!居然還有時(shí)間睡覺!!”simon張說著,拖著我進(jìn)去。 一個vip治療室內(nèi),任子熙被捆綁在病床上,細(xì)瘦的手腕上似乎都摩出了血痕,她在劇烈的掙扎,眼窩發(fā)著青黑的顏色,汗水把頭發(fā)變成野草,一縷一縷的粘在蒼白的臉的皮膚上。 她癮癥發(fā)了。 她居然能帶出一種垂死掙扎的野獸的氣質(zhì),用撕裂的聲音嘶吼著: ——“勛暮生!我恨你!我恨你?。∥液弈悖。?/br> ——你不是男人! ——你就是勛世奉的一條狗!” ……你不是他弟弟,……你就是他的狗…… 我看到了,在她的病床前,勛暮生安靜的站著,看著發(fā)狂的任子熙,一言不發(fā)。 記憶中,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他的背影是黑色的,沉重,壓迫著人的神經(jīng),vip室的空間中,全是壓抑的氣氛,帶著苦味,隔著玻璃彌漫出來。 透明分界線的外面,站著我和simon張。 我,“勛……,他怎么在這里?” simon張哼了一聲,“不然哩?!你以為我能有這個閑錢讓任小姐住這里?我媽病了我還只是掛普通號,再說我還有三百萬的房貸沒有還呢!” 我,“她這樣多久了?” “你說她吼叫,還是說她罵人?” 我,“……” simon張搖頭,“她吼了一個小時(shí)了。剛開始就是哀求,隨便誰,讓她再吸一口,勛先生一直在她眼前,當(dāng)然不可能同意。勛先生付賬,讓醫(yī)院給她最好的治療,vip房間,以求務(wù)必根除癮癥。一看沒粉抽了,她就開始罵人,誒,要說她可真有勁頭,要是我,我早蔫了。” 我,“怎么不打鎮(zhèn)靜劑?” simon張,“扎了,不管用?,F(xiàn)在她本身就癮癥,不敢再多注射別的了?!?/br> 我,“勛先生讓她罵了多久?” simon張居然有些欽佩,“一直吧,從頭到尾。七少……平時(shí)那么傲的人,也真受得了?!,要是我付了錢給她治病再換來叫罵,我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br> 我推了simon一下,“你去把勛暮生叫出來?!?/br> “為什么?” “傻???有他在任子熙眼前,任子熙根本不可能停的下來?!?/br> simon向旁邊一躲,“我勸過,可是勛先生自己不出來。他說,讓她罵,心中的怒氣都罵出來,她就舒服了?!?/br> “舒服個屁!” 連著40個小時(shí)不睡覺外加連軸轉(zhuǎn)的工作,我的火氣也上來了,“給她給借口,她永遠(yuǎn)只知道怨天尤人,永遠(yuǎn)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比她凄慘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誰哭天搶地。 我鄰居他媽剛下崗那會兒,一大家子人每月只有200塊錢。他們家老爺子得了尿毒癥沒錢透析,一家大小把老頭兒扔回老家,那個老頭兒自力更生,找了個土郎中,吃了一劑土藥,出了一身的膿瘡,之后只吃玉米糊就活了五年,要不是貪嘴吃饅頭噎死了,我看他多活十年都沒問題。 如果任子熙不姓任,我看她會堅(jiān)強(qiáng)的多!” “生活如此的艱辛,精力如此珍貴,像我們這樣的平頭小百姓,誰會白費(fèi)力氣,每天怨天尤人,呼天搶地? 愛與恨,需要的是酒足飯飽之后的力氣! 那可都是由一個一個的饅頭,一個個的包子,一碗一碗牛rou面,一根一根雙匯王中王,還有一張一張的人民幣堆出來的??!” simon張那樣的斜著眼睛看我。 我也看著他。 他自動讓開路,用手勢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我拉開了玻璃門。 任子熙看到是我,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一只回光返照的妖孽,燃了。 她似乎放棄勛暮生,轉(zhuǎn)而開始罵我。 不過我沒有放在心上。 我救了她,出于我偉大的普世價(jià)值觀,還有國際共產(chǎn)主義精神,我不要求回報(bào),可也不能圣母到再讓她踐踏出氣。 我去扯勛暮生,他卻好像僵在那里,動也不動,現(xiàn)在的他干澀的像枯枝。 最后,我用盡透支了40小時(shí)之后,身體中僅剩的力氣,把他推了出來。 他依然看著任子熙。 玻璃門滑上,一切變成了無聲的影像。 現(xiàn)在,我穿了12公分的高跟鞋,很高,我抬頭,就能觸摸到勛暮生的脖頸。我有些半強(qiáng)迫性的讓他的頭顱轉(zhuǎn)向,最后,背對著那些影像,無論任子熙在做什么,都背對著她。 勛暮生像戴著一個面具。 空洞的像個殼子。 我的手用些勁,讓他微微低頭,與我對視。 我說,“我送你回家。” 他像是聽見,又像沒有,最后,他垂下眼瞼,點(diǎn)頭,只輕輕說了一聲,“好?!?/br> 這次是我用力拉著他的手,走出壓抑的空間。 我直接把車子開回勛暮生那個號稱豪宅的公寓,停在寂靜的院子中,雖然是隆冬,院子中卻郁郁蔥蔥,種滿了從歐洲直接移植過來的、在冬天也能翠綠的小草和珍稀的花卉。 我讓他上樓,他卻直接走向地下停車場,說要出去喝酒。 嘆了口氣。 “別開車了,你現(xiàn)在這樣子,……,算了,我陪你好了?!?/br> 于是,我開車載他到附近一個很安靜的bar,他要了威士忌,純酒,不加冰,他就這樣倒在杯子中,三口就喝完,再倒。我安靜的坐在他身邊,以為他想要說些什么,他卻什么都不說。 手機(jī)響,短信。 simon:要是我過勞死,請把我的撫恤金寄給我媽,然后把我的骨灰加滿了鮮花,撒向大江大河。 我:咱們還有撫恤金?et好像是社會主義中的資本主義吧…… simon:……萬惡的資本主義,在挖社會主義的墻角! 過了半個小時(shí),simon給我發(fā)了短信:?。。。。。。。。。。。∑呱侔l(fā)人過來了,我要回去挺尸。 我:好好挺。 “是誰?”勛暮生忽然發(fā)聲。 我,“simon,他說如果過勞死,他想要撫恤金,然后要把骨灰加上花瓣撒向大江大河,呵呵?!?/br> “為什么?” 我一愣,“他媽似乎病著,需要錢治療啊?!?/br> 勛暮生,“不是,我是說,為什么要挫骨揚(yáng)灰?還要撒向江河?” 忽然想起來,勛家是舊時(shí)的家族。他們的家族成員最后的歸宿一般是裝入棺材中,安葬進(jìn)紐約長島的勛氏家族私人墓園。他們的人,活著的時(shí)候不會像升斗小民,用一生的積蓄供一套房子,死去之后,也不會讓普羅大眾,把自己燒成骨灰,放在一個小盒子里面,擠進(jìn)只能放的下一個小木盒子的空間。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真實(shí),本身就是由物質(zhì)構(gòu)成,想要活著不被人踐踏,死的有尊嚴(yán),誰說不需要大量的金錢? 我,“這是開玩笑的啦,而且,周公鄧公不都是這樣嗎,向偉人看齊!”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茫然。 “周公、鄧公……你在說誰?” 轉(zhuǎn)念一下,有些冷笑話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從事實(shí)上來講,勛暮生都不能算是中國人。他不理解這么無聊的比喻啦。 我搖頭,“沒事,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空杯子和空了半瓶子的酒。 “還要喝嗎?” “夠了?!眲啄荷尵票0咽O碌木拼嫫饋?,起身,對我說,“走吧?!?/br> 出去的時(shí)候,下了雪。這應(yīng)該是晚冬、初春最后一場雪,不像冬天時(shí)候那樣厚重,雪花都是輕薄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飄落。天空中帶著薄霧,像狄更斯筆下的倫敦。 在車子上,我開了一會兒暖風(fēng),見他坐著不太舒服,我就把副駕的座位向后調(diào)了一下。 我,“躺一會兒,到家我叫你?!?/br> 勛暮生看著車窗外,在我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shí)候,他忽然說,“今天,住下吧。” 我換擋,發(fā)動車子,看了他一眼,點(diǎn)頭說,“好?!?/br> 似乎聽到了什么不應(yīng)該聽到的回答,他的視線從窗外轉(zhuǎn)向我,“我是說,在我那里過夜?!?/br> 從觀后鏡中看了看周圍的環(huán)境,然后打左轉(zhuǎn)向燈,我把車子從park車的地方開了出來,這才回答說,“我聽到了?!?/br> “可能要上床?!?/br> 我一扭頭,樂了,“你不會。” 勛暮生瞪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