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白曉晨對著陳南嘉總覺得不自在,她好像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人,側過臉對嚴尚真說,“你領帶被扯歪了。” 她讓嚴尚真轉過身來,自己站起來半彎著腰,在給他重新打領帶。 她的手有些涼意,不小心劃過了他的喉嚨,冰冷的像玉石,沒有活氣。 嚴尚真細細地在心底描摹著她的容顏,每一絲細微的表情都不放過,她微微抿著唇,蹙著眉,是很認真的表情。 額頭有青絲劃過,落在她的耳邊,臉龐光潔得看不到一個毛孔,她原是這么完美整潔的人。 她身上有淡淡香氣,當然不是高級香水,她不愛那些。 嚴尚真有點恍惚,她能這樣認真地看著自己再久一些,便好了。 “行啦,”白曉晨滿意地說了一聲,后退了一步觀察。剛坐下,嚴尚真的手便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熱,有些干燥,并不是細膩的皮膚,是男性特有的火熱。 白曉晨眨眨眼,放松下來,對著走過來的嚴志國甜甜一笑,“伯父好?!?/br> —————————————————————————————————————————— 在嚴家待了一個周末,陳南嘉總是試探著問她白母的事情,白曉晨避諱著沒說,回到家里幾次想問白母這個事情,總沒開口。 反正白母不需要和她打交道,婚禮所有的事情都是方夫人在準備,要是母親接近了陳南嘉,反而會惹得方夫人不滿。 項目有條不紊地推進著,這是白曉晨最忙的一段時間,導師基本上指個思路,全部要她們自己摸索,偏偏重工的人盯得緊,還喜歡指手畫腳,又因為是兩個系統(tǒng)的人,人事上也有點不習慣。 白母這段時間過得很開心的,女兒婚事已經(jīng)公開,丈夫又解決了仕途問題,即將被調任石化集團總部,還一反往常待在家里,她算是白家最得意的人了。 白曉晨一直刻意避諱聽到唐秦蜜和張智源的事情。 然而他們在圈子里,實在也很受關注。 張智源和唐秦蜜的婚期突然提前了,到了只說要在年前完婚,好像是家長催得急迫。 嚴尚真不經(jīng)意地提了一次,沒說時間,幸虧她背對著他整理書籍,才沒露出破綻。 不過跟她沒什么關系,她放下了手機,沉默了很久,還是將那個號碼刪掉,嗯,都結束了,她還有不到4個月就要結婚了。 往事是鏡花水月,空夢一場。 但她不算吃虧,好歹曾經(jīng)得到過。 白曉晨收拾了下桌面,伸了伸懶腰,有人敲她的辦公室敲了幾下,然后對她說,“小白,方金龜叫咱們到他的辦公室集合?!?/br> 白曉晨所在的組里理科未婚女偏多,因而姑娘們私下喜歡開方獨瑾的玩笑。他年紀接近三十,已經(jīng)坐到高官位置,更不要說高大英俊身材挺拔,最重要的是,聽說只交過兩個女朋友,特別潔身自好,沒有一些普遍的習氣。 嗯,說明他不是gay,也不怎么濫情,雖然沉默寡言了些,嚴厲了些,外加工作狂了些。 但理科女大都偏好這一類型,也無怪大家幻想一下這個人。 都六點了,他不會又要讓她們加班吧。白曉晨揉了揉太陽xue,她最近一段時間累得夠嗆,只有晚上才會回到家休息,就是中午也是在實驗室,數(shù)控室度過的。 方獨瑾要求太嚴了,親自監(jiān)管重工的頭一批軍事項目組,時不時轉轉一線。 這批項目成員,不管是來自x大的還是h大的或是y大的,不管課題是高光還是定向能,都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加班那是常態(tài),y大還有不少人被直接派到了西北區(qū)去做實彈研究,更麻煩。 垂頭喪氣地和其他同事到了方獨瑾的辦公室,白曉晨搓了搓手,覺得有必要跟他反應下暖氣的問題。 方獨瑾招呼她們坐下,看門見山地問道,“春節(jié)前后你們當中得有個人留在這值班,誰愿意去?!?/br> 他的黑色羊毛大衣纖塵不染,怎么做到的?白曉晨累得都胡思亂想起來,春節(jié)時間,誰愿意留在這兒啊。 大家都有點面面相覷,值班是沒有技術含量,還在春節(jié)前后。 白曉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若是她不留下來,還是要去有喜的張家和唐家拜年道賀的。 對了,還有嚴尚真那邊,她不是不愿意面對他,而是不愿意整天見到他。 即便是熱戀的人,也不能總膩在一起吧。她為自己小聲的辯解。 于是仰頭,眼睛亮亮的,“領導,我留下來唄?!?/br> 她現(xiàn)在不那么怕方獨瑾了,只要工作完成得不錯,這人很好說話,關鍵他還是品行優(yōu)良。 方獨瑾聽到她出聲,臉上抹過奇異的神色,他皺了一下眉,眼里漂浮著一些她不知道的意味,深邃冷肅的面容漸漸柔和了下來,“那就你吧,具體時間再通知?!?/br> 歐也,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白曉晨都默默地揮了下手。 “不過,不加班的得去趟x省,協(xié)助下那邊的進程,有補貼,到時候看通知。”他露出笑意,有點促狹。 我擦,除了白曉晨所有的人都要抓狂了,心底死戳著方獨瑾小人兒,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對我,大冬天的放咱一馬吧行不。 白曉晨撫了撫胸口,無視掉別人羨慕嫉妒的目光,覺得自己果然聰明了一回。 “對了,”方獨瑾說給所有人聽,目光卻分明看著她,“我們領導層也不會休假,春節(jié)前后我也留在這兒值班?!?/br> 他說得輕巧,白曉晨卻恨不得捂上耳朵,還要和這人面對面相處幾天,我去。 其他人臉上現(xiàn)出平衡表情。 等到五點下班的時候,方獨瑾給白曉晨打了個電話,讓她等在南區(qū)的停車場,兩人去吃晚飯,白曉晨倒是想拒絕,沒來得及說,那邊就是掛電話的嘟嘟聲音。 寒風陣陣,白曉晨有點瑟縮,四處看了看,方獨瑾的車子開了過來。 司機是個沉默的大叔,白曉晨坐進去后總覺得靠得方獨瑾太近了。 “去路瀟那里?!彼o司機說了個地方。 天黑得太早了,這才六點鐘,方獨瑾帶著她進了一個餐廳。 裝潢的不錯,就是僻靜點兒。 那老板一看到方獨瑾和她,就露出奇異的神色,應該是認識他的,招呼道,“還是老位置,這是?” 那老板看向白曉晨,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個清麗的女子好像誤會了什么。 方獨瑾點點頭,對著這個清麗的女人說,“上招牌菜,她沒來過?!?/br> 也不回答那人的問題,就到最里邊的兩人座了。 白曉晨坐了下來,方獨瑾已經(jīng)給她點了杯熱飲。 應該是因為熟識的緣故,菜上得很快。 有牛rou胡蘿卜,山藥燉鴨,奶油玉米濃湯,茄子豆腐煲等等特別適合大冷天吃的。 香氣四溢,看起來都很不錯。 雖然晚上一向吃得不多,可今天這么冷,多吃一些沒問題的,白曉晨喜滋滋地拿了勺子舀了一碗湯,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她吃得正歡,方獨瑾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突然發(fā)問,“張智源的婚期提前到下個月十八號了,你知道嗎?” “咳咳咳,”白曉晨被驚到了。她咳嗽得臉色通紅,眼淚幾乎要出來了,死命地大口大口喘著氣。 不知道是真嗆住了,還是為了別的什么。方獨瑾漠然的想著。 第19章 漣漪 白曉晨喘了半天,灌了杯水下肚,對方獨瑾說,“他們婚期提前,關我什么事呢?!?/br> 她神色慌亂,大概怕被自己看穿。 方獨瑾發(fā)現(xiàn)牙根處是酸的,不動聲色問道,“是么,那時候你都放假了,秦蜜一定會邀請尚真,你怎么辦?” 白曉晨的右手有點抖,夾到碗里的rou絲掉落在了桌子上,勉強笑道,“我找個理由不去?!?/br> 哦,是么?方獨瑾不明白自己為何這般咄咄逼人,卻又說,“你可沒有理由拒絕出席?!?/br> 她艱難地問他,“你,到時候你讓我加班行么?我真的不想去。” 方獨瑾嗤笑一聲,“憑什么幫你?!?/br> 她以為她是誰,她以為自己很有分量到讓他說謊?對他而言,這女人,什么都不是。 白曉晨握緊了黑色鑲金漆木筷子,沒有正面回答。 頓了一下,她幾乎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我曾經(jīng),很喜歡,很喜歡他。” 不知道為何要對眼前的這個人講,也許是因為需要找一個人傾訴,方獨瑾又恰好是一個合適的樹洞吧。 “我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和我分手?!卑讜猿看罂诖罂诘爻灾?,沒有就菜,好像白米飯很香甜,她真的很餓。 “那時候,我父親的事情本來已經(jīng)有了轉機,結果卻仍被扣在紀委,放不出來?!彼穆曇魶]有哽咽,沒有波動,玻璃杯里的水已經(jīng)沒有了,她盯著桌子,如敘述別人的故事。 她那時候的艱難,想必也有尚真出的力。 要讓一個連續(xù)五天只睡三小時仍笑著堅持做完數(shù)據(jù)模擬的人屈服,并不容易。方獨瑾想。 “然后他對我說,他愛上別的女人,希望我放手。”白曉晨的眼眶里聚滿了淚水,她那時候沒有哭過,現(xiàn)在當然也不會。 記起當時,在張智源的辦公室。 她歡歡喜喜地為他做了晚飯送過去,然而他拿著文件,一手搭在桌上的泰山石上,說,“我喜歡上秦蜜了,對不起?!?/br> 他的臉色有些難過,又有些愧疚地對她說,“曉晨,我不愛你了?!?/br> 她拿在手里的飯盒撞上了大理石地板,響得驚人。 我不愛你了,她怎么能接受這句話? 明明他說過,“曉晨,為我做一輩子飯吧?!?/br> 明明他親著她的額頭,“曉晨,我會,我會等到你長大?!?/br> 明明,明明他握住了她的手,那溫度熱得發(fā)燙,“我愛你。” 那都是假話嗎,還是在她忙亂的時候,他漸漸變了心。 “我知道你是為了聯(lián)姻對不對,我知道的?!彼鼻械貑栐?,一定是為了本家所以他才要娶唐秦蜜的吧,不會是他的本意的,一定。 “我真的,愛她。”他的表情真實的挑不出一絲毛病,提到另一個女人時,他是帶著期許,還有甜蜜。 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自己。 她想自己嫉妒的面目一定可憎,口不擇言只是逼問,“她哪里有我好,論長相論學識論性格,全部沒有比我出色,你絕對是為了她的家庭背景,智源哥,你聽我說,我爸爸就要出來了,不會給你們家?guī)砺闊┑模懵犖艺f?!?/br> 她聲嘶力竭,披頭散發(fā),一定像個潑婦吧。 難怪張智源眼里好像有憐憫,歉疚的表情多么可恨,“曉晨,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一瞬間?!?/br> 這么一句話,擊潰了她所有的防線。 哦,所以你不愛我,也只是一瞬間。 —————————————————————————————————————————— 白曉晨嘴角抹出嘲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