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素珍點頭:“我也很想見你,昨晚我一直在想你的事……” 蔣謠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有點……太過了是嗎?” 素珍愣了愣,然后搖頭:“不,不是你跟嘉譯的事……而是,你的生活,你的婚姻,你的人生?!?/br> “……”她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我想你一定是太寂寞了?!?/br> 她苦笑,默認了。 “我回去想了想,我覺得自己也沒有盡到一個朋友的責任。”素珍忽然說。 蔣謠詫異地睜大眼睛:“不,你別這么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煩惱,我沒有權利拿我的事來煩你,當然你也沒有義務來充當我的保護傘。” 素珍笑了笑,好像早就料到她會這么說。 “是嘉譯來找你的吧。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是不會愛上這樣的毛頭小子的?!?/br> 蔣謠尷尬地低下頭,關于自己是如何跟老友的表弟偷情這個話題,她自始至終無法很好地面對。 “但我真是沒想到……他會……你們兩個竟然會……” “對不起?!彼钠鹩職庹f。 素珍搖頭:“蔣謠,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br> 這是一天以來第二個對她說這話的人,她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她的確做了錯的事,而他們卻說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只是跟嘉譯玩玩嗎,還是認真的?” 她苦笑,又是同樣的問題,她也同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但她還是搖了搖頭,說:“我跟他……我們不會有什么結果?!?/br> “……那么嘉譯呢,他是怎么想的?” 蔣謠看著素珍的眼睛,很想把事實說出來,但最后,她還是說:“我想他也只是,追求一時的玩樂而已……不會是認真的?!?/br> 素珍聽到這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沉默地喝著啤酒。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說: “蔣謠,這件事,我不會再問了。你們的事,我覺得應該由你們自己決定,我對你唯一的要求是,你們不要傷害到任何人。嘉譯是我的表弟,如果你們傷害到我的家人,我還是會站在家人的一邊,不會管你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快樂,所以……既然這件事還沒有人知道,我也可以裝作不知道。你們自己決定吧。但是我想告訴你,每個人都應該有一條道德底線,如果越過了這條底線,什么愛不愛的……都是狗屁。” 蔣謠眨了眨眼睛,覺得最近這短短的一兩天,她經(jīng)歷了太多的難以置信,好像忽然之間,地球不是以她認為的方式在運轉,好像這世界一下變得寬容了。 這天晚上,蔣謠和素珍聊到很晚,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超過一點了。王智偉已經(jīng)睡了,輕輕地打著呼,仿佛一切照舊。 洗完澡,她卻沒了睡意,于是找出一盒煙,去陽臺上抽煙。她不是標準的煙民,但是偶爾心煩的時候也會抽幾支,比如現(xiàn)在,她心情煩躁,好像怎么也無法平靜下來。 在暗夜中,她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的是祝嘉譯的臉,還有他跟她求饒的表情。那小子現(xiàn)在一定難受得要死吧…… 想到這里,蔣謠覺得自己很壞,好像已經(jīng)把欺負他當做是一種……樂趣? 抽了兩支之后,她竟越來越想見他。可是王智偉在家,她是無法出去找他的,即使找到他,又如何呢,她不是已經(jīng)想好了就此結束的嗎? 可是心……卻還是不自覺地在那小子身上。 想來想去,她把手機調成靜音,給他發(fā)了一條短信:“睡了嗎?” 回復幾乎是立刻就來了:“怎么可能睡得著!你不生氣了?” 蔣謠翻了個白眼,這家伙每天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怎么可能?!彼矊W他那種孩子氣的口吻。 “你想怎么懲罰我你說吧,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能解氣。” 蔣謠吸了一口煙,又吐出來,滑動手指:“那我們分手吧。” 消息發(fā)出去,她自己也愣了一下,電話那頭的他,一定要跳起來了吧! 果然,下一秒祝嘉譯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蔣謠有點后怕地想,幸好自己把手機調成靜音,不然該吵醒王智偉了。 但她還是沒有接,她不想在家里跟情人打電話。 “干嗎不接?”他又發(fā)來短信。 “我在家。”吸了最后一口,蔣謠把煙按滅。 “我說過,你要我怎樣都行,但是不能提分手?!?/br> 怔了半天,她回復道:“唉……你這個難纏的家伙……” 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那就先不分了? “明天能來我這里嗎?”他很懂得得寸進尺。 “不行,”她咬牙切齒,“罰你一個月不見面!” “那你干脆弄死我算了?!彼那樵捒偸遣惶珓勇?,卻很動人。 “你自己說什么懲罰都可以的?!?/br> “……一周吧,這是我的底線。” 他媽的這小子也有底線?! “你不許偷偷來公司樓下或是其他什么地方看我,要是讓我發(fā)現(xiàn)了時限就延長一個月?!?/br> “狠心的女人!” 蔣謠看著手機不禁笑起來:“好了,睡覺吧。這下你睡得著了吧。” “還是睡不著……那下周五能一起吃晚飯嗎?” “現(xiàn)在怎么可能知道一周后有沒有空,到時候再說吧。” “不行,我是花了一周的時間在排隊?!?/br> 她又笑起來,他總是有辦法哄她開心。 “如果不加班,就跟你一起吃?!彼荒芟冗@樣搪塞他。 “那么接下來的一周我能給你發(fā)短信或是打電話嗎?” 蔣謠想了想,要是不見面,這小子估計得打爆她的電話,發(fā)爆她的短信信箱,于是連忙回道:“不行,一周之內斷絕一切聯(lián)系?!?/br> 為什么對我這么狠心……” “因為這樣才叫做懲罰?!?/br> “我都說了下次再也不敢了?!?/br> “懲罰就是懲罰?!?/br> “……那好吧?!?/br> “我要睡覺了。” “能再陪我聊一會兒嗎?” 蔣謠剛想回復,就聽到王智偉開門出來的聲音,連忙嚇得放下手機,假裝剛抽完煙。 王智偉去廚房倒了杯水,喝了幾口,然后睡眼惺忪地問:“怎么還沒睡?!?/br> “馬上就睡了。”她敷衍地笑了笑。 他點點頭,推開房門回去了。但馬上又折回來,說: “忘了告訴你,我下個禮拜去廣州出差,周一去周五回來?!闭f這話時,他的口吻跟平時一模一樣,像是根本不知道她常常趁他不在家去跟小情人幽會一般。 蔣謠怔怔地點點頭,不敢說半個字。王智偉打著哈欠半掩上門,蔣謠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吁了口氣,又一個人坐著發(fā)了好一會兒呆,終于關上手機,睡覺去了。 ☆、7.三(上) 在剛過去的一周里,蔣謠忽然覺得:世界終于清靜了。 原本充斥在她生活中的三個男人集體消失了。她發(fā)現(xiàn),沒有男人的生活反而會更輕松,比如不用隨時隨地警惕秦銳在背后跟她說話,也不用擔心王智偉又拋一些什么可怕的話題出來,更不用像哄小孩一樣去哄祝嘉譯。 女人怕寂寞,但這并不意味著她們離不開男人。 周一她不得不加班到十點。周二的晚上,她去逛了很久沒去的書店,買了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書,文學類、科普類、廚藝類,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對許多事物感興趣,只是以前她都沒有時間,她所有的時間都被工作、家庭、感情這三樣東西占據(jù)了。 回家之前,她又去了一次超市,根據(jù)新買的烘焙書買了許多原材料。這天晚上她試著學做巧克力布朗寧,弄到午夜,但還是以失敗告終,可是她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好笑。 帶著一種自我滿足,她沉沉睡去。 之后的幾個晚上,蔣謠相繼約了朋友出去吃晚飯、逛街、泡吧,日子像是又回到了單身的時候,既遙遠又懷念。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周五竟然到了。早上剛一打開手機,就收到了“z”的短信: “周五了!” 她看了看發(fā)送短信的時間,竟然是凌晨五點多,于是有點哭笑不得。但她還是沒有回復,只是把手機放回包里,踩著新買的鞋出門了。 剛到公司,“z”的短信又追來了:“你說過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吃晚飯的?!?/br> 她想了想,才答道:“我說的是如果不加班的話。” “周末不準加班!我等了一周了!” “工作比較重要。”她故意說。 “……難道不能偶爾我比工作重要一次嗎?” 她看著手機,不禁苦笑,他還是個孩子,有點難纏也有點可愛的孩子。 “好吧,”她滑動手指,“不過只是偶爾?!?/br> “下班之后我來接你?”他在最后加了個大大的笑臉。 “不用麻煩了,我去接你吧?!?/br> “那我等你?!?/br> 這天晚上,蔣謠其實是應該加班的,因為周一下午例會上需要提交的周報她還沒做完,但她還是準時下班了,秘書看到她從辦公室走出來,愣了愣,她微微一笑,說:“周末了,早點回去吧。” 原本以為要留下來加班的秘書立刻高興地跟她道別,等她一轉身,就急不可待地拿起桌上的電話開始約人。蔣謠笑著離開,年輕真是太好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所以永遠存著對生活的希望。 開著車飛馳在都市的夜路上,蔣謠不禁回想起自己二十幾歲時的樣子,那時的她是那么固執(zhí),那么意氣奮發(fā),以為不論生活多么艱難,都無法磨滅她的激情與渴望,但現(xiàn)實,會讓人不敢直視。 有時候她也會捫心自問:現(xiàn)在的她,還是那個蔣謠嗎? 沒有答案。 她想,對她來說,最大的變化就是:這個世界不再只有黑與白、錯與對,還有許多其他的東西,以前她無法理解的,現(xiàn)在她能夠理解了,也更能夠接受現(xiàn)實的殘酷——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車子到的時候,祝嘉譯已在路邊等了,深秋的風吹在他只穿著襯衫的身體上,看得她心里發(fā)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