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節(jié)
“你想問她,你父皇是怎么死的。你想親口問她,你到底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br> 景泰藍(lán)默然點頭,手指摳著衣袖的龍紋邊。 “君瑞?!碧逢@忽然喚他的名字,眼中有深思的表情,“如果……如果我說,其實你一直都知道呢?” ------題外話------ 我忽然深刻地醒悟到:太早定下男主,讓女主塵埃落定早早抱娃,讓讀者不必掛心女主的感情歸屬后,讀者竟然沒有因此一起跑掉,還能跟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對得起我了。我大可不必再嚎叫什么評論區(qū)長草,感情沒呼應(yīng),月票不給力等等啥的——那叫矯情。 不過,陰森森邪笑著提醒一句:你們還是安心得太早了…… 第一百零三章 景泰藍(lán)身世 更新時間:2014112 8:40:59 本章字?jǐn)?shù):10906 景泰藍(lán)霍然抬頭。 “關(guān)于你父皇的死因,”太史闌看著他的眼睛,“我感覺你一直知道,只是你那時太小,記憶太可怕,你下意識封住了那段記憶,所以每次觸碰到那件事的時候,你會害怕,會拒絕,會在夜半的時候偷偷哭,醒來自己卻忘記?!?/br> 景泰藍(lán)臉色慢慢發(fā)白,良久道:“可是麻麻,你為什么到今天才告訴我?!?/br> “因為你太小,因為你不愿?!碧逢@溫和地道,“會被主動塵封的記憶,一般都是對本人傷害極大的事。你那么小,我怎么忍心告訴你真相,逼你自己再面對?你一旦面對,你自己也知道,你將面臨最為難的抉擇,你必須去考慮要不要殺她為你父皇報仇,你將不得不徹底以她為敵,這對你來說太痛苦。如果今天不是你提出要去問她,我還是想等你再大一些,再提醒你?!?/br> “可是……”景泰藍(lán)怔怔地道,“這樣也是在姑息她啊……” “我只是猜測,真相在你自己腦中。”太史闌傲然一笑,“另外,我有信心保護(hù)好你,哪怕她居心叵測?!?/br> “麻麻……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那本《太后秘史》……” “李秋容有提到這事,但是很含糊。到目前為止,并沒有任何實證來證明真相。唯一的真相,在你自己那里。” 太史闌拍拍景泰藍(lán)的手,發(fā)現(xiàn)他的手已經(jīng)冰涼,順勢將他的手揣起來擱在自己懷里。 宗政惠當(dāng)年的孽,也該讓景泰藍(lán)明白了。雖然她還是憐惜他太小,但這些年他的擔(dān)當(dāng)和作為,讓她很滿意。孩子長大了,肩膀已經(jīng)可以嘗試承擔(dān)更多。 宗政惠已經(jīng)和景泰藍(lán)徹底撕破臉皮,如果不把她的惡跡揭穿到底,讓景泰藍(lán)徹底對她失去眷戀之心和幻想,她怕將來景泰藍(lán)還是難免受傷。 景泰藍(lán)將腦袋埋在她懷里,還是和當(dāng)年樣,用大腦袋來蹭她,她伸手撫摸著他光潤的發(fā),懷中的孩子已經(jīng)長大卻又沒有長大,她覺得如今她比當(dāng)年更愛他。 良久他抬起頭來,小臉干干凈凈,道:“我想好了,麻麻。” 她凝視著他,知道他一定偷偷哭過,但是完全看不出痕跡。她心中酸楚又欣慰。酸楚的是她的半路兒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扭在她懷里大哭,欣慰的是他至今仍只在她懷里哭。 “看著我的眼睛?!彼p輕地道。 他抬起眼,眼前不是她的眸子,是一口深井或者是宇宙深淵,天地昏暗,星光浮沉、飛旋、爆裂…… 舊夢浮沉,塵封記憶,那一夜黑暗的宮室飄飛的帳幕,那一夜沉厚的地毯昏黃的燈火,那一夜?jié)M地潑灑的藥汁……女子驚惶的臉……男子憤怒的臉……尖聲嘶叫……掙扎……伸出向天的痙攣的手指……噴在床榻上的黑色的血…… “??!” 景泰藍(lán)忽然一聲尖叫,一蹦而起,蹬蹬蹬地就沖出門去。 太史闌一躍而起,緊跟其后,并厲聲阻止聞聲趕來的驚慌的宮人,“站住,原地等候!” 他在前頭狂奔,小小的身影似逐夢而去,又似要將噩夢甩在身后,路過的宮人躲避不及,驚惶地張望著他的背影。 景泰藍(lán)忽然停下,仰頭看著頭頂?shù)呢翌~。 “承御殿”。 皇宮正殿之一,先帝舊日起居之所,當(dāng)初先帝就是在這里駕崩。 景泰藍(lán)怔怔地走了進(jìn)去。 承御殿之前一直封殿,景泰二年太后吵著要回宮,為了逼走她,容楚使用了承御殿,之后承御殿受到了一定的破壞,修理后再次封閉。 景泰藍(lán)潛意識里,不愿意接近這宮殿,除了那次太后回來呆了一陣,其余時間他從未來過。 殿宇高闊,日光從承塵上的窗戶射下,光柱里無數(shù)浮塵游動若舞,殿宇中所有器物,都用黃綢覆蓋,看上去明明暗暗,像一群等待被驚醒的獸。 這只獸,叫記憶。 景泰藍(lán)腳步停也沒停,直奔寢殿而去,大片大片垂地的帳幔被他用力掀起,騰起一陣淡淡的煙塵,撲在隨后的太史闌臉上。 景泰藍(lán)最后停在那張雕龍鑲鳳十二幅燒瓷江山圖的琉璃榻前。 榻是先帝駕崩時睡的榻,榻上的用具自然早已換過,換完就鎖了宮,床上平平整整,什么也沒有。 景泰藍(lán)毫不猶豫,呼啦一下掀開了那層厚厚的金色繡龍鳳呢絨毯。 花梨木的寶榻邊緣,靠近枕頭的地方,赫然有一處較深的印子。 太史闌蹲下身,聞了聞,雖然時光久遠(yuǎn),她還是憑經(jīng)驗敏銳地感覺到,這是血印。而且看這顏色這么深,說明血當(dāng)初流出來的時候,就是黑的。 多年前,流在榻上的黑血印…… 景泰藍(lán)靠在床頭,手指慢慢摸上去,太史闌這才注意到,模糊的光線下,差不多位置,木榻上還有一些深深淺淺的印子,看上去像是被尖利的東西劃的,縫隙里還有點發(fā)亮的東西,仔細(xì)看是金粉。 太史闌明白這是什么印子了。 是宮中婦人常戴的甲套,前端尖利,宛如匕首,很多甲套飾以寶石金粉,不過一般這些東西不會掉,除非……劇烈運(yùn)動。 尊貴的宮眷們,有什么機(jī)會劇烈運(yùn)動?還運(yùn)動到這床榻邊緣? 景泰藍(lán)的聲音,有點空洞地傳來。 “那天晚上我去看父皇,晚飯吃多了,父皇怕我肚子脹著,出門吹風(fēng)生病,就讓我在里間榻上睡覺,讓人把門掩上。我睡到一半,忽然被聲音驚醒,就赤腳爬下床去看……” 宮室灰塵拂去,黯沉退卻,時光瞬間倒流,仿佛還是華光熠熠承御殿,久病的皇帝,在榻上歪著,面前坐著他寵愛的貴妃,貴妃在給他喂藥,喂完了兩人喁喁低語,沒有注意到殿后一角探出的小腦袋。 “……你說的未嘗沒有道理……難為君瑞是你的孩子,你卻毫無私心……”他欣慰地握住她的手。 孩子聽見自己的名字,更加努力地向前湊了湊。 “臣妾未敢為一己之私,忘卻國家大義……”年輕的貴妃在輕輕拭淚,“臣妾自己……一開始也轉(zhuǎn)不過彎來,只是一直在讀前朝史書,看到先明圣太后親子愚而養(yǎng)子賢,她力排眾議,毅然立了養(yǎng)子,當(dāng)時那句‘社稷之重,有甚于一人榮華矣’,臣妾久久不能忘……” “你顧慮得很是,”皇帝緩緩道,“君瑞資質(zhì)瞧來是平庸了些,體力也弱于常人,而且性子驕縱……朕也很有些擔(dān)心……” 貴妃低頭啜泣,有意無意撫了下自己的肚子。 “好在你腹中還有一個……” 貴妃臉上飛過一抹紅云。 “既然如此,”皇帝似終于下了決心,道,“朕還是留個提醒吧……來人,召晉國公……” “陛下?!辟F妃按住了他的手,溫柔地道,“此事實在不宜太多人知曉?!?/br> 皇帝略一沉思,點頭,“你說得也是,朕自己來?!闭f完披衣起身,貴妃親自伺候筆墨,皇帝寫幾行,停一停,又嘆口氣。 孩子在角落里,瞪大眼睛,并不知道此刻對話事關(guān)自己命運(yùn),只是看著母妃燈火里微帶焦灼卻又維持溫柔的臉容,沒來由地有些不安。 他向后縮了縮,忽然碰到一個人的身體,他險些驚叫,那人一把捂住他的嘴,他回頭,就看見一雙帶著不安之色的細(xì)長眼睛。 “噓?!彼谒叺?。 他眨眨眼,認(rèn)出這女子穿的是低等宮眷服飾,可能是哪個被傳來侍寢的低等嬪御。 殿內(nèi),皇帝已經(jīng)寫完,長嘆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拍了拍床頭。 床頭彈出一個暗格,里頭有玉璽和皇帝隨身行璽。貴妃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即掩飾地低頭。 皇帝蓋上璽印,吹了吹墨跡,貴妃伸手來接,皇帝卻順手將旨意往暗格里一塞,道:“這東西給你全無好處,先放在這里,朕還要想想……”他又在嘆息,道:“就算將來要用到這旨意,但望你也多想想,多給君瑞一點機(jī)會。” “是?!辟F妃有些失望地看著皇帝將旨意收起。 皇帝正待關(guān)上暗門,忽然身子一僵,回身狐疑地道:“你以前從來不讀史書,你說你討厭史……今天的話是有人教你的!” 貴妃身子一震。 “還有,”皇帝蒼白的臉上目光灼灼,“你怎么進(jìn)來的?我今天說了不讓人來,密衛(wèi)呢?你帶了高手——” 貴妃忽然快速地向后退去。 與此同時皇帝身子一仰,噗地噴出一口黑血,“你……藥中有……” 榻上皇帝五官扭曲,猙獰如鬼,孩子驚得渾身一顫,張嘴要叫,身邊女子再次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覆蓋在嘴上的手冰涼柔軟,也在不斷顫抖,兩人相擁著,在黑暗的殿角抖成一團(tuán)。 皇帝已經(jīng)倒了下去,側(cè)身臥在枕頭上,嘴角的黑血汩汩地流,浸潤了枕頭和被褥,無聲流入床頭縫隙,貴妃呆怔在那里,似乎也被驚住,眼看皇帝支起手臂,艱難地要將那旨意揉爛,又試圖狠狠去關(guān)暗門抽屜,也不知道動彈。 忽然承塵下降落兩條人影,一男一女,男子青巾蒙面,一身樸素如晴空的藍(lán)衣,女子則穿著女官服飾,看見榻上情形,男子身子微微一頓,女子卻毫不猶豫撲過去,壓住了皇帝的手。 “娘娘!”她在榻上壓住掙扎的皇帝,對貴妃低喝,“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害!” 貴妃一怔,神情如被醍醐灌頂,也撲了上去,一把扯開皇帝的手,奪過那旨意塞在懷里,手再收回的時候,已經(jīng)落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你……”皇帝只發(fā)出一陣瀕死的嗚咽。 殿角處,被死死捂住嘴的孩子,也在心底發(fā)出一陣疼痛的嗚咽……他的父親……他的母親…… 他想哭,想逃,想鉆入地下,永不面對這般黑暗苦痛,然而他似被人施了定身法,動不得逃不得,渾身僵硬如鐵板,他身邊那個年輕女子,和他一般,除了還知道死死捂住他的嘴之外,也已經(jīng)渾身僵木,像一具冰冷的尸體。 他顫抖地看看她,卻發(fā)現(xiàn)她在看那藍(lán)衣的少年,眼神里,比看見剛才那一幕更震驚,更痛苦…… 殿前的燭火慢慢躍動,映著匆忙的身影,榻上的人漸漸沒了氣息,兩個女子忙碌地擦拭血跡,收拾被褥,整理遺體,影子被燭光倒映,張牙舞爪四面投射,那少年靜靜地站著,忽然道:“密衛(wèi)要到了,快點。” …… 景泰藍(lán)渾身一震,醒來。 “密衛(wèi)要到了,快點?!?/br> 這聲音忽然撞入耳中,他心中大震。 這聲音,他本該是熟悉的…… 他霍然轉(zhuǎn)頭,看向太史闌,太史闌一直有點擔(dān)心地瞧著他,便問:“怎么了?” 景泰藍(lán)顫了顫,隨即搖頭。 不,不要說……麻麻會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