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無數(shù)漆黑的圓球懸浮在他周圍,填滿每一寸空間。每個球體都呈現(xiàn)極其完美的圓形輪廓,在空中微微旋轉(zhuǎn),黑暗的表面不反射一絲光亮。圓球沒有與燃燒的火焰發(fā)生一絲干涉,像不屬于這個位面的事物,冷冷地觀察世界。 一個黑球悄無聲息地加速,飛向風(fēng)暴騎士的后腦,以撒基歐斯半轉(zhuǎn)過身體,大喝一聲,刺出長槍。散發(fā)圣潔白光的槍刃與漆黑無光的球體相撞,再次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爆鳴,氣勁四散,這次約納看清楚了,隨著颶風(fēng)吹出的還有無數(shù)細微的黑球碎片,每條碎片都像刀刃一樣割裂途徑的所有物體,盔甲、血rou、巖石、青草,甚至火焰。 “老爹出手了??熳?!他們那個級別的強者戰(zhàn)斗,即使余波也極其危險!”埃利奧特高喊,當(dāng)先繞過火場向南側(cè)轉(zhuǎn)移。龍姬和約納隨著玫瑰騎士的背影向前奔走,繞過一片火勢不大的窩棚區(qū),前方出現(xiàn)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六號坑,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來到櫻桃渡的第一課就是在這里學(xué)習(xí),現(xiàn)在想來,老爹就是用那種奇異的黑球剜去泥土,在地表制造出這樣雄偉的深坑。 扎維的士兵明顯多了起來,前方還在進行一場混戰(zhàn),不時有拖曳著長長尾焰的火流星降落,顯然第一中央軍的戰(zhàn)斗施法團也在附近,這場大火,一定是五級大魔法師梅那克馬赫和他魔法師團隊的杰作。 藍潮中夾雜著銀色光點,那是藍勛兵團和黃金鐵錘龍騎兵的混編隊伍,巴魯赫勛爵領(lǐng)導(dǎo)的兩個軍團依然暴露出指揮不善的弊端,一眼望去,幾乎沒有成建制的小隊出現(xiàn),扎維的士兵們都在各自接戰(zhàn),與櫻桃渡最后的抵抗力量相持。 在抵抗的人群中,約納認出了許多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熟悉面孔。丹先生領(lǐng)導(dǎo)的?;庶h正在浴血奮戰(zhàn),櫻桃渡任務(wù)發(fā)布者八目先生穿著長裙、扎著頭巾,手中端著一支弩弓不斷射擊,哈薩爾欽也在人群之中,不過又高又瘦的言靈術(shù)士正坐在一堵墻邊,每一次呼吸,都咳出暗褐色的血塊,顯然傷勢已重。 “沖進去!”埃利奧特舉起槍與盾,高呼著沖入敵陣,約納彈奏星際線美妙的旋律,灼熱射線從法杖頂端激射而出,掃過人潮,在扎維的軍隊中割出血rou消融的恐怖縫隙。 “吾愛……來……”龍姬的鮮血再次滋潤藍寶石,空間的陣陣異動里,白骨百夫長帶著紫霧爬出異界的洞口,拆下自己的肋骨作為刀劍,撲向面帶驚恐的敵軍。 干草叉小隊?wèi)?zhàn)士的重現(xiàn)給敵人帶來極大的震撼,即使心智再堅強的老兵,也不由自主做出避讓,不敢硬接沖擊的鋒芒。玫瑰騎士掩護著約納、龍姬破開敵陣,沖進包圍圈之內(nèi),越過一堵斷墻,匯入櫻桃渡僅存的房客群中。 “你們回來了?很好,很好?!卑四肯壬靡幌潞菇蚪虻募t發(fā),發(fā)出微笑,“不愧是櫻桃渡最強的小隊?!邪驮谀睦铮俊?/br> “室長大人他……沒時間細說了,歐迪達在哪里?我們要交還任務(wù)!”玫瑰騎士焦急地發(fā)問,獨角獸原地踱著步子。 “碼頭!開船時間要提前了,想趕上的話,就是現(xiàn)在!”八目先生發(fā)箭射倒一名龍騎兵,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托巴他真的……他是那么強壯的人,怎么會……” 埃利奧特沒有停留,回過頭來:“龍姬小姐,碼頭,現(xiàn)在!” “了解!”東方女人隨著他向碼頭的方向奔去,骷髏百夫長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后,眼窩中的紫火忽明忽暗。 約納也快步跟在后面,經(jīng)過委頓在地的哈薩爾欽身前,他不禁彎下腰詢問:“你還好嗎?……杰夫塔他在哪里?” 言靈術(shù)士劇烈地咳嗽起來,深陷的眼瞳沒有一絲光亮,盡管衰弱無力,聲音還是那樣尖銳刺耳:“你管我干什么,可惡的小個子?管好自己的事情吧。……杰夫塔還活著?!?/br> 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想詳細詢問,前面玫瑰騎士停下腳步呼喚:“約納閣下,快點!”他只得咬緊牙關(guān),跑步追上去,這時身后一聲獸類的巨吼傳來,約納不禁動容:“喬普!” 黃金鐵錘親衛(wèi)團團長受了幾處傷,胸甲布滿灼痕,但嘴角還掛著微笑:“干草叉的朋友們,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龐大的黃金地行龍珍珠以吼叫聲作為主人宣言的注腳。 約納不能停下來,只跟著玫瑰騎士的背影不停奔跑。背后響起喊殺聲和兵器碰撞聲,由親衛(wèi)團長帶領(lǐng)的扎維部隊很快就會攻破櫻桃渡岌岌可危的防線,他們的時間,已經(jīng)所剩無幾。 水聲越來越響,前方的建筑稀少了,鋪設(shè)在河岸上的長長滑道盡頭,是一艘鐵灰色的大型渡船,船上燈火通明,由蒸汽傀儡機械驅(qū)動的帆槳正在冒出白煙、緩緩轉(zhuǎn)動,這是約納第一次見到碼頭,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傳說中的圣河彼方?;鹧娴挠痴障?漆黑的水面無邊無際延伸向遠方,那樣湍急又幽深的流水,只要看一眼,就像要把靈魂吞噬。 第129章 無光的黎明(第一卷完) “歐迪達先生!”埃利奧特一眼看到河岸上人群中的雇主,高聲喊叫,“我們的任務(wù)完成了,請把船票……” 天空忽然明亮起來,約納抬起頭,看到一顆火流星劃破天際轟然降落,“小心!”龍姬急促地叫道,白骨百夫長單手抓起約納的領(lǐng)子向側(cè)面躲避。 “轟??!” 流星擊中地面,爆發(fā)出夾雜著泥土和血rou的火雨,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被堅硬的白骨壓在身下,幾乎因濃煙而窒息。一個火紅的影子緩緩降落,繡有繁復(fù)魔法花紋的法袍,金色五芒星被五顆紅色珠子環(huán)繞的行會徽章,黑胡子上面,長著一雙陰鷙的眼睛。 “我記得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不會因魔法反噬而受傷,這種恥辱,我要讓你們加倍奉還。”五級大魔法師梅那克馬赫高傲地昂著頭顱,張開雙手,發(fā)出低沉的吟唱。微小的紅色粒子受到火系魔法師的感召,像蜂群一樣在他雙手之間聚集,強大的追蹤魔法“赤日之瑩”即將重現(xiàn)。 龍姬手指彈起紫線,骷髏百夫長手持骨刃沖向自負的魔法師,鋒利的刀鋒砍在梅那克馬赫身體周圍的虛影上,發(fā)出金鐵交鳴的異響。高級附魔法袍全力啟動防御法陣,將白骨的攻擊隔絕在半碼以外,大魔法師臉上露出嘲弄的笑容。 埃利奧特從煙塵中走出,全力發(fā)起沖鋒,帶著呼嘯的騎槍刺中敵人的胸膛,卻在防御法陣的作用下斜刺里偏出,玫瑰騎士與大魔法師擦肩而過,梅那克馬赫因強勁的沖擊力后退兩步,法陣不曾破裂,吟唱也未曾停止。 約納艱難地站起身來,雙手握緊法杖正想發(fā)射灼熱射線,“赤日之瑩”的引導(dǎo)已經(jīng)完成了,大魔法師張開懷抱,紅色微粒充斥空間。“顫抖吧……洞穿吧……燒灼吧……哈哈哈哈……”戰(zhàn)斗施法團團長發(fā)出恣意狂笑。 這時,一顆黝黑的火球不知從何處射來,帶著紫色的妖異尾焰,轉(zhuǎn)眼間出現(xiàn)在梅那克馬赫身前,它接觸到的所有赤日之瑩微粒都被吸收、同化,消弭于空氣中,大魔法師臉上變了顏色:“又是你?” 下一剎那,因放松控制而失去目標(biāo)的赤日之瑩無差別地覆蓋了五十碼的空間,埃利奧特飛速趕往約納身邊,高舉盾牌,將他自己、約納、龍姬與錫比防護在下面。微小的爆炸聲像雨點一樣響起,約納卻從玫瑰騎士的悶哼聲中感到紅色微粒異乎尋常的爆炸威力。四周爆發(fā)出滔天煙塵,每一寸泥土都在翻滾、燃燒,渡口陷入一片爆燃的火海。 一切都因煙塵而變得模糊不清,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感覺身上一輕,埃利奧特與龍姬再次投入戰(zhàn)斗,朦朧中有大量的人影涌入渡口,喊叫聲、呻吟聲、刀劍相擊聲充滿耳朵,約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劇烈咳嗽著,用法杖支撐身體,“埃利?龍姬?” 他用力喊叫,發(fā)覺自己的聲音那么微弱。 一名藍勛士兵從煙霧中沖出,舉起長劍,約納咬緊牙關(guān),灼熱射線簌地穿透敵人的胸膛?!褒埣В堪@??”他再次高呼,卻得不到任何回音,隱約聽見喬普的聲音在某處斷斷續(xù)續(xù)傳來:“你不是人類?你是……不可能!你的劍術(shù)……我懂了!但你怎么可能……” 他跌跌撞撞朝一個方向前進,腳下忽然一軟,一具尸體將約納絆倒在地。他呻吟著撐起身體,發(fā)現(xiàn)緊貼地面的地方煙塵沒有那樣濃烈,不知不覺,他來到了渡船前方,船只冒出nongnong的白煙,吹響長號,似乎快要起航。 兩名龍騎兵從不同方向包夾過來,長長的騎槍撕破煙霧,約納用盡僅余的力量揮舞法杖發(fā)出灼熱射線,卻失去準(zhǔn)頭,從騎兵耳邊遠遠掠過。夠了,就這樣了嗎?就這樣就好了。什么見鬼的預(yù)言,我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手臂的傷口崩裂了,不斷失血讓他感到疲憊,而頭部因重重落地造成的撞傷也在蠶食他僅存的清醒。就這樣睡過去,也好…… 那種熟悉的黑色火球再次降臨,將第一名騎兵的腹部連同地行龍一起穿透,擊中第二名騎兵的盾牌,迅速將敵人的盾牌和手臂化為干燥的灰燼。一個穿黑色法袍、套著兜帽看不清面孔的人踩過大聲哀號的龍騎兵,向約納走來。 “杰夫塔……”約納喃喃道。 墮落暗火法師杰夫塔走近他身旁,蹲下身體,用一種極其嘶啞的聲音說:“你和你父親年輕時長得好像。但你的眼睛,和喬芙一模一樣。” “果然,那些記憶是真實的嗎……”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無力地望著父親當(dāng)年的親密伙伴,“……你為什么要救我?” “這是宿命?!卑祷鸱◣熉卣露得?露出一張極其可怖的臉,他的臉孔像石蠟一樣完全融化了,皮rou向下流淌,縫隙中露出鼻孔、嘴巴和沒有眼皮的藍色眼睛,“你母親說的對,暗火系是受到詛咒的術(shù)法,我付出了應(yīng)當(dāng)付出的代價,日夜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唯一能讓痛苦平息的方式,就是這樣,只有這樣……幫助你,幫助背叛者的血脈。“約納的神智因震撼而暫時清醒,他撐起身體,“你的臉……為什么?什么背叛者的血脈?我不明白……” 杰夫塔搖搖頭,伸出右手,他手背的皮膚也同樣融化了,整只手看起來像燒盡后重新凝結(jié)的一截蠟燭。他抓住約納的手,把什么東西放在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手心,“這是我的見面禮物,很遺憾,初次見面后,沒能找到機會跟你交流??傆幸惶?你會明白一切,希望到時候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喬芙與約書亞的孩子?!?/br> 不理會約納的迷茫,杰夫塔將他扶起來,推向渡船的方向。扎維的士兵從四面八方出現(xiàn),“女王在船上!”有軍官發(fā)出高喊,藍勛步兵與龍騎兵咆哮著沖向渡船,“杰夫塔!”約納回頭叫了一聲,看到暗火法師在灰霧中伸手做了一個“再會”的手勢,呼嘯響起,無堅不摧的黑色火球落入敵陣,妖艷的紫色尾焰照亮煙塵。 無助的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像一具失去靈魂的木偶,沿著滑道一步步走向那艘巨大的渡船。腳尖踏上跳板的剎那,一個強壯的水手抓住他的手臂,將他一把拉上航船:“不能再等了,船長,我們現(xiàn)在必須起航!” “你的船票呢,閣下?”戴著航海帽的老船長出現(xiàn)在眼前,有些遲疑地盯著傷痕累累的少年。約納不由自主地攤開手掌,躺在他右手心的,是一枚亮晶晶的銀色紐扣,老爹為櫻桃渡航船準(zhǔn)備的、無法仿造的秘銀船票。 “請進入下層客艙,我們要起航了?!贝L指示水手送最后一名客人進入船艙,接著向輪機艙喊道:“帆槳動力充足了嗎?” “帆槳動力預(yù)備百分之八十!船長閣下!”動力三副高聲應(yīng)答。 “輪舵預(yù)備?” “輪舵預(yù)備,船長閣下!”舵手立刻回答。 “左滿舵,帆槳動力百分之四十,起錨!”老船長轉(zhuǎn)身站在船頭,迎著凜冽的河風(fēng),用手按住航海帽。 “滿舵左!百分之四十帆槳!起錨!”大副重復(fù)船長的命令。 渡船發(fā)出嗡嗡響聲,噴出蒸汽,帆槳在蒸汽傀儡機械的驅(qū)動下破開水面,推動船只緩緩離開碼頭。鐵錨升起,輪舵偏轉(zhuǎn),號手吹響響亮的起航號,去往南大陸的渡船離開岸邊,進入圣河彼方無邊無際的水面。 約納從樓梯走入二層客艙,一間十五碼見方的起居室里坐著幾個不認識的高級房客,走廊盡頭是十余間緊鎖著門的客房,“埃利,龍姬?”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踉蹌地走向那些房間,呼喊著伙伴的名字。經(jīng)過舷窗時,他不由得停下腳步,望向緩緩遠離的河岸。 櫻桃渡像夜空中明亮的火把熊熊燃燒,“10月29日,火焰降落,河水遭到玷污……”約納猛然發(fā)現(xiàn),預(yù)言的前幾個字已經(jīng)應(yīng)驗,但“河水遭到玷污”并沒有發(fā)生。僅僅幾秒鐘的思考后,他的臉變得煞白,轉(zhuǎn)過身,在高級房客詫異的眼光里奔上樓梯,沖向老船長:“船長先生,不能,現(xiàn)在不能開船!” “閣下,請回到客艙。”船長取出嘴里的煙斗,不悅道,“作為櫻桃渡渡船十五年里唯一的船長,我不需要你來質(zhì)疑我的決定。” “科、科倫坡人!今天!不,不能……”約納不知怎么用語言表達內(nèi)心的急迫,焦急地揮舞著手臂。 “今天是4月27日,科倫坡春季狩獵節(jié)的日子,每年櫻桃渡渡輪春季起航的時間。雖然,這可能是櫻桃渡的最后一班渡輪……”老船長的眼睛迎著櫻桃渡的火光,眼瞳中沒有喜悲。 “不!船長先生!原定開船都是正午時間,而今天不同!現(xiàn)在是子夜過去三個多小時,天還沒有亮!《西大陸地理測算》中提到過,科倫坡人的一天是從太陽升起時開始,也就是說,在科倫坡人眼里,現(xiàn)在還是4月26日的深夜……”約納終于完整地說出這個句子,接著無力地坐倒在甲板上,眼角溢出絕望的淚水。 船長的表情凝固了。 這可悲的預(yù)言……果然還是要自己成為唯一的見證人嗎。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握緊拳頭。 岸邊的喊殺聲忽然減弱了,接著傳來無數(shù)驚恐的哀號?!笆强苽惼氯?!” 黑壓壓的蠻族出現(xiàn)在圣河彼方的岸邊,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強悍的投矛手,此刻被玷污圣河的憤怒吸引而來的科倫坡人正在往自己的投矛上拴上繩索,以便于投擲之后可以收回武器,不至于落入圣河當(dāng)中。 “動力全開!左滿舵!”船長倉皇地大叫起來。不必他吩咐,輪舵手與輪機艙正在拼盡全力,將渡船駛向?qū)掗煹氖ズ又醒?。但在狂怒的科倫坡人眼?大船笨拙得像一頭陷阱中掙扎的野豬。 蠻族的族長用聽不懂的語言發(fā)出號令,科倫坡人舉起投槍。下一瞬間,無數(shù)飛蝗一樣的黑點遮蔽了星空。約納絕望地閉上眼睛。岸上的扎維士兵與殘存的房客停止交戰(zhàn),開始自發(fā)地襲擊科倫坡部族,因為他們知道,在毀滅掉渡船之后,憤怒的蠻族會把怒火發(fā)泄在他們身上,主動出擊,帶來唯一生還的可能。 “防御法陣!”船長聲音幾乎帶著血絲,坐鎮(zhèn)渡船中央的魔法師驅(qū)動防御法陣,整條船周圍升起三層明黃色的薄膜,由多位魔法師完成、遍布整條渡船的魔法陣提供了三重金系防御外殼,這是橫渡圣河彼方時整條船最大的依仗。 第一波投槍撞碎在防御魔法上,強大沖擊力讓甲板明顯傾斜了。約納不由自主向后翻滾,腦袋碰到桅桿,終于擊潰了他僅存的意志?!褒埣?埃利,錫比,耶空,……杰夫塔……托巴……” 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喃喃地念著伙伴的名字,陷入最深沉的昏迷。(第一卷序曲:亂世的黎明結(jié)束) 第二卷 奏鳴曲:向南之疾風(fēng) 第1章 疾風(fēng)之船(上) 從黑暗的昏迷中漸漸醒來,約納的第一個感覺是炎熱、虛弱,加上極度的干渴.他的眼皮無比沉重,試了幾次,都沒法睜開眼睛,觸覺逐漸回到身體,除了全身上下來歷不明的疼痛以外,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有刀子一樣的厲風(fēng)吹過,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深深地吸一口氣,與炙熱的空氣一起被吸進鼻孔的,還有咸澀的沙礫與灰塵,他弓起身體,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在哪里……”約納艱難吐出幾個字,聽到自己的聲音像是兩塊粗糙的巖石在掛擦,發(fā)出缺乏潤滑的難聽聲響。 一陣顛簸把他的身體拋離地面,又重重摔下,約納的意識開始潛入昏迷的深海,朦朧中聽到身邊不遠處有兩個人在對話。 “貨物醒了?” “是的,他是個頑強的家伙。他需要水和食物?!?/br> “把珍貴的水浪費在貨物身上?你是個仁慈到近乎愚蠢的人,哥哥。父親如果還在,一定不會允許你這么做的,他會說:‘沙賊的男人是殘酷的郊狼,他們……’” “父親已經(jīng)去世三年了,親愛的meimei,你必須正視這個現(xiàn)實。而且,我們也不再是沙賊,只能依照合同辦事,如果他在到達之前死去,就一個子兒都拿不到了?!?/br> “見你個大頭鬼的合同,我都說過一萬次不該接下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注意礁石!……收貨地點在哪里來著?” “吐火羅的西北邊境,那摩扎城。大約有三到四天的路程,這取決于后蟲的位置。另外,我看到礁石了,親愛的meimei。既然你讓我來掌舵,就一定要相信我的技術(shù),好嗎……” “那摩扎!那個鬼地方我可不想去第二次……礁石!……很好,這下喳喳要消化不良了,感謝你精良的技術(shù),哥哥!” “起碼你要相信,我在不斷進步……” 在一男一女用西大路通用語進行的難懂對話里,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再一次陷入昏迷。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陣清甜的涓涓細流濕潤嘴唇,約納立刻張開嘴巴,貪婪地吮吸著代表生命的珍貴液體,每一口水咽下喉嚨,都能感到焦渴的身體發(fā)出滿足的嘆息,彷佛每一個干涸的細胞都在呻吟、舒展,像海綿一樣把每一滴水分吸干。 水流停止了。約納急迫地伸出手:“我還要喝,再多一點,多一點……” “極度干渴的人會因過度補充水分而死亡,作為重要的貨物,那可不是最好的結(jié)果;況且,我們的水也不多了,你剛才喝掉了兩天份的儲備?!?/br> 那個男聲說道。約納慢慢睜開眼睛,干燥的沙粒從眼皮上簌簌落下,他努力眨眼,讓干燥的眼瞼得到潤滑。 眼前蹲著一個奇怪的男人。他長著西大陸人慣有的方正臉型和灰綠色眼睛,可皮膚黝黑發(fā)亮,穿著件白色繡金花的及膝長袍,頭上裹著厚厚的白布頭巾,手中握著一個扁長的皮制水袋。 約納立刻坐起來伸手去抓那個水袋,求生的本能讓他忘記了禮貌和戒備,此刻他看不到其他一切,眼中只有那只湝湝作響的牛皮袋,和里面比一切美酒更加甘甜的汁液。 “咔噠。” 機簧繃緊的聲音傳來,一塊冰冷的金屬頂在約納的額頭,讓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的動作僵硬了,他不知道那塊金屬是什么武器,但長方形金屬的末端,正在嗡嗡作響、噴出白煙的蒸汽傀儡動力核心告訴他,那是一種武器,未知的、強大的武器。 “哥哥。你不覺得貨物應(yīng)該捆綁好以防損傷嗎?” “長時間捆綁,他的四肢會壞死的,傭金會因此大大減少?!蹦腥藷o奈地攤開手,“讓他活動一下,然后我親自把他綁在桅桿上,好嗎?” “反正,別再犯錯誤了?!?/br> 冰涼的金屬被主人收回。約納驚恐地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女人,火紅的長斗篷遮住身體,一頭俏麗的金色短發(fā),皮膚呈現(xiàn)健康的淺棕色,她的右手握著超過一碼長度的長方形武器,前方有一個幽深的孔洞,末端是嗤嗤冒出蒸汽、活塞上下起伏的復(fù)雜機械,灰色金屬表面鐫刻著繚亂的浮雕圖案,約納在其中認出一個雙同心圓符號,那是代表七大主神之一、生育之神盧塔的徽標(biāo),整個南大陸的最高信仰。 女人長著一個高挺的鼻梁,一雙細長、冷冰冰的灰綠色眼睛,她用尖下巴指向約納:“別做蠢事,貨物。你最聰明的做法,是保持沉默,別動,別掙扎,別說話,直到目的地到達?!?/br> “我……我在南大陸?”約納用干澀的聲音吐出壓在心底的疑問。 “是的,你在南大陸?!倍自诿媲暗哪腥苏f,“而且你沒聽到她的話嗎?別再開口問問題了?!?/br> “你們是誰?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們有沒有看到我的伙伴,一位騎著獨角獸的騎士,埃利奧特,一個黑發(fā)的東方女人,她叫做龍姬,還有錫比,她是……”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喃喃道,他艱難挪動脖頸,沒有在周圍看到一位伙伴的蹤跡。 “都說了別再問問題嘛,真是的?!蹦腥丝鄲赖負蠐媳亲?小心翼翼瞧了一眼女人,“這里有一些食物,吃完以后,還要把你綁回去。抱歉。” 香噴噴的味道傳進占星術(shù)士學(xué)徒的鼻孔,約納接過那塊焦黃的面餅,不禁咽了一口口水,但他放下食物,“似乎聽到你說,我是你們的貨物?” “在我眼里,你是兩枚亮晶晶的金幣?!蹦腥俗旖且贿?“這是匿名人士出了大價錢的委托,從雪靈頓港口接貨,送到那摩扎城,兩個金幣!這樣的好差事,真是主神盧塔賜予的恩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