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惡魔,這又不是我的想法……約納委屈地想著,卻只能強笑道：“占星術(shù)士只信奉星空,我們才不怕宗教的威脅咧。”

    駝鷹們抵達現(xiàn)場,開始原地小范圍盤旋,四顆熱氣球升起在周圍,吊籃里密密麻麻擠著許多粉帽矮人,此時所有人都熱情地沖約納揮舞著手臂,從他們或長或短的胡子可以看出,整個?？税退{有權(quán)有勢的男性公民都云集至此了。

    約納苦笑著揮手回禮。

    四點零七分,工程正式準備就緒。那臺巨大的機器被裝配起來,前方露出的金剛石鉆頭正對堅硬的巖壁,所有工程魔偶都遠遠撤離,只留下先前見過的那架耐高溫魔偶站在鋼架后面cao縱機械?！白鹁吹募s納閣下,希望您來發(fā)布啟動指令。這將是埃克巴塔納歷史上最重要的一天,——不,第二重要的一天——您將完全改寫火山之國的歷史！”一位白胡子長老從熱氣球吊籃里探出頭來吼道,聲音中氣十足,語氣恭敬得嚇人。

    “呃,我嗎？那么……好……開始？”三級占星術(shù)士不確定地說道。

    話音剛落,魔偶雙手搖動巨大的曲柄,龐大機械噴出漫天蒸汽,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吼叫聲,由魔晶石驅(qū)動的蒸汽之力推動氣缸頂蓋凸輪軸,齒輪與齒輪契合,曲軸帶動蝸桿轉(zhuǎn)動,七尺直徑的鉆頭開始飛速旋轉(zhuǎn)。魔偶的背上也噴出nongnong的雪白蒸汽,身上的隔熱裝甲片片開啟,用來散發(fā)體內(nèi)積蓄的熱量,它從后部推動三十碼長度的鉆頭緩緩前進。金剛石鉆頭接觸到了花崗巖石壁,像侵徹豆腐般毫無阻礙地沒入巖石當中,機械的震動加劇了,魔偶身體彎成弓形,用力推進鉆頭。

    “要多久才能鉆透？”約納不由問道。

    “……你問我？”東方人指著自己的鼻子。

    實際上佛洛勒斯人的機械技術(shù)已經(jīng)相當發(fā)達,這架臨時組裝的鉆機只花了三分鐘就傾斜向下鉆透了十四碼厚的巖層,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情況,約納覺得四周空氣的溫度開始升高了,身下的駝鷹也立起翎毛,發(fā)出不安的低鳴。

    “轟！”

    忽然深紅色的巖漿崩現(xiàn),從深孔中噴薄而出,霎時間淹沒了龐大的蒸汽機械,“繼續(xù)推進！擴大鉆孔！”粉帽矮人長老在吊籃中著急地跳著腳。鉆機平臺倒塌了,蒸汽機械立刻被滾滾熔巖沖走,被淹沒至腰際的魔偶及時做好了隔熱防護,正艱難地抵住鉆頭的尾端維持平衡。

    “推進！推進！推進！”上百名佛洛勒斯男性公民齊聲大叫道,熱氣球開始在熱空氣流中上下顛簸,這些激動的粉帽矮人居然攀爬到吊籃邊緣,凜然無懼地向下吶喊。

    魔偶的身形移動了,它在粘稠的巖漿中困難地挪動腳步,一步,兩步……鉆頭正在逐漸深入巖層,通紅的熔巖之河流速逐漸加快,有毒的硫磺蒸汽升起在天空。

    第162章 激斗之野（上）

    “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br>
    “你確定他沒有什么遺漏的？我總覺得這不像一句完整的陳述句。”

    “確定?！?/br>
    顧鐵苦惱地看著對面的特里。房車行駛在荒蕪的第一公路上,這是光榮馬戲團在賽因山達進行表演之后的第二個黎明,晨光初現(xiàn)時他們默默離開了那座骯臟、狹小、冷漠的城市,昨夜發(fā)生的一切像是一場幻夢。顧鐵表演完自己的蹩腳笑話之后就回到房車開始游戲,等從“世界”中回到現(xiàn)實,發(fā)現(xiàn)房車已經(jīng)上路了,而他身上還穿著那身滑稽的綠色禮服。

    這時小丑忽然反常地大聲叫喊,吸引了幽靈右手組員們的注意,“是指示！我收到‘聆聽者’的指示了！”

    除了坐在方向盤后的絡腮胡博特之外,其他人都聚攏在車廂里,盯著因興奮而滿臉潮紅的特里。小丑抓一抓自己雜亂的頭發(fā),雀躍道：“這次的指令非常清晰！是發(fā)給我們?nèi)w,包括被選者本人的！”

    “就是說,這次我可以聽？”顧鐵帶點諷刺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噓?！睈弁廾鏌o表情地按住他的手臂,“仔細聽,小丑只會說一遍。說完一次之后,這段記憶就會從他的記憶中消失,就像自我焚毀的電子紙一樣。”

    中國人驚訝道：“這根本不合理??？他從哪里接收聆聽者信息的？現(xiàn)實還是量子網(wǎng)絡,抑或是‘世界’？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植入客戶端可以對腦部組織進行可觀測的破壞?。俊?/br>
    小蘿莉的指甲狠狠地嵌入顧鐵的皮膚,把他的喋喋不休化作倒抽一口涼氣的噓聲。這時,小丑坐在圓桌后張開嘴巴：“無論原本打算做什么,不要?！?/br>
    幾雙視線集中在他身上。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之后,特里身子一歪軟倒下去,半張臉的吉斯鬼魅一樣出現(xiàn)在他身后,輕輕扶住小丑的肩膀,溫柔地將這個男人擺成伏案休息的姿勢,又在他肩頭蓋上一件外套。

    “……就是這樣？”等了許久,沒見陷入沉睡的小丑再次開口,顧鐵顯得有些迷茫。

    “就是這樣?！睈弁蘅隙ǖ?“‘聆聽者’的指示就是這樣,不明確,但可執(zhí)行。顯然他的這條指示是針對你的,顧鐵,仔細思考吧?！?/br>
    “很有道理?！毙“啄槅讨喂首魃畛恋攸c頭道。

    “有你個印度洋大屁的道理?。　鳖欒F惱羞成怒道,“我們中國的和尚老道玩這一招時好歹還弄點格律平仄出來唬人,‘無論原本打算做什么,不要。’——什么狗屁指示??！難道我原本打算去尿個尿,現(xiàn)在就要憋著啦？”

    沒想到愛娃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如果你這樣理解,就應該這樣執(zhí)行。成年男人憋尿十個小時以內(nèi)雖然會增大膀胱癌的幾率,但不至于危害生命?！?/br>
    中國人張開嘴巴阿阿幾下,沒說出話來,“算了,不和你們這些怪人理論?！彼麚]揮手泄氣地坐下,一邊脫掉滑稽的制服一邊自言自語：“也不知道這個聆聽者到底是什么來歷,指令來源是基于神秘學還是科學計算？要說我原本打算干的事情……”

    忽然他的動作停止了,半條軟綿綿的燈籠褲掛在左腳上,看起來像蛻了一半的蛇皮,“難道說,是指我想去日本這件事？聆聽者在阻止我前往日本？”

    顧鐵的表情冷了下來,他的眼神掃過光榮馬戲團的幾位怪客,凝結(jié)在呼呼大睡的小丑頭頂。他不止一次懷疑過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只是一出不惜血本的話劇表演,某個人或某個勢力費勁周章促使自己相信身邊的這幾位伙伴,試圖讓自己在幽靈右手的拱衛(wèi)下感受到安全、舒適的錯覺。但他找不出任何動機。如果一切都是演戲,那么這出華麗布景是基于什么理由設立的？難道把自己裝進一輛房車運往蒙古國就是目的所在么？這些假設是敵人的家伙切實掌握了自己的秘密身份、行跡和特征,卻一點都不想在自己身上攫取什么東西？這根本不合邏輯。

    但今天的這條指示重新給了他懷疑的理由。阻止他去往日本。——盡管仍然牽強,卻足夠重新燃起顧鐵心里的多疑的陰暗火焰。中國人默不作聲地登陸量子網(wǎng)絡,再三檢查身邊狀況,沒找到什么可疑的蛛絲馬跡。他決定再次測試一下光榮馬戲團的成員,看看這些號稱是保護者的家伙是否肯為自己的安全付出生命。

    強大的量子網(wǎng)絡權(quán)限在荒涼的蒙古草原上失去了作用,整整五分鐘,顧鐵沒能在附近五公里范圍內(nèi)找到任何一個聯(lián)網(wǎng)設備,這是一條孤獨而黑暗的道路,量子世界中唯一的亮點就是這輛以60公里時速移動的房車。

    “……晦氣！”中國人嘆口氣退出網(wǎng)絡,望著窗外的風景思考了一會兒,站起來走進衛(wèi)生間。狹窄的房車衛(wèi)生間里只有一只馬桶和一個三角形盥洗盆,馬桶的水箱是老式的拉線式,懸掛在小小的毛玻璃窗上邊。顧鐵從兜里掏出,從彈夾里退出一枚9毫米帕拉貝魯姆彈,站在馬桶上打開水箱上蓋,用子彈和一根曲別針在水箱的聯(lián)動裝置末端制作了一個簡單的擊發(fā)器,當沖水拉繩被向下拉扯,曲別針被鉛錘提起,鉛錘復位時就會擊發(fā)子彈,將子彈向外側(cè)射出。

    小心翼翼地合上水箱蓋,顧鐵心算了一下子彈可能的飛行路線和衛(wèi)生間中各表面的材質(zhì),“應該不會出現(xiàn)跳彈……吧？”他摸摸鼻子自言自語,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甩著手走出衛(wèi)生間。

    “你沒沖水？”小蘿莉皺起眉頭望著他,“是衛(wèi)生習慣不好還是決定憋尿了？”

    “……”顧鐵無言地繞過難纏的愛娃,坐回自己的坐位,心中暗暗詛咒：“去廁所,去廁所,去廁所……”

    無視中國人的惡毒詛咒,整整半個小時內(nèi)沒有任何人使用衛(wèi)生間,吉斯與喬治各自打著瞌睡,愛娃到駕駛室陪絡腮胡聊天,小丑仍然昏睡不醒,顧鐵惡狠狠地瞅著他的后腦勺,“一旋兒橫,倆旋兒愣,仨旋兒打架不要命。按老趙的話說,你這樣的就是個打架不要命的主兒,哼哼?！?/br>
    在顧鐵的殷切期盼下,十五分鐘后小白臉吉斯終于站起來走進衛(wèi)生間,反手關(guān)上推拉門。“來了。”中國人坐得端端正正,眼神飄向窗外乏善可陳的景色。兩分鐘后,馬桶沖水聲響起,顧鐵瞇起眼睛,“噗砰！”因在水中發(fā)射而顯得渾濁不清的槍聲響起。沒等顧鐵發(fā)出裝模作樣的驚叫,車子就猛烈左右搖擺起來,接著發(fā)出凄厲的剎車聲跌跌撞撞停在路邊。光榮馬戲團的所有人都出現(xiàn)在顧鐵周圍組成嚴密的包圍圈,小小的愛娃挺起胸膛護在中國人面前,手持兩把左輪,冷冷地打量著四周,“攻擊來自何方？”

    渾身的小白臉喬治抱著一把sig556短突擊步槍半跪在窗前：“應該是右舷,衛(wèi)生間的玻璃窗和水箱被打碎了,小威力的彈或者沖鋒槍子彈?！?/br>
    小蘿莉瞟了一眼昏睡的小丑,“真是個會偷懶的家伙……博特,防御啟動了么？”

    “還需要三秒鐘,最近充電有些不足?！?一?！苯j腮胡點點頭。

    單相透光防彈高分子玻璃刷刷降下覆蓋了舷窗,三防系統(tǒng)密封了所有通風管道和門窗,鼓風機開始給車廂加壓,覆蓋360度視野的十個攝像頭將車外景象投射在遮陽板上的液晶屏中,博特伸出右手握住一個手柄,隱藏在車底的三管電磁炮開始隱秘地搜索敵人的蹤跡,超導電池開始蓄能的滋滋聲響起,一個用于電磁干擾、紅外干擾和可見光干擾的誘餌組件升起在車頂,六個激光致盲器冷冷地掃視一望無垠的戈壁灘。

    顧鐵額頭流下一滴冷汗,輕輕推開愛娃的肩膀,小蘿莉富有彈性的小巧臀部蹭得他心里發(fā)慌?！拔摇覜]看到敵人的蹤跡,是不是巧合什么的？”他心虛地小聲說。

    “吉斯,有沒有發(fā)現(xiàn)？”愛娃根本不加理會。

    半張臉的奇怪家伙用一只眼睛盯著液晶屏幕,“沒有。如果是彈的話,五十米距離內(nèi)根本沒有生體特征。博特,7a133方位有一個小土堆,看到了嗎？目測500米左右?！?/br>
    “狙擊手？不大可能,不過管他呢?！苯j腮胡吹了個口哨,轉(zhuǎn)動電磁炮,車底自動伸出四根液壓挺桿支撐起房車的重量,車輪升起,將電磁炮的遮蔽減到最小?！霸嚿鋬砂l(fā),開火？”

    小蘿莉面無表情道：“開火。”

    車內(nèi)的照明燈明顯地暗了兩次,沒有任何后坐力及炮口焰,也看不到炮彈發(fā)射的軌跡,3.3克重的彈丸被電磁軌道加速到12000米每秒的高速,40兆焦耳的能量化為滔天烈焰,轉(zhuǎn)瞬間掀起一場劇烈的爆炸將那個無辜的土丘夷為平地。蘑菇云緩緩升起,碎土噼里啪啦落下,“沒有發(fā)現(xiàn)?！辈┨厮砷_手柄,聳了聳肩。

    “保持防御,緩慢前進?！睈弁薨l(fā)出指令,扭頭直視顧鐵的眼睛：“最好別讓我發(fā)現(xiàn)這是個玩笑?！?/br>
    第163章 激斗之野（中）

    發(fā)生在蒙古荒原上的爆炸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第一公路雖然是蒙古國最繁忙的交通主干道,但下午時分見不到見不到其他車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近些年富裕起來的中國商人往往選擇乘坐蒙古航空公司的班機直飛烏蘭巴托,在坑洼不平的公路上馳騁的只有礦業(yè)企業(yè)的越野車和零星的貨運卡車。

    與第一公路基本平行的鐵道上倒是運行著川流不息的列車,中國制造的火車頭將這個內(nèi)陸國家的礦石資源、羊毛制品和木材一車皮一車皮運往二連浩特口岸,拉回中國的蔬菜、冷凍rou類和塑料五金輕工制品,可以說,這些列車撐起了蒙古年平均4%的gdp增長速度和超過百億美元的進出口貿(mào)易總額。顧鐵記得中國北車公司大連機車廠那位姓馬的老兄曾經(jīng)說過,如果中國關(guān)掉二連浩特口岸,蒙古國的物價在一個月內(nèi)起碼上漲百分之三十,不出半年估計就會餓死人。他曾經(jīng)到二連浩特口岸考察過,二連浩特火車站擠滿了去往蒙古淘金的中國小生意人,每個人都大包小包背著蔬菜、水果、雞蛋,據(jù)說在國內(nèi)幾元錢一斤的雞蛋,在蒙古論個兒賣,在賽因山達這種小城市能賣到四元錢一個。

    “……是我干的?！鳖欒F老老實實說。

    “這是個好的開始。”愛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走向駕駛室,“繼續(xù)前進吧,博特,我們到扎門烏德吃午飯?！?/br>
    有規(guī)律的震動傳來,恢復為馬戲團涂裝的房車以六十公路時速向南奔馳。小蘿莉鄙夷的眼光比一萬句責備更讓中國人難受,顧鐵氣鼓鼓地坐在小桌前,一面因為這個小隊所具有的戰(zhàn)斗力暗暗心驚,一面因自己的試探被人識破而感到懊惱。

    渾身濕漉漉的小白臉喬治湊了過來：“老大,你是怎么做到的？衛(wèi)生間的那顆子彈？”

    “不是從外面射進來,是從里面射出去?！碧崞疬@件事,顧鐵倒是樂意開口。

    喬治一拍腦門：“我說呢！撞針在水箱里是嗎？厲害！”

    “沒法沖水,倒要看看接下來我們整車人怎么上廁所?！毙√}莉頭也不回地丟出一句話。

    忍無可忍的中國人一拍桌子想要發(fā)作,半張臉吉斯將一杯蘇格蘭威士忌悄悄放在他面前,“沒加冰,加了一點山地礦泉水,請用請用?！?/br>
    顧鐵瞧著一臉恭順的吉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長長嘆了口氣,抓起酒杯一飲而盡。

    中午時分,房車到達蒙古與中國交界處的小城市扎門烏德,這座東戈壁省的縣級城市距離中國二連浩特口岸只有9公里的距離,是離開蒙古的最后一站了。車子駛?cè)胍粭l寬敞的大街,出乎意料的是,街邊矗立著色彩活潑、外觀精美的俄式風格建筑,城市顯得整潔繁華,與灰暗的賽因山達完全不同。顧鐵忽然想起來,老馬曾說過這里號稱“外蒙的小香港”,過境的中國商人和游客養(yǎng)活了這里的八千名居民。

    房車停在一家餐館門前,“下午三點才能開始辦理簽證,吃完飯可以休息一下,走吧?！睈弁薮蜷_車門,立刻掛上一副十二歲小女孩的可愛表情蹦蹦跳跳沖進了餐館的旋轉(zhuǎn)門,顧鐵一臉黑線地跟在后面。這家擺著十幾張圓桌的蒙古餐館菜譜與中國大陸的內(nèi)蒙菜沒什么不同,手抓rou、烤羊腿、莜麥面、餡餅、燒賣、奶酒亂七八糟擺了一桌子,聞著羊rou的香味,中國人忽然發(fā)覺好像很久沒有好好吃頓飯了,抓起個燒賣丟進嘴巴里,愜意地瞇起眼睛。

    小丑特里還在車里呼呼大睡,看來接受“聆聽者”的指示消耗了大量精力,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了?！拔姨嶙h咱們碰杯,——為了健康?！卑霃埬槾髦豁敋置闭谧樔说拿婵?此時第一個舉起酒杯,說出老套的祝酒詞。

    “為了健康?！惫鈽s馬戲團的成員舉杯相碰,顧鐵的杯沿和愛娃的一觸,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哼了一聲。“干杯！”

    45度的陳釀馬奶酒勁道十足,一股熱氣從下而上洋溢起來,“爽快！”顧鐵挽起衣袖,開始用小刀分割羊rou,伙伴們自在談笑著,餐館里人聲鼎沸,隨處可見說中國話的同鄉(xiāng),——這才是吃飯的氣氛！中國人許久未感覺到如此舒適的環(huán)境,吵吵鬧鬧的餐廳才適合中國人,歐洲人太安靜太正經(jīng)了,鄉(xiāng)音提醒他此刻距離自己的國度只有9公里的直線距離。

    但忽然他的心中升起警兆。進入餐館之后他們選擇了角落的一張圓桌,顧鐵所坐的位置可以將玻璃窗外的景象一覽無余,他沒有忘記通過量子網(wǎng)絡設置警戒線,扎門烏德可以利用的聯(lián)網(wǎng)設備為數(shù)不少,他找到了九個監(jiān)控探頭、一些雨量傳感器和拾音器,加上三輛警車上搭載的移動測速雷達。

    此時,就是其中一輛警車上的測速雷達發(fā)來可疑信息。數(shù)據(jù)顯示,在進入扎門烏德的第一公路入口附近有一輛大型車輛在以8公里的時速在街道間緩慢兜著圈子,速度非常穩(wěn)定,圈子慢慢加大,直到離開雷達的監(jiān)控范圍。

    “怎么了？”絡腮胡博特敏銳地察覺到了身邊人的異樣,放下叉子輕聲問。

    顧鐵伸手做出稍等的手勢,調(diào)動量子網(wǎng)絡權(quán)限稍作試探,接著一舉攻陷了扎門烏德警察局的ipv6網(wǎng)絡防火墻,他通過調(diào)度中心發(fā)送了兩條指示,將其他兩輛警車調(diào)往可疑地點。很快,雷達重新捕捉到了目標,在虛擬地形圖上那輛可疑車輛仍然沿著擴散的螺旋形曲線緩慢前進,顯然不是饑腸轆轆的食客在尋找餐館,而是訓練有素的人員在搜索什么東西。

    “愛娃?！鳖欒F開口道,“你覺得為何烏蘭巴托成吉思汗國際機場加強了警戒,必須要小丑出手才能通過海關(guān)檢查？是不是兄弟會的所為？”

    小蘿莉露出甜美的笑容：“我不知道啊,大驢叔叔?！?/br>
    中國人現(xiàn)在臉上戴著樹脂面具,與這個面孔對應的護照名字是“石大驢”,祖籍山西太原的小商人一個,這個惡趣味但又有其合理性的名字顯然是愛娃的杰作,不過此刻顧鐵可沒心思開玩笑,他皺起眉頭：“恐怕有麻煩了。有人在找我們?！?/br>
    “誰？”喬治立刻把手伸進外套,握住短突擊步槍的槍柄。

    顧鐵搖頭道：“我不知道,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在找我們,可總嗅到一股不吉利的味道。”

    愛娃正色道：“可能是貝魯賽巴布,他們通過不同區(qū)域的概率計算調(diào)配兵力,捕捉各種可能性,如果赤梟兄弟會在蒙古軍方高層有統(tǒng)治力的話,他們完全可能使用軍隊的力量搜索我們的蹤跡。”

    “那么該怎么辦,大干一場？”顧鐵挑起一邊眉毛。

    小蘿莉搖搖頭：“任何沖突都會讓可能性增加,把我們變成蜘蛛網(wǎng)中的飛蟲,掙扎越厲害,纏到身上的蛛絲就越多。既然只是例行搜查,我們就暫避鋒芒吧,他們多久到達？”

    這時那輛車子進入了第一個攝像頭的監(jiān)控范圍,出現(xiàn)在顧鐵視野里的是一輛迷彩涂裝的六輪裝甲運兵車,坐在12.7mm重機槍后的士兵東張西望著,不斷向車內(nèi)匯報情況?！按蠹s五分鐘。”他估測了一下裝甲車移動的速度。

    “博特,把車子開到飯店后面的死巷里去,我們?nèi)グg。”愛娃站起來,走到餐館柜臺前露出一臉可憐可愛的表情,央求老板把他們這一桌換到包間里去。盡管語言不大通,無往不利的蘿莉表情還是征服了大叔老板,服務員開始把盤子端進一間為貴賓預留的包間。絡腮胡博特站在窗前,從懷里掏出一只手機按了幾下,街邊的房車發(fā)動了,開始緩緩倒車。

    “不對,對方加速了。”顧鐵忽然低呼一聲,虛擬地圖上的裝甲車改變了行進方式,穿過兩條小巷駛上這條繁華的大街,“我們還有三十秒。——愛娃,你確定他們沒有掌握我們的身份信息？不然躲進包間只是自欺欺人罷了?！?/br>
    “當然,我說了,例行搜查而已。他們會對可疑的外國人進行盤問,只要躲開他們的視線?！毙√}莉帶著眾人進入包房。從博特的手機屏幕上可以看到,房車剛剛倒入一條不引人注意的小巷,隱藏在建筑物的陰影里,裝甲運兵車就從遠處駛來,輪聲隆隆地碾過地面。坐在機槍塔后面的士兵看似沒有注意這間蒙古餐館,裝甲車在一間旅館前略作停留,接著加速駛?cè)ァ?/br>
    “呼,沒事沒事。”喬治拍拍胸脯說,“rou都冷了！真是浪費?！?/br>
    正在這時,一個高瘦而微微駝背的身影搖搖晃晃地出現(xiàn)在街邊,地中海臉型、白皙的皮膚、高挺的鼻梁、棕灰色的亂發(fā),一雙迷茫的眼睛,如果說世上有一種人叫做“可疑的外國人”,那么神智尚不清醒的小丑特里完全可以成為他們的代言人。

    “糟糕！”顧鐵蹦了起來,用手按住激動的愛娃的肩膀,“我來處理,你們別亂跑,這個添亂的家伙……”

    機槍塔cao作員喊了一聲,裝甲車停下了。后艙門開啟,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走了下來,將特里包圍起來,“……愛娃……你們是誰？”小丑勉強睜大琥珀色的眼睛,打量著這些表情冷酷的不速之客。

    第164章 激斗之野（下）

    顧鐵掛著滿臉無害的笑容地走出蒙古餐館,攤開雙手迎向全副武裝的士兵,“哎呀我親愛的拉莫維奇老兄,你怎么來遲了？是不是昨天晚上喝的酒還沒有醒？”他用中國話喊道,無視五名蒙古軍人審視的目光,徑直走到迷迷糊糊的小丑特里面前,攬住愛沙尼亞人的肩膀,接著向士兵們鞠躬致意：“謝謝你們！我的這位合伙人一從俄國過來就愛上了馬酒,昨天晚上同蒙古朋友談生意的時候喝成這副模樣,到現(xiàn)在都一身酒氣,你瞧瞧……給你們添麻煩啦！”

    說著,他摟著特里向餐館走去。如顧鐵所料,一名士兵略通中國普通話,此時正向同伴小聲翻譯著。“等一下,先生?！币幻麙熘壥抗佘娿暤氖勘q豫地伸手阻攔,“請配合我們的檢查……”

    “謝謝,謝謝。”裝作沒聽懂他說話的中國人點頭哈腰地繼續(xù)前進,扯著特里踏上餐館的三級臺階。

    軍人們的突擊步槍槍口垂向地面,圍繞在士官身旁小聲嘀咕著,三級士官低頭看了看手中的pda,搖了搖頭。裝甲運兵車的尾門開啟了,穿著迷彩作訓服的士兵開始登上裝甲車,顧鐵透過旋轉(zhuǎn)門玻璃的倒影看到這一切,悄悄地松了一口氣。作為蒙古國兩大進出口目的國,中國和俄羅斯貢獻了這個國家95%的進出口貿(mào)易額度,蒙古的國家機器不可能不對中俄客商的身份有所忌憚。

    再前進一步,就可以踏入旋轉(zhuǎn)門進入餐館,擺脫這場尷尬的盤問,兩個人經(jīng)不起推敲的身份和小丑迷茫的表情絕對無法蒙混過關(guān),顧鐵巴不得一步跳過玻璃門擺脫麻煩,可又得裝出一臉責備的樣子,把小丑的腳步搡得搖搖晃晃,看起來就像扶著宿醉的男人。

    正在這時,“砰！”一聲突兀的槍聲響徹云霄,立時打斷了餐廳里喧囂的氣氛,也凝固了士兵登車的腳步。中國人的臉色立刻變得刷白,猛地一推小丑的后背將他搡進旋轉(zhuǎn)門,用力轉(zhuǎn)動門扇?！鞍ミ?！”特里撲通一聲摔進餐廳,砸得一張桌子盤碗傾倒、汁水橫流。

    敵人在何方？顧鐵伏低身形,右手伸進外套兜里握緊槍柄,慢慢向餐館內(nèi)后退。從槍聲的方向和清脆的混響聲來看,應該是小口徑或左輪的射擊,從這家蒙古餐廳左后部傳來,那里是廚房和衛(wèi)生間的位置。五名士兵端起突擊步槍跳下裝甲車,排成戰(zhàn)斗陣型,大聲喊叫著向餐館逼近,不知誰先開始了逃竄的腳步,飯店中的客人開始擁擠著向外奔涌,顧鐵側(cè)過身瞪了十秒鐘,擁擠的人流就喀嚓一聲擠碎了落地玻璃窗,踏過滿地玻璃碎片四散跑開,他趁機閃進餐館,在一片狼藉的杯盤中尋找光榮馬戲團伙伴們的蹤跡。

    “這邊！”小白臉喬治從一間包房門口探出頭來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