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李識曛問道:“昨天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么?” 燃仔細回想了一下,焦急而苦惱地搖了搖頭。 李識曛沉吟了一下,說道:“這個和白當時的情況很像,我也不能肯定,可能是要變成.人形了?!?/br> 燃睜大了眼睛,只是焦急地比劃道:“他、會沒事么?”燃根本不在意他是人形還是豹子,只要沒事就好。 李識曛也不能十分肯定,白當時的那個情況就是在生死一線間徘徊,但他卻還是要給燃信心,先穩(wěn)住他的情緒:“白當時成功了啊,你看他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么?!辈贿^該交待的事情李識曛還要仔細交待,“這個發(fā)燒的時間會比較長,要注意降溫、補充營養(yǎng)?!?/br> 然后他仔細地告訴燃要怎么用冷水敷在額頭,如果體溫更高甚至在腋下等地方也要降溫,至于營養(yǎng),當時白燒得最厲害的時間,連食物都咽不下,只能喂流體食物。李識曛現(xiàn)在想來,當時的兇險都讓他心有余悸。 現(xiàn)在布的情況比他們當時在河邊好上許多,畢竟嚎谷中不缺水,背后的山體中甚至有滲出的潔凈地下水,食物什么的也不缺,多熬些湯,如果可能到時候讓雄性們順便撈一些魚什么的,適當補充維生素、鹽和蛋白。 李識曛交待完畢之后,卻覺得白和布這樣遲遲才能變換身形的似乎并不是特例,只有白還可以說是偶然,但現(xiàn)在布也這樣,實在讓人費解。 雪峰山谷里的虎族、狼族,甚至是后來來的熊族中,這樣的情況都非常罕見,而豹子族全族在燃的描述以及李識曛當時的觀察中,都和白是一樣的情況。 李識曛百思不得其解,總覺得有一根線索自己沒有抓住。不過,當前,還是需要密切關注布的身體狀況,他雖然寬慰燃說白現(xiàn)在好好的,可白當初變身的危險仍然歷歷在目,疏忽不得。畢竟他們這樣已經成年了的身體經歷這樣劇烈的變化遠比幼年時期經歷這種變化要痛苦,身體的反應也更強烈。 窩是切分場景的分割線君 這邊白、勇和一干單身雄性向東跋涉,白雖然沒有到過東面幾次,勇卻是次次不落地去過的,路形還算熟悉。 李識曛給他們用于交易的東西都是按白的吩咐準備的,并沒有什么特別的,都是些嚎谷里用不上的獸皮、獸骨、草藥。甚至這些東西的數量也不多,勇按往年的經驗一度覺得這些東西換不來多少鹽,但白卻顯得胸有成竹,勇素來服從他的命令,倒也沒有公開質疑過。 往年他們用來換鹽的東西比較多,中間的路程都是乘木筏順著一段比較平緩的河道而下,再沿陸路攜鹽返回。依據虎族往年的經驗,在這個季節(jié)水流充沛,水中的獵食者食物充足,一般輕易不會襲擊大型的木筏,陸路上會遇到一些小麻煩,但水路卻還算太平。 此次白也不打算更改行程,就算東西比較少,該行水路的還是走水路。 木筏上大部分雄性都是第一次涉水而下,十分緊張,光顧著牢牢攀住木筏不被甩下去了,倒也沒有發(fā)生什么意外,木筏邊上也不時有巨大的黑影在水面下一閃而逝,卻因為木筏的面積而默默地退卻了,河邊來飲水的動物永遠不會少,若非旱季,這些獵食者們很少會挑戰(zhàn)身形比自己還要大的獵物,對于自然界的獵食者們而言,能少一分風險,它們便絕不會多冒一分。 最后他們停靠的時候,木筏也不過才漂流一日一夜。 到了??奎c,其他的雄性們忙碌著從船上將東西搬下來,勇終于還是沒按捺住,悄悄問道:“白,你知道怎么換鹽?” 白顯得十分意外:“你自己沒換過?” 勇愣了:“沒啊?!?/br> 白:…… 勇解釋道:“往年都是玉阿姆領著雌性去換的,我們和擎阿帕就在旁邊等著他們商量好了,去搬鹽就是?!?/br> 白頗為詫異:“你真不知道怎么個換法?” 勇?lián)u頭:“真不知道?!彼杂^過,可他自己是真的從來沒參與過。 白沉吟道:“無論如何,先去看看?!彼B來都沒來過,當然更不知道了。他在跟勇溝通之前,甚至還以為是直接去貝城換鹽呢,哪知道阿帕阿姆他們去的其實只是個小小的換鹽點而已。 他們跟著勇領頭走的方向行進不過一兩天,野獸越來越稀少,也漸漸發(fā)現(xiàn)了獸人們活動的痕跡。 然而,這天白和勇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兩人對視一眼,神情同時變得很凝重,連后面跟著的獸人雄性們也突然躁動起來。因為所有的雄性們都聞到了一種味道——血腥味。 這附近都是獸人活動的蹤跡,根本沒什么野獸,哪來這么濃重、這么新鮮的血腥味。 白揮手止住了隊伍,比劃了幾個手勢,訓練有素的雄性們立即四散開來,各自尋找地方隱蔽起來抹上了消除氣味的果子。 白自己也抹了果子,貓著腰借著周圍灌木叢和大樹的遮蔽迅速朝味道傳來的地方前進。但抵達血腥味最重的地方時,看到眼前這一幕,就算是歷經重重廝殺見慣了血腥屠戮的白,也不禁略微皺眉。 顯然,這是一場屠殺,被屠殺的一方是一群獸人,地上的尸體都是雄性,那些傷口都是箭枝穿過要害造成,現(xiàn)場沒有一個活口,這些雄性有的是人形,有的是獸形,跑得最遠的一個避到了極遠處的一株大樹下也沒能逃脫被殺掉的命運,被一支長長的箭枝釘穿了咽喉。 白拾起地上的一片灰色羽毛,神情間若有所思。 此時的天空,已經一片寧靜,而地上這些尸體仿佛仍有余溫。 這些應該不是居住在附近的居民,看這些獸人停留的架勢,是準備在這兒燒火做飯,剛剛搭起了篝火,他們帶的東西非常齊備,炊具、棚子什么的十分齊全,應該是遠程跋涉而來,甚至白還看到了一旁厚厚一摞凌亂的獸皮、翻得亂七八糟的曬干果子之類的東西。 這些人……目的和他們一樣啊,是來換鹽的。 而且,白低頭在一旁的簍子里還發(fā)現(xiàn)了好些果子,這種東西,雄性們一般是不吃的,所以,殺掉了雄性,帶走了雌性? 白的腳步非常輕盈,甚至非常注意,不踩倒草叢也不踩到血跡留下腳印,必要時他都是在樹上跳躍著轉換視角。觀察完所有的情況之后,他悄悄地原路退了回去,沒有驚動一草一木。 白回去之后下達的命令非常簡單,全體繼續(xù)隱蔽,暫時停止前進。他甚至謹慎地始終保持著四個哨崗分別監(jiān)視四個方向的情況。 然而,一切風平浪靜,仿佛鼻端浮動的隱約血腥只是幻覺。 天色暗下來,白下令全體開始制作吉利服,當然這個制作的過程也被要求盡量保持安靜不驚動周圍的一切,特別是天空中可能的目標,而天色暗下來之后,獸人們的視力根本無須火把就能視物,絲毫不妨礙他們的制作過程。 穿好了吉利服的雄性們簡單地食用了一些rou干,在白的命令下將所有的貨物隱蔽好之后,輕裝前進。 他只是在路上簡單地跟勇和莫說了一下血腥味的由來。勇不禁皺眉輕聲說道:“這鹽……還能換么?” 莫也十分猶豫:“那群獸人的貨物還在,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難道只是搶雌性?”但他不確定的口氣里,顯然他也不相信為了搶雌性就這樣喪心病狂屠戮所有雄性。 白搖頭:“沒那么簡單,先去換鹽點看看吧?!?/br> 十來個雄性趁著天黑悄悄摸到了目的地,那里除了點著幾個火把,一邊寂靜,但卻沒有特別濃重的血腥味,獸人們都松了口氣,至少不是死寂一片,這里的人應該沒事。 白默默地揮手,雄性們撤到了高處的林子里,各自按命令在大樹上隱蔽。 第二天天色漸亮,換鹽點的樣貌看起來也比夜色中清晰得多。這應該是個不大的村子,有十幾個木屋,甚至周圍也像嚎谷一樣種植著一些植物,卻絕沒有嚎谷規(guī)劃得那么井井有條,地里顯得十分凌亂,似乎只是隨意拋灑了種子就不再打理了。 村子里住著不少人,雄性們隱蔽在高處遠遠能看到他們活動的身影,但雄性們一整天下來也只是這樣隱蔽著,食用的也是rou干之類的干糧,白的命令依舊沒有變化。 雄性們不知道為什么白沒有下令去接近這個村子,只是讓他們蹲守在樹上,但長久以來無論是狩獵、訓練還是巡邏,他們至少都養(yǎng)成了遵從紀律這一點,大家私下會討論白的命令,但在執(zhí)行上卻絕不會打折扣,至少無數次事實都證明,白的決策絕對不是憑空而來。 而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一天之后,村子里迎來了一群人,遠遠看去,有雌性也有雄性,村子里的人全部出來迎接,似乎態(tài)度還十分謙卑,又是鞠躬又是簇擁又是開路的。 當天夜里,陰云密布,沒有月亮,星光也十分黯淡。幾道黑影閃過這個村子的高空,值勤的雄性安靜地通知了白,天空中活動的黑影們并不知曉,遠遠的,十來雙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很快地,村子里燃起了熊熊火光,一片混亂哭喊中,更多的黑影出現(xiàn)在村子上空,是戰(zhàn)爭還是屠殺已經很難說清,看那個上下同時飛舞的箭枝,至少村子也并非完全沒有反抗之力。嚎谷的雄性們沒有貿然加入其中,無緣無故地卷進是非中無疑是愚蠢的選擇。 交戰(zhàn)雙方誰是誰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只憑主觀臆斷,白也絕不可能用自己人的生命為籌碼來賭自己推斷的正確性。 白卻問了勇一個問題:“這里離河最近的是哪個方向?” 勇迅速想了想指了一個方向。 白一揮手,在一片火光與飛舞的箭枝殺戮聲中,嚎谷的雄性們默默地撤向了河岸的方向。 河岸同這個村子的垂直距離并不算太遠,他們跋涉了半夜,天還沒亮就已經抵達,白領一隊人向上游,勇按白的命令領另一隊人向下游尋找。 白在上游并沒有收獲,因為他們走不多遠就發(fā)現(xiàn)了一處險灘,這個險灘大概也解釋了為什么擎阿帕他們會將??奎c選得那么遠,實在是無奈之舉。但這個地形的出現(xiàn)不符合白的推斷,一行人迅速折回,果然遠遠聽到了兩長一短的清脆鳥鳴。 雄性們都有些驚嘆看著河邊這個東西,可以肯定,這玩意兒能在水中前進,是和木筏一樣的作用,但看起來比木筏結構復雜得多,也高級得多。 無論是等在原地的勇等人,還是跟在白身后的人,大家看著白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膜拜和驚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有一處筆誤,應該是勇不是立,回頭再改,免得造成偽更。 ☆、第96章 順手 白的神情卻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顯然河邊這艘船的出現(xiàn)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靜靜看著這艘船,他卻皺了皺眉,周圍的雄性們知道里面肯定有人,都默契地隱蔽在林子里,保持著安靜,等待白的命令,無數次圍獵中,雄性們都知道控制自己聲息、隱蔽自己位置的重要性。 這船并不是特別大,一前一后兩個船艙,外面掛著一個陶燈,中間豎著一根桅桿,此時大概因為??吭诎哆?,帆已經放了下來。 此時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也是所有人在夢鄉(xiāng)中最為熟睡的一刻。四下里一邊安靜,只聞河水流動的響動。在黎明的風中,水聲漸強,枝葉拂動的嘩嘩聲也猛然大作,船體隨著水流的波動而搖擺不定,伴著陶燈的光芒昏暗搖曳。 風中,伴著似有似無的隱約破空聲,陶燈熄滅了。 此時周圍陷入了一片真正的黑暗。 船體甲板上響起腳步聲和低低的咒罵聲,此時空氣還很涼,那仿佛還打著哆嗦的人從船頭的船艙中走了出來,正要伸手去夠那個陶燈,腦后卻突然傳來的狠狠一擊,他悶哼一聲,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白整個人這才從甲板的暗影中露出身形,他臉上綁著一塊獸皮,完全遮住了自己的頭發(fā)和臉頰,根本不能辨認。 似乎同伴沒有回來,船頭的船艙中傳來說話聲音,白的手朝船艙一揮,一股花香混合著草藥的清香在船頭的船艙中蔓延開來,船艙中本來隱約響起的人聲也漸漸安靜下去。 白聽到了里面的人呼吸已經漸漸變沉,又悄悄挪到船尾的船艙中,如法炮制。 然后白掏出腰前的哨子,一長一短的鳥鳴在河面上傳開來。他這才低頭打量那個被他敲昏的人,看身形應該是個雄性,身上卻罩了一件十分古怪的大袍子,顯得身形異常的巨大。 但白卻對地上這個人沒有半點好奇心似的,根本沒有上前仔細查看的意思,而此時,十來個獸人按照白的吩咐臉上綁了濕獸皮躍上了船。大家自覺地分了兩隊,一隊跟著勇去船尾,一隊跟著白候在船頭。 白謹慎地貼著邊緣接近了船頭的船艙,再次側耳聽去,里面的人呼吸聲十分沉重混沌,確實是都昏迷了,然后他這才率先走進了船艙。阿曛用豬籠草花粉配的這個東西確實效果不錯,看來央阿帕沒看錯,他的確是有那么幾分在草藥上的天賦的。 船艙里面面積不大,只有幾張窄小的床,其中兩張床上各躺著一個蓋著獸皮身形古怪的雄性,靠近門口的一側卻高高地堆著許多袋子。 白拔出小腿上綁著的鐵刀略微插.進袋子中,他指尖沾了一點刀子上的粉末伸進獸皮之下張口一嘗,確定了是鹽。 后面跟進來的獸人們見到白的動作都有幾分喜上眉梢,沒有意外的話,肯定是鹽了!沒想到,他們換鹽途中遇到那樣兇險的事情,最后居然不用換都搞到了這么多鹽,只是,這個鹽好像有點多啊…… 但白沒有多說什么,只比劃了手勢,讓獸人們開始往船下搬鹽,時間緊迫,能搬多少就搬多少吧。 另一邊勇檢查完船尾的情況之后,也摸了過來,比劃手勢示意白過去看看。 船尾的布置則有些相似,靠近門口的地方堆了一些袋子,遠不如船頭那么多,其中一些看來和那邊的鹽袋子一樣,應該也是鹽,但另一些看起來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靠近這些袋子也排了幾張床鋪,其中一張上躺著一個雌性,此時也已經完全熟睡,不知道白他們的到來。 與船頭那邊不同,這邊船艙的空地上還睡著十來個雌性,他們沒有睡在床鋪上,只在地上鋪了獸皮擠在上面,互相倚靠著,大概本來就在熟睡中,那些藥粉也沒給他們帶來丁點困擾,依舊保持著入睡的狀態(tài)。 白一眼看過去,這些雌性衣著面料款式都相差甚遠,顯然不是同一個部落的,而且居然這么多雌性都還沒有雄性,味道上嗅起來都十分干凈,都沒有經過儀式。本來這次他率隊出來就是想看看有沒有可能多帶一些雌性回去,沒想到倒是全不費功夫。 這些雌性既然也是那群人帶回來的,那么,他再帶回嚎谷也不成問題了。在大貓這只頂級獵食者的思維中,從其他獵食者口中掠奪是一種天性,他絲毫就沒有要征詢一下這些雌性的意思。 白沒有太過猶豫,跟勇點了點頭叫過了單身的雄性們,便一個個地示意雄性們上前,將這些雌性逐個帶走,甚至睡在床鋪上那個雌性他們也沒有放過,畢竟單身雄性數量比這些雌性的數量還要多,那個雌性居然也是個沒有經過儀式的,白毫不手軟地做主讓莫扛走,卻被莫搖頭拒絕了。 白有些詫異,卻沒有多耽擱,示意熊族的另一個叫田的雄性,讓他把那個雌性扛上。 他們人手有限,而且又要攜著這么多雌性,船尾的鹽袋不可能完全帶走,白便沒有再多理會,倒是那些看起來鼓鼓囊囊的袋子他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是些種子布匹之類的,白二話不說,這種李識曛一定感興趣的東西他自己扛了一袋。 這一通忙亂下來,天色已經漸漸發(fā)白,剩下的鹽白沒有再讓雄性們去搬,他下令大家各自扛好了雌性和東西準備撤離,除他、勇和莫三人,還有兩個可憐的依舊孤身一人的雄性外,別的雄性都是各自負著一袋子東西和一個雌性先行撤到了岸上。 但包括那沒有雌性的兩個單身雄性在內,大家都認為這種處置是公平的,因為他們是最晚加入嚎谷的獸人,前面白叫過去的雄性基本都是虎族、狼族和熊族的,他們早就在隊伍中,在隊伍中有貢獻,大家心照不宣,對于這種安排沒有人提出異議。 山谷里的風俗雖然是雌性挑選雄性,但那是他們山谷的雌性有這樣的特權,當雄性們外出帶雌性回去時,顯然是雄性在挑選雌性。這種挑選的優(yōu)先級就是剛剛白叫人過去的順序。 白叫過去的順序也是按照年齡與隊伍中的地位來的,絲毫不亂,這種情形下,即使是那兩個雄性心中也沒有任何不平,只是決心要好好努力,下次有雌性的時候肯定就能輪到他們。 至于那些雌性們的心情,完全不在此時白的考量范圍之內,回到了嚎谷,自然有李識曛來打理收服人心。至于李識曛對于他這種強盜行為的看法,此時的大貓完全下意識地不去想…… 白他們三人將船艙上可能留下來的痕跡一一掃除,做完一切之后,他靜靜地從懷中掏出那根灰色的羽毛隨手扔在船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