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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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說的天下男子皆薄幸,可為何就是自己最親近的夫君這般癡心不改,心里始終掛念著別的女子!最不能忍受的,這個女子不是旁人,竟是天下間唯一和她血脈相連的大姊…
違背倫常、同床異夢的滋味,她獨(dú)自苦嘗了這么多年,夜夜煎熬,可蘇嫣呢?憑什么天下傷心人就自己一個,他們就能如此心安!
蘇嫣曾下旨教她非奉詔不得入京,今日是千方百計求了父親才得以如愿。
而此刻,那些從幼年起就深埋心底的自卑和嫉恨,一波又一波,沖擊著她的胸腔。
“夫君,”她換了稱謂,“若你不陪我進(jìn)去,那么,妾身只好回稟陛下,就說妾身的夫君早已心有所屬,就是您將要冊封的…”
“住口!”寧文遠(yuǎn)猛地攥起她的左手,竟是從不曾見過的凌厲,蘇芷蹬蹬后退兩步,揚(yáng)臉回?fù)簦拔移f,不然就和我同去?!?/br>
戾氣一瞬即逝,寧文遠(yuǎn)收回目光,手臂比劃了請的姿勢,語氣清淡,“那就請夫人記住,你若敢加諸于她身上一絲痛苦,為夫必教你百倍償還!言至于此,請便?!?/br>
蘇芷緊咬菱唇,猛地舉起手中的賀禮,朝地面砸去,卻終是收手,凝著他毅然離去的背影,經(jīng)說不出一句話來。
寧文遠(yuǎn)一路疾行,今日風(fēng)起,更將他衣袍吹得獵獵飛舞。
帶走到紫荊宮道時,忽見一列宮婢內(nèi)侍急匆匆往漪瀾宮方向趕去。
他蹙眉,揮手將一人攔住,“內(nèi)廷出了何事?”
宮婢見是風(fēng)使司總使,便只得如實,“是王公公急招奴婢們過去,是漪瀾宮出了事?!?/br>
“是陛下?”他又問,宮婢搖頭,“回大人,是、是昭儀娘娘…”
轟地一聲,寧文遠(yuǎn)身形晃了幾晃,顯些站不穩(wěn),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憑直覺,第一反應(yīng)就是回身掠向漪瀾宮的方向。
宮婢們不明所以,不知平素冷面的寧大人為何如此失態(tài)。
蘇芷,她竟然如此荒唐!雙手攥的指節(jié)發(fā)白,寧文遠(yuǎn)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作甚么,只知道他必須要去。
就在他滿心怒氣趕到時,卻見蘇芷悻悻地被攔在宮門外。
他一愣神,難道不是蘇芷?
“夫君方才不是堅持不來么,怎么又心軟了?”蘇芷望著風(fēng)塵仆仆的寧文遠(yuǎn),語帶嘲諷。
寧文遠(yuǎn)心下暗道不妙,若是蘇芷胡言亂語,冒犯天威,那他還自信有辯解的機(jī)會,可眼見宮外的陣仗,只怕是出了大事!
“寧大人,不可進(jìn)去?!眱?nèi)侍幾人速速攔在他們身前。
烏青色令牌一現(xiàn),寧文遠(yuǎn)定定道,“見瑯琊令如見君王,還不讓開!”
內(nèi)侍相互對視,明白這寧大人素來手段厲害,風(fēng)使司鐵衛(wèi)可佩劍行走內(nèi)廷,他們哪里敢招惹,何況他又是蕊昭儀的妹夫?便都識趣地退開一條路來。
蘇芷心里十分矛盾,寧文遠(yuǎn)不論來與不來,全都只會因為蘇嫣,自己從頭到尾都是不相干的人…
兩人各懷心思,行至內(nèi)殿外,只聞里頭一片鴉雀無聲,唯有皇上的聲音冷冷響起,“蕊昭儀,朕要聽你解釋。”
蘇芷拽住寧文遠(yuǎn)的衣袖,他才沒沖進(jìn)去。
預(yù)想中嬌柔的聲音并未發(fā)出,只聽謝寶林十分驚惶道,“陛下,臣妾…臣妾見過上面的料子!正是半年前陛下賞給昭儀娘娘的貢品!”
“陛下賞賜的料子并不稀罕,只是…”就連沉穩(wěn)的淑妃也有些顫抖,“如何證明就是蕊昭儀的?”
“朕,確實只賞了蕊昭儀一人,闔宮上下,就這么一件。”皇帝的怒意已然掩飾不住,寧文遠(yuǎn)經(jīng)聽見他沉重地咳了幾聲。
又是死寂。
蘇嫣仍未出聲,就聽又有人開口,“回陛下,奴婢多年來熟知各宮娘娘的手藝,可以肯定,這繡工的確是出自昭儀娘娘之手?!?/br>
是崔尚儀,蘇芷也愣住了,究竟是什么事物,竟能將素來目空一切的蘇嫣逼成了眾矢之的。
謝寶林接著進(jìn)言,“臣妾宮里還有副昭儀娘娘的陳年舊作,陛下一對便知。”
“回陛下,那并非嫣兒所繡!”林清清急著辯解,她本就不善言辭,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哦?可菡婕妤當(dāng)年送我時卻是說這就是蕊昭儀所作,若你今日否認(rèn),那便說說究竟是出自誰的手,難道是菡婕妤么?”
“你…休要血口噴人!”面對謝寶林的質(zhì)問,琪妃鎮(zhèn)定地將林清清攔下,“謝寶林不必如此相逼,陛下自會定奪?!?/br>
寧文遠(yuǎn)忽然俯身,“芷兒,進(jìn)去罷。”
蘇芷明白寧文遠(yuǎn)的意思,搖頭,“可我能做甚么呢?我為何要幫她!”
寧文遠(yuǎn)輕輕將她一推,“只因為你們都流著蘇氏的血脈,你沒有選擇,必須要維護(hù)她?!?/br>
蘇芷臉色青白,冷笑,“好,寧哥哥你記得,這是你欠我的!”
寧文遠(yuǎn)點(diǎn)頭,在冬陽的映照下,沉郁如山。
“陛下,可否還想聽臣妾的話?”
蘇嫣終于開口,寧文遠(yuǎn)卻步出漪瀾宮。
他能做的,只有如此。
蘇芷進(jìn)來時,皇上正臉色鐵青,再低頭,只見青花地面上,靜靜擺著兩個人偶,偶身上用黑血刻著些許時辰,而上面赫然插著數(shù)量不等的銀針,在燭火的映照下,刺地蘇芷心頭大駭。
那是…巫蠱之術(shù)!而兩個人偶,分明是當(dāng)今皇上和已故的皇太后!
巫蠱禍?zhǔn)?,為歷代君王之大忌,觸犯著唯有死路一條。
“臣女,特來賀姊姊生辰?!惫虬輹r,蘇芷已然冷汗直流。
說罷,抬頭望向蘇嫣,即便她如何恨蘇嫣,也知道她不可能愚蠢到做這樣的事情。
這是誅九族的大罪,這個女人,這個時候,竟還能如此沉得住氣!
滿屋主子婢子皆不做聲,淑妃淡淡道,“起來罷。”
段昭凌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握著一只酒杯,不動。
滿目華章,展眼就成荒蕪。
“臣妾為何要害陛下和太后,害這宮里對臣妾最好的兩個人?”蘇嫣徐徐跪地,裙擺鋪了一地。
姜太后的死,原本就讓段昭凌起了疑心,布局的人很精明,顯然深諳皇帝的心思,若是平常也許還好,只是正趕上姜太后過世。
再無心的人,也很難不把二者聯(lián)系在一起。
何況是帝王?
“朕也正要問愛妃,為何要如此!”段昭凌俯身,狠狠掐起蘇嫣的下巴。
一雙明眸如水,透著哀憐,蘇嫣闔眼,“陛下覺得臣妾可是蠢笨愚魯之人?”
蘇芷心下一寒,都到了千鈞一發(fā)之際,死到臨頭了,她怎么還有閑心說這些!
“愛妃自然不是。”段昭凌失笑,蘇嫣又拜,“既然不是愚蠢之人,陛下即要封臣妾為貴妃,榮華富貴,取之不盡,臣妾為何要自掘墳?zāi)?,詛咒陛下,還將鐵證放在自己宮中,等著被人抓住把柄?”
說完,蘇嫣眉眼輕掃,謝寶林身子一震,強(qiáng)作鎮(zhèn)定,“昭儀娘娘不必百般托詞,前朝的虞妃娘娘也不是蠢笨之人,不也是如此作為么?何況,這繡工和布料,您如何解釋?”
“謝寶林,你的話太多了些!”段昭凌喝斥,謝寶林急忙身子一弓,磕頭認(rèn)錯。
蘇嫣垂眸,“其實很簡單,陛下且讓臣妾在親自繡一副圖案,一切便見分曉?!?/br>
不一會兒,崔尚儀端出一方巾帕,段昭凌喚來司制房尚儀和幾位掌事,一一辨認(rèn)。
得到的結(jié)果,這繡工人偶上的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眾人啞然,謝寶林顯然不信,自己看去,也不由地驚呆。
這繡工,哪里還是那副從林清清處討來的百鳥圖的手法…怎么可能?蘇嫣的繡工拙劣,這么多年來,從不見改變。
一個不善刺繡的人,怎么能秀出如此巧奪天工的圖樣,即便是司制房最巧的女官,也繡不出來…
“陛下,不可能…臣妾宮里還有…”謝寶林還沒說完,一行淚已從蘇嫣眼眶中滑落,“陛下!只怕正是有心人利用了這點(diǎn),想要置您和太后,還有臣妾于死地?。 ?/br>
段昭凌仔細(xì)盯著繡布上的圖案,失神。
鴛鴦織就欲雙飛…
這龍鳳雙珠圖,正是當(dāng)年新婚之夜,蓉妃親手為他繡在寢衣上的,色澤、手法都一模一樣…
他猛地抬眼,盯著蘇嫣的臉,聲音顫抖,“你從哪里學(xué)來的?哪個女官教你的?”
司制房尚儀伏身,“下官愧疚,司制房內(nèi)并無如此手巧之人,不能及娘娘一分?!?/br>
“無人教臣妾,這是臣妾一直想繡給段郎的,只是…日后再無機(jī)會了?!?/br>
崔尚儀悄悄走進(jìn),“陛下,巫蠱之事,如何處置?”
蘇嫣眸光一寒,崔尚儀竟毫不回避地望著她,眼神交匯處,蘇嫣看到的不再是那個以往得體智慧伴君左右的女官,而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rou、會憎會惡的人。
雖然巫蠱人偶是在漪瀾宮發(fā)現(xiàn),可手法對不上,不能妄下定論,但若查不到根源,這罪名,也只得蘇嫣擔(dān)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蘇嫣不論是否真的做過,都難逃干系,如若不處置她,難以服眾!
“將蕊昭儀削去封號,幽禁漪瀾宮,靜聽發(fā)落?!倍握蚜枘抗馊枣i在蘇嫣面容上,有憤怒,有無奈,還有眾人都不明白的失神…
“慢著!”蘇嫣仰頭,將欲走出的人群喚?。骸氨菹沦p賜臣妾的料子,闔宮上下,除了臣妾,還有一人。”
“誰?”段昭凌問道。
蘇嫣恭敬地一叩頭,“姜太后,臣妾私自做主,送過太后一份?!?/br>
崔尚儀勾唇道,“奴婢時常在太后宮中走動,從未聽過見過,昭儀娘娘此說,難道不怕擾了太后娘娘的在天之靈!”
“陛下不信?”蘇嫣進(jìn)一步問,段昭凌拂袖,神色難言,“你教朕如何相信?”
蘇嫣失笑,便在此時,只聽宮人稟報,慈寧宮荷露姑姑求見。
蘇嫣抬頭,明顯窺探到了崔尚儀的異樣,她掩飾的極好。
荷露一身縞素,段昭凌看到她手中的事物,頓了頓,遂緩緩蹲下,將蘇嫣扶起,“朕,錯怪你了?!?/br>
就在眾人疑惑不解時,荷露將托盤舉過頭頂跪下,“這是當(dāng)年蕊昭儀親筆為太后抄錄的八十三卷佛經(jīng),和陛下御賜的貢品綢緞。奴婢跟隨太后娘娘三十年,敢以性命擔(dān)保,此事和蕊昭儀無干。”
謝寶林定住,不禁往崔尚儀身后縮了縮,蘇嫣一副委屈卻又體諒的姿態(tài),嬌弱地偎在段昭凌懷中,以淚拭面。
她明白,段昭凌雖然嘴上說了原諒,可哪里是這么容易就釋懷的,他們之間的隔膜,早在太后死去時,就已然存在。
蘇嫣腦中卻飛轉(zhuǎn)思量,心道,崔尚儀,既然今日你要做出頭鳥,那就在送你一份大禮也不為過。
原本肅殺緊張的氣氛,忽然戲劇般地幾起幾落,現(xiàn)下各位妃嬪到不知該如何收場,可此禍不查清,誰也別想置身事外。
焦灼中,但聽桑榆疑惑地咦了一聲。
蘇嫣茫然探出頭,桑榆急忙跪下,“奴婢似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淑妃走過去,段昭凌點(diǎn)頭示意,她才命宮人將人偶撿起,果然,她遲疑了一下道,“這上面有慈寧宮里安神香的味道?!?/br>
桑榆又道,“奴婢沒去過慈寧宮,可卻覺得這味道和崔尚儀身上的,十分相似?!?/br>
段昭凌肅然轉(zhuǎn)頭,崔尚儀沒料到矛頭突然對準(zhǔn)自己,愣了一愣,就地跪下,“陛下,奴婢許久未去過慈寧宮,絕不可能?。 ?/br>
違背倫常、同床異夢的滋味,她獨(dú)自苦嘗了這么多年,夜夜煎熬,可蘇嫣呢?憑什么天下傷心人就自己一個,他們就能如此心安!
蘇嫣曾下旨教她非奉詔不得入京,今日是千方百計求了父親才得以如愿。
而此刻,那些從幼年起就深埋心底的自卑和嫉恨,一波又一波,沖擊著她的胸腔。
“夫君,”她換了稱謂,“若你不陪我進(jìn)去,那么,妾身只好回稟陛下,就說妾身的夫君早已心有所屬,就是您將要冊封的…”
“住口!”寧文遠(yuǎn)猛地攥起她的左手,竟是從不曾見過的凌厲,蘇芷蹬蹬后退兩步,揚(yáng)臉回?fù)簦拔移f,不然就和我同去?!?/br>
戾氣一瞬即逝,寧文遠(yuǎn)收回目光,手臂比劃了請的姿勢,語氣清淡,“那就請夫人記住,你若敢加諸于她身上一絲痛苦,為夫必教你百倍償還!言至于此,請便?!?/br>
蘇芷緊咬菱唇,猛地舉起手中的賀禮,朝地面砸去,卻終是收手,凝著他毅然離去的背影,經(jīng)說不出一句話來。
寧文遠(yuǎn)一路疾行,今日風(fēng)起,更將他衣袍吹得獵獵飛舞。
帶走到紫荊宮道時,忽見一列宮婢內(nèi)侍急匆匆往漪瀾宮方向趕去。
他蹙眉,揮手將一人攔住,“內(nèi)廷出了何事?”
宮婢見是風(fēng)使司總使,便只得如實,“是王公公急招奴婢們過去,是漪瀾宮出了事?!?/br>
“是陛下?”他又問,宮婢搖頭,“回大人,是、是昭儀娘娘…”
轟地一聲,寧文遠(yuǎn)身形晃了幾晃,顯些站不穩(wěn),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憑直覺,第一反應(yīng)就是回身掠向漪瀾宮的方向。
宮婢們不明所以,不知平素冷面的寧大人為何如此失態(tài)。
蘇芷,她竟然如此荒唐!雙手攥的指節(jié)發(fā)白,寧文遠(yuǎn)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作甚么,只知道他必須要去。
就在他滿心怒氣趕到時,卻見蘇芷悻悻地被攔在宮門外。
他一愣神,難道不是蘇芷?
“夫君方才不是堅持不來么,怎么又心軟了?”蘇芷望著風(fēng)塵仆仆的寧文遠(yuǎn),語帶嘲諷。
寧文遠(yuǎn)心下暗道不妙,若是蘇芷胡言亂語,冒犯天威,那他還自信有辯解的機(jī)會,可眼見宮外的陣仗,只怕是出了大事!
“寧大人,不可進(jìn)去?!眱?nèi)侍幾人速速攔在他們身前。
烏青色令牌一現(xiàn),寧文遠(yuǎn)定定道,“見瑯琊令如見君王,還不讓開!”
內(nèi)侍相互對視,明白這寧大人素來手段厲害,風(fēng)使司鐵衛(wèi)可佩劍行走內(nèi)廷,他們哪里敢招惹,何況他又是蕊昭儀的妹夫?便都識趣地退開一條路來。
蘇芷心里十分矛盾,寧文遠(yuǎn)不論來與不來,全都只會因為蘇嫣,自己從頭到尾都是不相干的人…
兩人各懷心思,行至內(nèi)殿外,只聞里頭一片鴉雀無聲,唯有皇上的聲音冷冷響起,“蕊昭儀,朕要聽你解釋。”
蘇芷拽住寧文遠(yuǎn)的衣袖,他才沒沖進(jìn)去。
預(yù)想中嬌柔的聲音并未發(fā)出,只聽謝寶林十分驚惶道,“陛下,臣妾…臣妾見過上面的料子!正是半年前陛下賞給昭儀娘娘的貢品!”
“陛下賞賜的料子并不稀罕,只是…”就連沉穩(wěn)的淑妃也有些顫抖,“如何證明就是蕊昭儀的?”
“朕,確實只賞了蕊昭儀一人,闔宮上下,就這么一件。”皇帝的怒意已然掩飾不住,寧文遠(yuǎn)經(jīng)聽見他沉重地咳了幾聲。
又是死寂。
蘇嫣仍未出聲,就聽又有人開口,“回陛下,奴婢多年來熟知各宮娘娘的手藝,可以肯定,這繡工的確是出自昭儀娘娘之手?!?/br>
是崔尚儀,蘇芷也愣住了,究竟是什么事物,竟能將素來目空一切的蘇嫣逼成了眾矢之的。
謝寶林接著進(jìn)言,“臣妾宮里還有副昭儀娘娘的陳年舊作,陛下一對便知。”
“回陛下,那并非嫣兒所繡!”林清清急著辯解,她本就不善言辭,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哦?可菡婕妤當(dāng)年送我時卻是說這就是蕊昭儀所作,若你今日否認(rèn),那便說說究竟是出自誰的手,難道是菡婕妤么?”
“你…休要血口噴人!”面對謝寶林的質(zhì)問,琪妃鎮(zhèn)定地將林清清攔下,“謝寶林不必如此相逼,陛下自會定奪?!?/br>
寧文遠(yuǎn)忽然俯身,“芷兒,進(jìn)去罷。”
蘇芷明白寧文遠(yuǎn)的意思,搖頭,“可我能做甚么呢?我為何要幫她!”
寧文遠(yuǎn)輕輕將她一推,“只因為你們都流著蘇氏的血脈,你沒有選擇,必須要維護(hù)她?!?/br>
蘇芷臉色青白,冷笑,“好,寧哥哥你記得,這是你欠我的!”
寧文遠(yuǎn)點(diǎn)頭,在冬陽的映照下,沉郁如山。
“陛下,可否還想聽臣妾的話?”
蘇嫣終于開口,寧文遠(yuǎn)卻步出漪瀾宮。
他能做的,只有如此。
蘇芷進(jìn)來時,皇上正臉色鐵青,再低頭,只見青花地面上,靜靜擺著兩個人偶,偶身上用黑血刻著些許時辰,而上面赫然插著數(shù)量不等的銀針,在燭火的映照下,刺地蘇芷心頭大駭。
那是…巫蠱之術(shù)!而兩個人偶,分明是當(dāng)今皇上和已故的皇太后!
巫蠱禍?zhǔn)?,為歷代君王之大忌,觸犯著唯有死路一條。
“臣女,特來賀姊姊生辰?!惫虬輹r,蘇芷已然冷汗直流。
說罷,抬頭望向蘇嫣,即便她如何恨蘇嫣,也知道她不可能愚蠢到做這樣的事情。
這是誅九族的大罪,這個女人,這個時候,竟還能如此沉得住氣!
滿屋主子婢子皆不做聲,淑妃淡淡道,“起來罷。”
段昭凌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握著一只酒杯,不動。
滿目華章,展眼就成荒蕪。
“臣妾為何要害陛下和太后,害這宮里對臣妾最好的兩個人?”蘇嫣徐徐跪地,裙擺鋪了一地。
姜太后的死,原本就讓段昭凌起了疑心,布局的人很精明,顯然深諳皇帝的心思,若是平常也許還好,只是正趕上姜太后過世。
再無心的人,也很難不把二者聯(lián)系在一起。
何況是帝王?
“朕也正要問愛妃,為何要如此!”段昭凌俯身,狠狠掐起蘇嫣的下巴。
一雙明眸如水,透著哀憐,蘇嫣闔眼,“陛下覺得臣妾可是蠢笨愚魯之人?”
蘇芷心下一寒,都到了千鈞一發(fā)之際,死到臨頭了,她怎么還有閑心說這些!
“愛妃自然不是。”段昭凌失笑,蘇嫣又拜,“既然不是愚蠢之人,陛下即要封臣妾為貴妃,榮華富貴,取之不盡,臣妾為何要自掘墳?zāi)?,詛咒陛下,還將鐵證放在自己宮中,等著被人抓住把柄?”
說完,蘇嫣眉眼輕掃,謝寶林身子一震,強(qiáng)作鎮(zhèn)定,“昭儀娘娘不必百般托詞,前朝的虞妃娘娘也不是蠢笨之人,不也是如此作為么?何況,這繡工和布料,您如何解釋?”
“謝寶林,你的話太多了些!”段昭凌喝斥,謝寶林急忙身子一弓,磕頭認(rèn)錯。
蘇嫣垂眸,“其實很簡單,陛下且讓臣妾在親自繡一副圖案,一切便見分曉?!?/br>
不一會兒,崔尚儀端出一方巾帕,段昭凌喚來司制房尚儀和幾位掌事,一一辨認(rèn)。
得到的結(jié)果,這繡工人偶上的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眾人啞然,謝寶林顯然不信,自己看去,也不由地驚呆。
這繡工,哪里還是那副從林清清處討來的百鳥圖的手法…怎么可能?蘇嫣的繡工拙劣,這么多年來,從不見改變。
一個不善刺繡的人,怎么能秀出如此巧奪天工的圖樣,即便是司制房最巧的女官,也繡不出來…
“陛下,不可能…臣妾宮里還有…”謝寶林還沒說完,一行淚已從蘇嫣眼眶中滑落,“陛下!只怕正是有心人利用了這點(diǎn),想要置您和太后,還有臣妾于死地?。 ?/br>
段昭凌仔細(xì)盯著繡布上的圖案,失神。
鴛鴦織就欲雙飛…
這龍鳳雙珠圖,正是當(dāng)年新婚之夜,蓉妃親手為他繡在寢衣上的,色澤、手法都一模一樣…
他猛地抬眼,盯著蘇嫣的臉,聲音顫抖,“你從哪里學(xué)來的?哪個女官教你的?”
司制房尚儀伏身,“下官愧疚,司制房內(nèi)并無如此手巧之人,不能及娘娘一分?!?/br>
“無人教臣妾,這是臣妾一直想繡給段郎的,只是…日后再無機(jī)會了?!?/br>
崔尚儀悄悄走進(jìn),“陛下,巫蠱之事,如何處置?”
蘇嫣眸光一寒,崔尚儀竟毫不回避地望著她,眼神交匯處,蘇嫣看到的不再是那個以往得體智慧伴君左右的女官,而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rou、會憎會惡的人。
雖然巫蠱人偶是在漪瀾宮發(fā)現(xiàn),可手法對不上,不能妄下定論,但若查不到根源,這罪名,也只得蘇嫣擔(dān)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蘇嫣不論是否真的做過,都難逃干系,如若不處置她,難以服眾!
“將蕊昭儀削去封號,幽禁漪瀾宮,靜聽發(fā)落?!倍握蚜枘抗馊枣i在蘇嫣面容上,有憤怒,有無奈,還有眾人都不明白的失神…
“慢著!”蘇嫣仰頭,將欲走出的人群喚?。骸氨菹沦p賜臣妾的料子,闔宮上下,除了臣妾,還有一人。”
“誰?”段昭凌問道。
蘇嫣恭敬地一叩頭,“姜太后,臣妾私自做主,送過太后一份?!?/br>
崔尚儀勾唇道,“奴婢時常在太后宮中走動,從未聽過見過,昭儀娘娘此說,難道不怕擾了太后娘娘的在天之靈!”
“陛下不信?”蘇嫣進(jìn)一步問,段昭凌拂袖,神色難言,“你教朕如何相信?”
蘇嫣失笑,便在此時,只聽宮人稟報,慈寧宮荷露姑姑求見。
蘇嫣抬頭,明顯窺探到了崔尚儀的異樣,她掩飾的極好。
荷露一身縞素,段昭凌看到她手中的事物,頓了頓,遂緩緩蹲下,將蘇嫣扶起,“朕,錯怪你了?!?/br>
就在眾人疑惑不解時,荷露將托盤舉過頭頂跪下,“這是當(dāng)年蕊昭儀親筆為太后抄錄的八十三卷佛經(jīng),和陛下御賜的貢品綢緞。奴婢跟隨太后娘娘三十年,敢以性命擔(dān)保,此事和蕊昭儀無干。”
謝寶林定住,不禁往崔尚儀身后縮了縮,蘇嫣一副委屈卻又體諒的姿態(tài),嬌弱地偎在段昭凌懷中,以淚拭面。
她明白,段昭凌雖然嘴上說了原諒,可哪里是這么容易就釋懷的,他們之間的隔膜,早在太后死去時,就已然存在。
蘇嫣腦中卻飛轉(zhuǎn)思量,心道,崔尚儀,既然今日你要做出頭鳥,那就在送你一份大禮也不為過。
原本肅殺緊張的氣氛,忽然戲劇般地幾起幾落,現(xiàn)下各位妃嬪到不知該如何收場,可此禍不查清,誰也別想置身事外。
焦灼中,但聽桑榆疑惑地咦了一聲。
蘇嫣茫然探出頭,桑榆急忙跪下,“奴婢似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淑妃走過去,段昭凌點(diǎn)頭示意,她才命宮人將人偶撿起,果然,她遲疑了一下道,“這上面有慈寧宮里安神香的味道?!?/br>
桑榆又道,“奴婢沒去過慈寧宮,可卻覺得這味道和崔尚儀身上的,十分相似?!?/br>
段昭凌肅然轉(zhuǎn)頭,崔尚儀沒料到矛頭突然對準(zhǔn)自己,愣了一愣,就地跪下,“陛下,奴婢許久未去過慈寧宮,絕不可能?。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