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賈赦嘆道:“罷了,我這人天生海量,不計較了?!庇值?,“我說這位先生,不如尋個地方喝口水聊會子天可好?” 那漢子伸臂指引:“貴客請?!?/br> 作者有話要說:眼睛花了。。。這一段又覺得不好分開,分開跟斷了似的。睡覺睡覺啊啊啊啊 ☆、60、第五十八章 話說賈赦與彭潤隨著那漢子入了大寨,雖是夜晚,也可見這寨子層層疊疊闊氣得很。那大廳中愈發(fā)齊整,雖無雕梁畫棟,桌椅都是上好的酸枝木的,樣式雖不繁復,卻很是大氣。 賈赦贊道:“簡約不簡單,好看的緊?!?/br> 那漢子又笑了,因向他二人道:“在下李三?!?/br> 賈赦道:“久仰寨主大名,其實我方才便猜著了。在下賈赦?!?/br> 李三驚問:“榮國公?” 賈赦喜道:“我很有名么?” 李三嘆道:“聞名不如見面!久仰久仰!” 賈赦愈發(fā)歡喜:“一般一般,世界第三?!?/br> 彭潤委實覺得丟臉,打斷他道:“在下無名氏,此行為榮國公之護衛(wèi)?!?/br> 賈赦忙點頭:“很是。這位將軍姓吳,名曰名氏?!?/br> 李三也不多問,請賈赦與彭潤坐下,讓人上茶。 雖知道他們是有錢的土匪,到不曾想這般有錢。他們送上來的乃是極好的明前龍井,香的賈赦喝了一盞又一盞。 彭潤實在無法,只得咳嗽兩聲示意他李三正瞧著他。 賈赦笑道:“好茶?!币蛘f:“這大廳委實太大了,還望有間小密室商談機密,在下有許多話這里說出來沒氣氛。” 李三本也沒打算在此處密談,乃是為了顯擺一下子罷了。遂讓人引著他們來到后頭一間小屋子。 賈赦看了看,連彭潤都自覺站在外頭守著去了,乃向李三直言:“我是來與李先生做交易的。” 李三問:“何等交易?!?/br> “一個大交易、一個小交易。” “請說來?!崩钊似鸩璞K子,抿了一口。 賈赦正色道:“小交易便是,我替你抹平那五十余萬石糧食,你不曾見過齊老爺子?!?/br> 李三輕笑:“請問大交易?” 賈赦彈了彈面前的茶盞:“我?guī)椭銈兲扉L日久,你們幫著我日久天長。” 李三問:“此話怎講?!?/br> 賈赦長嘆一聲:“李先生,請問你這水寨可有規(guī)劃?如今固然自在得很,無非江南為圣人、忠誠、樂善三家相爭罷了。總有一日后頭那兩位都讓圣人給收拾了,那時候你還能有這般好日子么?十年后如何?二十年后如何?五十年后如何?你可曾想過?” 李三笑道:“不曾,我們當土匪的,能想到明年都算長遠了。” 賈赦搖頭道:“所以你們早晚會讓朝廷給收拾了?!?/br> 李三冷笑道:“莫非榮國公是來勸降的?” “非也非也!”賈赦連連擺手,“我是來勸你們不要降的。沒準過些日子我那朋友姜武會來勸降,我趕在他前頭勸你萬萬莫降?!?/br> 李三奇了,道:“愿聞其祥?!?/br> 賈赦道:“那些來勸降的人多半會將自己置于先生之位,推心置腹,口稱李先生,若我是你如何如何,說了半日乃是為了讓你信他為了你好。其實還是為了他自己好?!?/br> 李三忍俊不禁,點頭稱是。 “我卻不然。我可不為著你想,我乃是為了自己想。順便找個借口替你想罷了。”賈赦一口氣喝干盞中的茶,替自己又倒了一盞,捏在手中。 “人無近憂,必有遠慮。莫看著我,我沒說反。我那兩個好友俱是圣人心腹,一文一武。如今姜武還是員小將,然圣人愈發(fā)穩(wěn)了,什么太上皇忠誠樂善都不是對手,早晚我們姜武將成大將。偏圣人還不穩(wěn)之時他那些兒子便已鬧得烏眼雞似的,恨不能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圣人在一時還罷了,他若不在了,新帝許是能容下先皇文臣,卻未必容得下先皇大將。”賈赦長嘆一聲,“鳥獸盡、良弓藏。翻回來說,鳥獸不盡,良弓不藏。若是有個強大的土匪一直盤踞江南,朝廷怎么都奈何不了,姜武便安全多了?!?/br> 說得李三連連點頭。 “這天下的事,多半不講道理,誰的拳頭大誰有理。我與小齊眼下看著挺得圣寵的,若新君有一日想收拾我們也容易得很。我們都手無縛雞之力,便如同先義忠親王之狗腿子對付齊老爺子那朋友一般。故此,有姜武一日,便有我們一日。終歸是武將有威懾力些?!?/br> “故此,我愿意你天長地久,如此我方可地久天長。這是替我想的。” 李三笑道:“那替我想呢?” 賈赦涼涼的說:“先生看水泊梁山那般大的基業(yè),招安之后卻是如何?” 李三思忖一會子道:“因上有昏君下有佞臣?!?/br> 賈赦“噗”的噴茶,指他道:“不會吧你!真的想過招安?看著不像那么笨的。” 李三笑道:“榮公以為是為何?” 賈赦翻了他一個大白眼子:“因為皇上不缺人愿替他效力,人家不稀罕你。這會子又不是戰(zhàn)亂年代,武將哪里有那么值錢了。況武將若不安生、鬧起來不好對付。人家既然繳了你的刀槍,又不想用你,干嘛不滅了干凈?” 李三不禁連連點頭:“榮公說得有理!我卻不曾想到這一層?!?/br> “如何?可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賈赦得意了一會子,方想起來剛才那口茶噴了,又替自己倒了一盞,喝盡了方說:“況我素來以為天下當為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br> 李三大驚,站起來聲音微顫道:“何出此言?” 賈赦笑問:“方才我唱的那首歌如何?” 李三不明所以,仍道:“好聽得緊。”雖唱的不甚好,曲子委實不錯。 “我方才不曾唱完,只唱了一小節(jié)?!彼觳淮钊蜌猓瑢⒛鞘住奥爉ama講那過去的事情”整個唱了出來。 那是后世天朝創(chuàng)立早年的歌曲,充滿了nongnong的階級斗爭氣味。賈赦嗓子固然不好,唱歌卻咬字清晰。一曲終了,李三早已淚眼斑駁。 賈赦見了便知觸動人家舊事了,坐著不言語,任他醞釀情感。 許久,李三悠悠的道:“我原是這湖上的漁家子,自幼水中長大。家母不過一尋常漁婦。因各色苛捐雜稅所迫,家父早早去了,乃是母親日日打漁維持一家子生計。偏這樣仍是交不得那許多稅啊?!崩钊鋈换⒛繄A睜,“他們要征徭役,我與兩位哥哥年幼,母親將我們藏在小舟之中,自己讓他們抓走了。后聽同去的鄉(xiāng)親說……”他已是哽咽不得語。 賈赦只靜靜聽著。 許久,他方咬牙說了出來:“……我母親乃是累死或餓死的?!?/br> 賈赦知道此時言語無力,乃遞了他一條帕子。 李三卻不接,自己搖了搖頭,將眼淚甩了?!昂髞砦腋绺缫怖鬯懒耍冶惴戳??!?/br> 這兩句話聽著平淡,內(nèi)里何等心酸。 并非全部反賊都如齊父之友那般受權貴迫害才反的,多數(shù)乃受制度自然迫害,活不得。 賈赦費了許多勁將淚憋回去,聲音仍有些哽咽,嘆道:“可惜了,現(xiàn)在是盛世。” 李三定定的看了他半日,忽然問:“先生可愿助我?” 賈赦哼了一聲:“我若有心造反,能一番話收了你做水軍都統(tǒng),你可信?” 李三惋惜道:“我信?!?/br> 二人靜默了一會子。賈赦說:“日后李先生預備如何?可愿意洗白?” 李三立起來向賈赦一躬到地:“先生教我?!?/br> 賈赦笑著擺擺手:“你這么客氣我不舒服,咱們自在些好?!币蛘f,“世上洗白有許多種。招安最笨。我琢磨著,你們?nèi)匀豁毜糜械稑?,如此方可不至于讓人想滅就滅了。然不可太顯山露水。如有大兵壓境,我與你們十六字箴言?!?/br> 李三又立了起來:“請先生賜教?!?/br> 賈赦肅然道:“你聽好了?!币舱玖似饋?,一字一句的說,“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退我追,敵疲我打?!?/br> 李三聽了在口中咀嚼半日,終向他深施一禮:“謝先生指教?!?/br> 賈赦泰然受之。乃指椅子讓他坐下,又道:“另一頭,你們也可商業(yè)洗白?!?/br> 李三忙問何為商業(yè)洗白。 賈赦笑道:“買些良民身份,做大生意,橫豎你們現(xiàn)在有錢?!币蚣毤毰c他說了些后世的商業(yè)發(fā)展模式,聽得李三望著他如見了活神仙一般。又道:“聽聞南方有幾十個錠子的大紡車?” 李三思忖了一會子,歉然道:“這個委實不知,先生若想知道,我可使人去打聽。” 賈赦道:“無妨,我只聽說過一耳朵?!逼鋵嵤撬笆郎蠟蹑?zhèn)還是哪里旅游時聽導游說的?!叭缬写说任铮詸C械省人力的,可大大拿來用?!?/br> 李三因問何故。 賈赦笑道:“笨蛋!省下人力好練練武。官兵打來了光靠跑可不成。” 李三似懂非懂,也點點頭。他倒是忘了紡織者多為女子,省不了兵力。其實是賈赦愿以此拉動生產(chǎn)力,若干年后自然資產(chǎn)階級革命。 天朝歷史上有數(shù)次資產(chǎn)階級革命苗頭,皆被鎮(zhèn)壓了。若這些新興資本家手中有兵可就說不得歷史能拐彎子了。 終于,賈赦問李三道:“咱們該編編賬了吧?” 李三一愣:“編賬?” “我固然可替你將五十萬石糧食栽到樂善郡王頭上去,也得有個說法給姜武??!”賈赦晃了晃茶壺,“沒茶了?!?/br> 李三忙一疊聲的喊人來添茶。因又使人拿文房四寶來。 他們一官一匪便喝著茶唱著曲兒,坐在那里編賬。賈赦半點不問他原本賬目是如何,只分析如何能晃點過姜武去。最終定下了“賣糧賺錢洗白”這一方針。只說李三他們得了糧食原來也同那些官員一般,賣了錢買莊子買鋪子,時常換個身份在市井中當財主過活。 兩個人又說了許多話,忽聞窗外一聲雞鳴,賈赦方覺察累了,忙說:“我們得回去了。” 李三固然舍不得,也無法,乃親送了他出去。 出門一看,彭潤無有半分倦意,仍是肅然立在那里。 賈赦不由得贊嘆:“彭姑奶奶,好精神!” 彭潤淡淡道:“說完了走罷。” 賈赦聳聳肩,又與李三說了些廢話,李三親駕船送他們離了寨子。 待離船登岸,也早等了一輛馬車在那里。 此時已有朦朧微光撒落湖面。賈赦回頭望去,李三那船如一片落葉般沒入太湖深處,霎那不見蹤影。 馬車夫因喊道:“先生,天快亮了,我們須得快些?!?/br> 賈赦歉然一笑,轉身進車。 那車跑起來后,彭潤淡淡的問:“你同李三說你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