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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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嘆道:“我早上才聽了這事兒,也這般笑了一回。那下屬苦著臉道,‘將軍莫笑,當(dāng)真不好笑,屬下這輩子沒聽過那么難聽的小曲兒。’” 圣人才笑累了歇了口氣兒,聞言不禁又大笑起來。 十余日后,平原侯府定城侯府同日到應(yīng)天府衙報案,府中夜遭盜賊搬家,兩家的庫房都空了,庫中留下極其濃郁的花香,墻上拿墨筆寫著幾句話,悉數(shù)為漢隸:“彩蝶雙飛翼,盜帥夜留香。胡鐵花、楚留香到此一游?!?/br> 此案一出,滿城轟動。圣人用龍腳趾想也知道跟姜家有關(guān)。姜文這些日子特有人盯著的,口風(fēng)緊的很,連姜老爺子都不曾透露;姜武當(dāng)夜可巧在軍營值勤。這事兒從頭到尾都透著賈恩侯之風(fēng),偏他早已離京多日。況神不知鬼不覺一夜盜走兩家?guī)旆浚瑯s國府還沒這個本事不說,賈赦自己都寫不出那么好的字來。馮紫英與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裘良立時往現(xiàn)場各自轉(zhuǎn)了一圈兒,不曾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馮紫英也疑心了榮國府,尋賈璉套話。賈璉道,他老子倒是講過有位英吉利國劍客林零七,姓胡的和姓楚的卻不曾聽說。 還未及細(xì)查,太后薨逝了。一時間諸事撂下,舉國上下皆忙著國喪。凡有爵之家一年內(nèi)不得筵宴音樂、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榮國府賈母邢夫人王熙鳳皆每日入朝隨祭,至未正以后方回。先陵地名曰孝慈縣,離都來往得十來日之功。榮國府賃了一個大官的家廟之東院歇息。府內(nèi)事務(wù)皆托了探春,外頭由白安郎管著。 賈璉每日辛苦五更便起,想著他老子為了不守這國孝躲去不知那塊兒荒野睡懶覺了,心下倒有幾分說不出的滋味。這日二祭完畢,眾人皆疲憊回了住處,賈璉終是忍不住向鳳姐兒抱怨:“父親如今雖住著帳篷,倒是能日日睡足了起來。” 鳳姐兒笑道:“你消停些罷,外頭可莫露出口風(fēng)來?!?/br> 賈璉道:“我也只同你說說罷了?!?/br> 鳳姐兒一面服侍他更衣一面道:“方才李家太太尋裘太太在打聽,平原定城兩府那江洋大盜還不曾拿著呢,這京里頭可安生么?!?/br> 賈璉笑道:“他們府里都敗落了,闔府大約也不見幾個護(hù)院呢,咱們家巡防隊何等本事。況我卻是不信是飛賊干的。” 鳳姐兒忙問此話怎講。 賈璉道:“兩戶都是侯府,庫房必然不小,一夜搬空、還是兩家,除非他能施個移山換海的法術(shù)還罷了??v是朝廷抄家,一夜也抄不了兩府的庫房。況我聽說不單是幾間大庫,連許多私庫一并空了。你只想想當(dāng)年咱們家?guī)旆康臇|西如何到了奴才家里便知道了?!?/br> 鳳姐兒思忖道:“你覺著是他們府里的奴才貪墨了去?” 賈璉笑道:“八成是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指不定多少人螞蟻搬家似的挪了多少日子呢,還做出一副遭賊的模樣來?!?/br> 鳳姐兒恨道:“這些沒王法的奴才,他們也不整治,竟讓蛀蟲搬空了府里?!?/br> 賈璉嘆道:“那兩府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往年強(qiáng)奪人財物妻女的事兒沒少做,這也算個報應(yīng)了?!闭f著打了個呵欠,“我倦的很?!?/br> 兩口子又說幾句閑話睡下了。 卻不知他們窗根子底下伏著個人,一字不漏悉數(shù)聽在耳朵里;等他二人睡著了,方回去稟告馮紫英。 馮紫英轉(zhuǎn)身奏予圣上,因笑道:“我私下卻覺得與榮國公無干?!?/br> 圣人問:“何以見得。” 馮紫英笑道:“如是赦公請的江洋大盜,當(dāng)不會留名,否則豈不是給赦公惹麻煩?除非他自己替人搬家,留兩個化名誤導(dǎo)于我。單看胡鐵花與楚留香這兩個名字便不是赦公風(fēng)格。倒是那個林零七,保不齊乃赦公信口胡謅哄斯汀頑的。赦公取的名字多粗淺明白,恰如其人。如今有現(xiàn)成的例子:我曾琢磨不透斯汀的字究竟何意,有一日同他一處吃酒,特問了他。斯汀道,原來是‘賈斯汀’乃是一個西洋古語,為誠懇之意,赦公以為他圓滑有余、踏實不足,特取此字。再如他孫子那玩偶鋪子叫‘娃哈哈’、替忠誠王爺那醫(yī)學(xué)院取的名字更是將其化名倒了個個——‘三味書屋’必不是他自己取的,想來是齊大人手筆。” 圣人道:“那化名或是旁人取的呢?” 馮紫英道:“不論他們家的幾個小爺或是齊大人、兩位姜大人,都是實實在在讀書人。這兩個名字并那兩句詩,倒真有江湖人的品格兒。他們這些自幼子曰詩云的,怕是想寫也寫不出這個味兒來。做了大案留記號方便揚名立萬,也是江湖人才會干的。官宦子弟做了案子只怕藏首尾還來不及呢。” 圣人又想了會子,也確有幾分道理。方命他再細(xì)查,又笑道:“雖不是他做的,朕仍覺有這廝手筆?!?/br> 馮紫英領(lǐng)命而去,愈發(fā)使人盯著賈璉。 偏無論如何也不曾查出蛛絲馬跡來,也不見有銷贓的。那兩府的奴才雖有貪墨,貪墨得多的早年都讓五城兵馬司的人抄了,余下些小魚小蝦顯見不是正主兒。后頭月余馮紫英一籌莫展。 作者有話要說:賈小璉這孩子,其實很老實的。 ☆、96 賈赦口里說夏令營走到哪里算哪里,其實早定好了一處莊子。雖是人多走的拖拖拉拉,不過六七天的也到了。 姜昭笑道,“伯父昨日還說去少林寺呢。” 賈赦笑道,“少啰嗦,帳篷住了幾日便罷了,住久了也不舒坦,還是炕實在, 這莊子大得很,最早是一個南邊的鹽商孝敬賴大的,故此莊子上齊整的很。賈赦早年來溜達(dá)過一圈兒,屋子夠多,風(fēng)景也不錯。眾人亂糟糟鬧了會子,屋子總比帳篷好安置些,倒是不曾花許多功夫。賈赦喊了幾個班干部開了個小會,讓他們各自管好各自的人,校長放羊,自個兒先回屋歇著了。 平原定城兩府讓江洋大盜搬家一事,不多時便早有長舌的商人傳了出來,莊子上的管事從外頭得了信兒悄悄告訴賈赦,賈赦忙把姜家兩個孩子并黛玉找來。 姜昭一聽是遭了賊,立時拿眼睛去撇賈赦,心道居然讓我二叔去干那個勾當(dāng)。姜皎自然明白這兩家必是遭了自家?guī)讉€長輩的報復(fù),不禁抿嘴兒一笑。 賈赦望著姜皎笑道:“皎兒解氣了不曾?!?/br> 姜皎悶了一會子:“只是……” “算計你的人如今已是讓你二叔教訓(xùn)了。”賈赦笑道,“皎兒,你若還不開心,伯父就得琢磨琢磨你為何不開心了。若是因為還不解氣開心,我就與你二叔再把他們?nèi)也鹊剿罏橹?!?/br> 姜皎又悶了會子,搖搖頭。 “或是你覺得自己名節(jié)有失,恐有一日讓人知道了遭非議。這個愈發(fā)不用愁了?!辟Z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姜昭,“橫豎你是姜文的閨女,規(guī)矩云云不必太介意。規(guī)矩并非都是有理的。雖許多規(guī)矩?zé)o理,常人多不敢逾越,乃因逾越后恐受其懲罰。如今你父位高權(quán)重,又有叔父伯父撐腰,犯不上如尋常人家女孩兒一般計較那些。你數(shù)數(shù),歷朝歷代多少公主不守女誡女則?只要她們不造反,又有哪個因此讓規(guī)矩懲罰了?并非沒有迂腐之人暗地里不滿的,只是他們無力奈何罷了。皎兒,你那點子事兒唯有幾個自己人知道;退一萬步說,縱有旁人知道,誰敢拿你怎樣、誰又有本事拿你怎樣。故此無需懼怕。” 這話說得直白露骨,將姜皎從前十三年的教育都給捅破了。漫說姜皎,連她哥哥都愣了半日。 賈赦還沒說完呢,看樣子她迷迷糊糊聽進(jìn)去了,又加上一段:“況那些成日口中喊規(guī)矩的,無非是規(guī)矩沒規(guī)矩到他們自己頭上來。程頤那老頭的侄女不一樣再嫁了?總歸一張嘴說人家跳的比誰都高,換了自家的孩子沒一個舍得的。皎兒這般聰明,又何須為著一群不在意你、且不敢奈何你的人發(fā)愁呢?說不定有朝一日這些規(guī)矩悉數(shù)成了廢紙,你豈不是白擔(dān)驚受怕這么些日子?” 姜昭是聽他說過劉先生來歷的,聞言立時問道:“有朝一日?”眨眨眼睛。 “嗯,有朝一日?!辟Z赦點點頭,又長嘆一聲,“許是得些年頭。你們這些姑娘生不逢時啊。晚些年出生多好?!?/br> 說得姜皎黛玉悉數(shù)糊涂了。“這規(guī)矩日后還能變了不成?” 賈赦望著姜昭道:“這些規(guī)矩多是男人所定,無非是為了禁錮女子于后院,使女子之才不得顯露,使女子不得不依附與男子。這般于男子而言自然是舒坦的。然另一頭,也使得女子之才不得用于國。而一國中有一半的人是女子。若將這一半的才情用于國,國將如何?我國不用而他國用,日久天長,兩國誰弱誰強(qiáng)?若諸國都用,唯我國不用……”他扭頭望著兩個丫頭,“我讓玉兒與皎兒去三味書屋聽課,乃是因為她們委實聰明啊。” 姜昭自然想起他說起的多年后本朝亡于外族,那外族舉國聰慧子弟不論男女多有為工者、火器強(qiáng)我十倍百倍之外族,不禁嘆道:“想是在亡國之后……” 賈赦點頭:“不錯,亡國之后,環(huán)顧四鄰男女皆用與國,后世子孫自然不肯再沿用這些禁錮一半人才之規(guī)矩,以弱本國?!?/br> 再看黛玉姜皎已呆如泥雕木塑,半日方結(jié)結(jié)巴巴道:“……亡……國?” 賈赦拍了拍姜皎:“你說吧?!弊约恨D(zhuǎn)身出屋子了。 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趕。既然預(yù)備要干預(yù)歷史進(jìn)程,眼前又有這么多聰明孩子,干嘛自己一個人辛苦著? 晚飯的時候賈赦從莊子里溜達(dá)回來,從前那個雙眸閃著聰慧的姜皎已回來了,瞧見他便跑上來拉著衣襟:“伯父,還有呢?我還想知道。” 賈赦笑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想起來便告訴你?!?/br> 姜皎不依,還要說,忽聽外頭嘩啦啦的有人喊:“太后薨逝了……” 賈赦一哆嗦:“都給我把嘴巴閉上!誰都不許暴露身份?!?/br> 姜昭大驚:“太后沒病多久竟去了?” 姜皎卻望著賈赦奇道:“太后薨逝咱們?yōu)楹尾辉S暴露身份?” 賈赦哼道:“小孩兒家家少問那么多?!?/br> 黛玉掩口而笑。 賈赦急匆匆出去尋莊子里的管事各種吩咐叮囑嘮叨,他怕遇見好事的書生官員請國公爺回京替太后奔喪,好在那會子沒人記得起來他。 待用罷晚飯回了屋子,黛玉悄悄將夏令營乃是自己的主意、原是她舅舅不愿早起替太后守孝才替他出的。姜皎嚇了一跳:“賈伯父如何知道太后快不成了?” 黛玉笑道:“你爹大約也知道的?!?/br> 姜皎想了想,大約這等事父親不曾告訴自己。不由得羨慕起黛玉來?!澳憔司耸裁炊几嬖V你?!?/br> 黛玉得意道:“不告訴我可不成,我璉二哥哥想了許久不出法子來?!?/br> 姜皎忽然覺得好笑。國孝何等要事,賈伯父竟全然不放在眼里。便如同有個小偷見了一個大盜平安無事、自己也安心許多一般。 另一頭,因京里出了大盜案且經(jīng)月不破,待太后安葬了眾人回京,許多主母都整頓起家宅來,當(dāng)中自然有新得不久的明德侯夫人。偏因從前圣人的密探乃是姜文自己掌管,他們家沒安置釘子,后來馮紫英接手后也不曾往這上頭想。直到前陣子七皇子那事出了,得了圣意臨時往里頭塞了一個小子進(jìn)去。不用問,這回又給姜文太太踢出來了。 姜文太太晚上告訴姜文,姜文嘆了口氣道:“家里有那么個人總不安生?!彼臼枪馨堤匠錾?,馮紫英派來的人瞞旁人還罷了,如何瞞的了他。又笑道,“你總怨我不給皎兒出氣。你且瞧著罷,好日子過久了,我倒不信他們能過窮日子。恩侯這著才狠呢,鈍刀子殺人。比讓他們丟爵還強(qiáng)些,他們?nèi)魜G了爵或是能安心讀書種田,也不用顧及侯府面子。如今我只需盯著不許人相助他們兩家便是?!?/br> 他太太一愣:“怎么那江洋大盜是榮公?” 姜文道:“大約不是,他寫不出那兩句詩來??倸w是他的計謀沒錯,不外乎引風(fēng)吹火、借力打力罷了。恩侯的性子我還不知么?故此我特急著去告訴他、我動不得。他素來疼皎兒,肯置之不理才是怪事。他的法子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我與老二出手保不齊都能讓圣人查出來,他么,誰都猜得出是他干的,偏沒有證據(jù)?!?/br> 他太太嗔道:“你的閨女讓人欺負(fù)了,你道好,非閃著等旁人出氣?!?/br> 姜文嘆道:“如今我位高權(quán)重,不得不忍,只委屈了皎兒?!辈挥傻眯南掠袔追主鋈弧?/br> 他兄弟姜武那會子卻備下許多酒食請?zhí)胤N營的兄弟吃酒,口里道:“多謝各位兄弟幫我出了這口氣,那幾天辛苦大伙了。只是東西京中不好處置,捎給南邊一位信得過的李先生替咱們想法子折成銀子。”瞬間他有一種自己不是朝廷命官、而是江湖土匪的怪異感。旋即話鋒一轉(zhuǎn),“賬目已整出來了,咱們一筆筆的拿去安置軍中孤寡傷殘?!?/br> 兄弟們笑道:“只替將軍效力罷了,提什么銀子!”倒是沒人問他那兩府如何將他與彭將軍一并得罪狠了。 齊老爺子笑道:“總歸是大家伙兒出力。如今的現(xiàn)銀也不少,該如何接濟(jì)那些袍澤家眷,大家也商議商議。另有賬目也需要大家看看,一來日后個個都要成家立業(yè),可學(xué)著些看賬;二來,有用得不合適的也可指出來。” 老頭這么一說,倒是許多兵士要賬簿子來瞧了。這些兵士皆為軍戶,世代當(dāng)兵的,認(rèn)得許多朝廷安置不妥或是如今甚為潦倒的軍戶人家,一個個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不論爬墻上樹、撬門開鎖還是快速搬運,皆為特種營訓(xùn)練科目。那兩圈沒落得連護(hù)院都夜夜吃酒的侯府圍墻,如何攔得住一群當(dāng)世精英特種兵、并一個替水匪當(dāng)了十幾年軍師的齊老爺子? 計策本是賈赦與齊老爺子定的,齊周替他們改了幾筆。如賈赦本欲收買幾個護(hù)院,齊周直言“不若去買些蒙汗藥妥當(dāng)”。齊老爺子笑道:“不必,那個我尚有許多?!饼R周愣了半日,賈赦伏案大笑。而后賈琮借去彭家尋六郎辭別之機(jī)悄悄送與彭潤以作試探。彭潤又與他們添改幾處,讓賈琮帶回來了。 三味書屋的師生離京后,特種營光踩點便花了三日,預(yù)備些東西又三四日,終足忙了五日方悄悄將那兩府庫房中箱子里的東西從內(nèi)往外依次裝走了,箱子封條全留著。最后的那日只不過將箱子庫門悉數(shù)打開、又煩勞齊老爺子在墻上寫兩行字罷了。 其實蛛絲馬跡并非沒有,只是馮紫英與姜文不同。圣人眼中,密探與特種營是兩張底牌,兩者不互知。而圣人的密探本是姜氏兄弟一手建起來,雖后來的首領(lǐng)是姜文,當(dāng)中姜武沒少幫忙,套路盡知。馮紫英以未知查已知,又從不曾猜疑到特種營頭上去,查得出來才怪! 而姜武直至這會子方才相信,這個特種營是他們的,不是圣人的。 眾人鬧了一會子,彭楷說:“姑姑近日心情不甚好,也不知為何。” 姜武嘆道:“都是那個沒腦子的樂奎。這廝前些日子露出口風(fēng)來,阿潤原來是圣人心腹,替圣人掌著一支神秘兵馬——便是你們了。一時許多不靠邊的阿三阿四都去你們家求婚了,你不知道么?” 彭楷并他四哥彭柯俱驚到:“我們絲毫不知!家里半點不曾露口風(fēng)?!?/br> 姜武搖頭道:“阿潤何曾想過嫁人呢。偏后宮也不知哪個嘴碎的女人說了些什么,圣人恐她心思不定,大約你們又得換將軍了?!?/br>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有個兵士忽然道:“不如六郎來掌營可好?” 彭楷笑道:“這個只由圣人說了才算,卻不知來個什么人?!?/br> 姜武笑道:“我可薦你?!?/br> 眾人皆道:“莫讓外頭來人,只六郎最好!姜將軍,你薦六郎來,大家謝你。” 彭楷只笑道:“不論來日誰領(lǐng)著咱們營地,咱們都是兄弟。不拋棄、不放棄?!?/br> 眾人齊聲高喊:“不拋棄、不放棄!” 姜武看著這群自己帶出來的孩子,悄悄向齊老爺子道:“您老人家實說了吧,恩侯弄這一出是為了什么?我卻不信他沒有旁的法子?!?/br> 齊老爺子笑道:“這會子我還不知道,橫豎一起打過劫的人,已經(jīng)綁在一條船上了?!?/br> 姜武嘆道:“我恐他有一日要反。” 齊老爺子道:“他是個懶的,能靠著你一日自然一日不反。若有一日他要反,想必你家也到了不得不反的當(dāng)口?!?/br> 姜武默然。 從圣人坐穩(wěn)江山至今不過三年功夫,老圣人依然在世,那當(dāng)皇帝的疑心病漸漸開始有了苗頭了。 次日,馮紫英因著自己掛著做幌子的那職位去戶部公干,無意間聽見賈璉拿著公務(wù)去向齊周求助,齊周勸道:“莫在一處打轉(zhuǎn)白耗功夫,沒準(zhǔn)從別處著手卻容易些?!敝挥X自己怕也是讓眼下的困住了,立使人往京外查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