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來到她最喜歡的那家奶茶鋪,他熟門熟路地要了她最心水的絲襪奶茶,靠著一張臉過五關(guān)斬六將地摸到她的辦公室,正要給她個驚喜,卻冷不防看見她正在打電話,從那難得一見的溫柔笑靨來看,對象不言而喻。 于是他悄悄退到門后,握緊了手里的包裝袋。好不容易等她打完電話,卻看見了這令人火冒三丈的一幕,更讓他不能理解的是她居然忍了?這個動不動就捶他胸口的暴脾氣女人居然能忍?! 于是他一秒都沒有遲疑地將奶茶化為水彈轟向那頭肥豬!心里只恨沒買玻璃瓶裝的! 屠文勝還沒從驚恐中緩過神來,就被人一把揪住了衣領(lǐng),他將近兩百斤的肥碩軀體居然幾乎腳不點地,無法呼吸的他只得拼命掙扎,抖得一身肥rou猶如波浪翻滾!司徒放冷冽的眼神卻帶著熊熊殺氣,薄薄t恤再也無法遮擋住他賁起的肌rou曲線,他一把將屠文勝摁進椅子,一路向前沖擊直到他背抵住墻面!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且殺傷力極強,弄得屠文勝汗流浹背,嚇得話也說不出,眼看他的拳頭已經(jīng)高高揚起—— “住手!” 梁曦高聲喝止,神色是他從未見過的嚴肅。 “你怕什么?”司徒放雙眼發(fā)紅地咆哮:“打殘了我賠,打死了我坐牢!” 說著他又要揮拳,她趕緊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上去捉住他的手高喊道:“放手!我叫你放手你聽見沒有?!” 司徒放望了眼身下幾乎要尿褲子的死胖子,又抬頭看了看一臉厲色的梁曦,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可觀的圍觀人群,紛紛竊竊私語著,整個形勢變得越來越復雜。他從鼻腔深處噴出口惡氣,這才憤憤放下拳頭。 “嘩,真是帥呆了……”蔡蔡在人群中冒出滿眼紅心,捧面低語。 后來被嚇得不輕的屠文勝嚷嚷著一定要去醫(yī)院驗傷,梁曦無奈只能一起陪同,司徒放卻死死拽住她:“要去一起去!” “你給我回去。”她一字一頓,神色有不容辯駁的堅持。 “我不讓你去!這個死胖子——” “閉嘴!”她簡直氣急攻心:“你不要忘了,我還在這里上班!” “有什么了不起,”司徒放不滿地低聲咕噥道:“這種破公司媽的換了老子一天也呆不下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到底圖它什么?” 聞言她輕笑出聲,臉上卻沒有半絲笑意:“是啊,有什么關(guān)系?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就是了。然后呢?找工作的空窗期你養(yǎng)我?在前家公司留了鬧事的案底,下家公司還敢要我?房子湊不出首付你幫我付?交不上房租你幫我交?” 他望了她一眼,義憤難平地還想說什么,卻終究不再作聲。 好吧,他承認他確實是太沖動太不計后果,可那種情況下能忍得住的還能叫血性男兒?他……他怎么可能容忍她被別人這樣欺侮?! “司徒放,”她眼神里是滿滿的失望和無可奈何:“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直到現(xiàn)在,你哪怕一次,都沒設(shè)身處地地為我想過?!?/br> 他眼中驟然出現(xiàn)了不可置信和疼痛,卻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梁曦把屠文勝送去醫(yī)院后,司徒放不知該去向何處,只能呆坐在她公司門口,撩著袖管抽了一包煙,靜靜望著夕陽一點點沉下去,往來的異性投來無數(shù)關(guān)注目光,還以為是哪個男模在街拍,他卻生平第一次失去了和她們開玩笑的雅興,變得視若無睹。 “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直到現(xiàn)在,你哪怕一次,都沒有設(shè)身處地地為我想過?!?/br> 這句話不停地在他腦內(nèi)replay,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所以才無言以對。嘴角的笑意微微發(fā)苦。是啊,對她來說他始終是個讓人頭疼的存在,活得又隨便又不上進,要不是她天生愛管閑事的“惡習”作祟,恐怕早就把他踹離她的世界了吧。 他摸了支煙出來正要往嘴里塞,卻聽見身后一聲猶疑的呼喚:“你是那個……梁姐的朋友?” 屠文勝檢查下來并沒什么傷,梁曦一言不發(fā)地交了醫(yī)療費用,對于他囂張的指責也只是低聲道歉,忍氣吞聲。 人生就是一場漫長的忍術(shù),忍無可忍,從頭再忍。 雖然司徒放打了屠文勝,但說到底只能算個人恩怨,只要她態(tài)度謙遜忍讓,公司不可能開除她。只要公司不開除她,她就算穿再多小鞋,底薪還是能保住的。 屠文勝罵累后趾高氣昂地走了。她這才直起腰,看見掌心有無數(shù)半月形的甲痕。 司徒放。她忽然想起他那時目眥欲裂的神情,對于他的心情她很感恩,可一想起七年前那次驚天動地的表白,她就不得不無奈地意識到,他還真是一點都沒長大。 是啊,想想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了。那時她大四,由于當初是盯著t大名校的名號而去,被調(diào)劑進了冷門專業(yè)也甘之如飴。畢業(yè)前夕卻忽然意識到擇業(yè)有困難,就打算申請留校任教的名額。好在她在學生會里有個打下手的活計,主要工作就是每年和新生代表接洽如何安排迎新大會的事,也算是一個加分項。 前幾年都安然度過,直到這一年,她遇到了新生代表,司徒放。 小男生長得很帥,也很有活力,一看就是不按理牌順序出牌的主。據(jù)說他一進來就人氣十足,把一幫學姐們的心撩動得有如三月春水,可她就真的沒什么想法,和他只是普通的工作交流,甚至因為他的異想天開和奇思妙想還鎮(zhèn)壓過他幾次—— 所以,當他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在新生致辭的環(huán)節(jié)中高調(diào)表白時,她差點當場厥過去! 后來雖然她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可“全民公敵”的帽子已然被牢牢扣上,害得她在最后半年里過得很是狼狽,而且她還因為他的關(guān)系得罪了學生會會長,最后留校任教的機會也沒爭取到。她后來想想這樣也好,要不然t大可能會出現(xiàn)一個身染緋聞而無法自拔的實習老師吧。 其實直到現(xiàn)在她都不明白當時他在發(fā)什么瘋,那時的自己除了比現(xiàn)在年輕些,其余都乏善可陳,莫非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忽然想嘗嘗野菜?還是顆老野菜,扶額。 還真是個可恨的人啊,她想,那為何四年后,當她巧遇在車鋪落魄打工的他之后,又忍不住使勁兒想給他介紹工作,甚至在他幫自己修好了電腦后,莫名其妙地和他當起了朋友呢? 梁曦啊梁曦,你病得不輕啊。 折騰了那么久,天色已然全黑,她在夜色下漫無目的地轉(zhuǎn)悠了一會兒,還是搭上了去往江卓一公司的地鐵。 江卓一對她的出現(xiàn)似乎很意外,他看起來有點疲倦,胡茬都冒了出來:“怎么沒說一聲就來了?我這正忙著呢?!?/br> “沒事,你忙,”她的聲音異常虛弱而平靜:“我就來看看你?!?/br> 江卓一坐回原位,十只手指繼續(xù)飛快翻騰,心無旁騖。梁曦坐在對面靜靜望著他。 當時是怎么會被他吸引的呢?也許就是因為他這種認真起來就看不見任何人的專注吧。讓人感覺那么穩(wěn)定,安心,就像他開發(fā)的電腦程序一樣,可以保持始終如一的狀態(tài)。 江卓一察覺到她的眼神,忽然頓了頓,停下動作:“你怎么了?” 她笑著搖頭:“沒怎么?!?/br> 他已經(jīng)夠辛苦了,她不想讓他擔心。 江卓一望著她,和她在一起三年,說看不出有問題肯定是假的。不過他也了解她的脾氣,知道她不說就代表自己會解決,并且,每一次她也都成功解決了。 有一個這樣的女友無疑是幸運的,獨立自主、不煩人不粘人、也從來不問無意義的問題。這讓他一個從來搞不清女人是什么生物的理科男感到由衷的輕松。但這樣的相處模式進展到第三年時,他卻感到了奇異的缺憾:感覺上只是多了個人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可女性應有的那些撒嬌耍賴和柔弱依賴,他卻從未感受過。 可轉(zhuǎn)念一想,他一個老家窮得叮當響,自己赤手空拳來s市創(chuàng)業(yè),連房子都買不起的男人,能有人肯跟他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他還奢求什么呢? 于是他起身走到女友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公司里做得不開心?” 她猶自強顏歡笑:“沒有,只是最近比較累?!?/br> “做得不開心就別做了,”他頓了頓:“我養(yǎng)你?!?/br> 梁曦抬頭望著他,清亮的眼里已經(jīng)忍不住泛起淡淡的紅,她緊抿雙唇,嘗試露出微笑:“真的沒事,做得挺好的?!?/br> 夠了。她想,她永遠都不可能成為那種被男人養(yǎng)著的女人,可只要他愿意說出這句話,對她來說就足夠了。 江卓一用來開公司的地方是商住兩用房,所以他干脆就住在公司隔壁。他沒有車可以送她回去,只能牽著她的手送她去趕最后一班地鐵,兩人肩并肩走在雨后微濕的小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江卓一不是個善言辭的男人,教育她不要多管閑事的口氣還有些直接,可她卻覺得心窩里暖融融的,好想就這樣手拉手,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下了地鐵,為了省車費的梁曦漫步回家,卻在小區(qū)路燈下看見沉默對峙的一對男女,仔細一看—— 黎雅蔓?! 第12章 「第十一章 」 下了地鐵,為了省車費的梁曦漫步回家,卻在小區(qū)路燈下看見沉默對峙的一對男女,仔細一看—— 黎雅蔓?! 她以為好友遇劫,趕緊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上前去,可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對方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他身形消瘦佝僂,神色凄愴,看樣子應該也就五六十歲,頭發(fā)卻已然幾乎全白。他一只手顫抖著伸向黎雅蔓,卻在對方側(cè)身閃避后,頹然放下。 “你干嘛?”梁曦一個箭步竄上去把好友護在身后,警覺地小聲問她:“你認識?” 她不出聲,扭頭不愿看他。而是扯了把梁曦:“走吧,回去。” 梁曦一頭霧水地被她扯著往回走去,路燈下的老人變成原來越遠的一小點,他哀傷的神情卻像烙刻在她心間,久久徘徊不去。 回了屋,梁曦小心翼翼地鎖好門,這才發(fā)問:“到底是誰???” “要飯的,”黎雅蔓面無表情地回應:“別管他。” 有一剎那梁曦忽然起了個念頭,可轉(zhuǎn)念一想,她和黎雅蔓初中同班時就知道她父母早亡,是由舅舅舅媽帶大的,所以……不可能。 “怎么這么晚回來?”黎雅蔓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移話題。 “去看了看江卓一?!绷宏匾膊辉赴严挛绲氖抡f出來,以好友的脾氣,她能做出來的事也不見得會比司徒放理性多少。 “喲,這么晚還回來?睡那兒多好?!?/br> “不是跟你說了……” “噯,不給男人吃飽啊,男人遲早叫外賣?!?/br> “那些都不是好男人,陸醫(yī)生不是都鰥居十多年了?也沒見他找女人?!?/br> 黎雅蔓一愣,旋即嗤之以鼻:“他那是有病,沒什么好說的。你聽說過沒有?那啥膜隨著年齡增長會漸漸消失,你守半天到時候人家都不見得信你?!?/br> “那倒好,省得疼?!绷宏刈煊玻骸拔疫@是對自己負責,關(guān)男人什么事。” “對自己負責?”黎雅蔓忍不住笑了:“憋得半死也叫對自己負責?不是吧你?!?/br> 梁曦還想頂嘴,卻見陳悠悠正好跑出來上洗手間,她趕緊噤聲,同時警告地瞪了黎雅蔓一眼,后者卻一臉無所謂地聳聳肩,一副這有什么大不了的派頭。反正她是一路從帥哥堆里趟過來的,男歡女愛各憑自愿,過后一拍兩散也不傷神,多好?也就是她這個死腦筋的好友愣是想不開。 對御男手段一向很有自信的黎雅蔓,怎么都沒料到,老馬也會有失足的一天。 *** 翌日,梁曦果不其然地直接被架空,新客戶名單被抽了個干凈,看樣子這個月是沒戲唱了。她自嘲地笑笑,前幾天還在苦勸司徒放換工作,這回看來自己要先換了。 她翻了翻求職網(wǎng)站,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公司的要求還真高,試著投了兩封,心里也沒底。正打算給黎雅蔓發(fā)個短信問問有沒有什么機會,卻冷不防接到了她的電話,那頭傳來壓抑而虛弱的聲音,在喧鬧的背景下顯得猶為不合理:“你現(xiàn)在……能不能來一下順和醫(yī)院?” “怎么了,你不舒服?” “沒事,就是,受了點小傷……” 梁曦立刻放下電話,第一時間趕到醫(yī)院。 司徒放常常奇怪她們兩個性格如此顛倒的人怎么會成為好友?只有她知道,在黎雅蔓看似柔媚妖嬈的外表下,掩藏著一顆比她還要好強的心,所以要不是傷得厲害,她是萬萬不會來麻煩自己的。 急診室里人流紛亂,她好不容易才在一隅找到狼狽不堪的黎雅蔓:她華衣破損,發(fā)型凌亂,衣領(lǐng)上還有斑斑血跡,一手捂著頭上的傷口,一手還在和一個奶油氣十足的年輕男子拉拉扯扯,梁曦見狀趕緊大步上前,一掌拍掉那男人的手怒喝道:“你干什么!?” 那男人畏畏縮縮,欲言又止,一張小白臉倒是非??∏?,只是那局促姿態(tài)讓人看著很不舒服。梁曦看看了看長龍般的隊伍,頓時心急如焚:“陸醫(yī)生不是這家醫(yī)院嗎?讓他給你打個招呼吧,他在哪個科室?我去找!” 說完她拔腿就要走,黎雅蔓卻一把抓住她,那神情像是瞬間掉了三魂七魄:“不行!絕對不行!” 梁曦被她嚇一跳:“為什么不行?你還在流血呢!” “反正,反正不行?!彼拖骂^:“……老陸很忙的,別打擾他。” 下一秒那白面男卻再次不依不饒地糾纏上來:“蔓蔓,我真不是有心騙你的,我和她連結(jié)婚證書都沒開過,不過是家里擺了幾桌酒……當時我才19歲,什么都不懂,上個月我已經(jīng)向她提出離婚了,你要相信我……” 不說還好,他一說,黎雅蔓瞬間柳眉倒豎,她咬牙切齒地對他吼道:“什么都不懂孩子倒是知道怎么生?張若明!老娘生平最恨的就是小三!你他媽的敢讓老娘做小三?你信不信老娘找人閹了你?!” 當那個五大三粗,鄉(xiāng)土氣息濃厚的女人帶著滿臉鼻涕的孩子出現(xiàn)時,她真是怎么都想不到這個漂亮時髦的發(fā)型師男伴居然已經(jīng)有了五年婚史!更要命的是,他在面對原配發(fā)難時半點擔當都沒有,就知道躲在她后頭,害得一頭霧水的她還沒搞清楚青紅皂白,就被那女人開了瓢!這口怨氣叫她怎么咽得下?! 大約是發(fā)狠牽動了傷口,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氣,腳步也踉蹌了下,梁曦趕緊扶住她,對那張若明怒目而視:“還不快滾?” “蔓蔓,你相信我……”張若明還不死心,伸手企圖去抓黎雅蔓的肩:“我是真心愛你的,直到認識你我才知道什么叫愛情……啊啊啊啊——” 他忽然痛呼起來,那只不安分的手被人瞬間格住反扣在身后,低沉的聲線旋即在他頭頂響起:“如果有必要,我也會讓你知道,什么才叫痛不欲生?!?/br> 黎雅蔓頓時一驚,一種叫做絕望的情緒忽然從她的脊椎深處蜂擁而出,急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只見陸濟寬面無表情地站在張若明身后,筆挺的白大褂沒有一絲褶皺,卻讓張若明痛得叫都叫不出聲。他的視線在黎雅蔓頭上定格,眼神頓時變得難以名狀——如果用顏色形容,梁曦覺得那一定是道深灰色的光,讓人陡然覺得室溫都下降了幾度。 “是你打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