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要進(jìn)去找她嗎?” “不用!”在找她之前,還是想辦法將人不動聲色的帶出來才是真的。而且現(xiàn)在容洛還不想打擾她,暫時的,右相府并沒有任何的事情會發(fā)生。 鎮(zhèn)國寺,乃是北流的國寺,里面終年香火鼎盛,人潮涌動。 【鳳墨】被下旨陪君千隴來上香,本就不洗,現(xiàn)在竟然還要面對這么擁擠的人潮,可想而知那面具后面的那張精致的臉龐是多么的難看了。 對于墨流卿來說,將士在一起打仗是一回事,這里擠人潮又是另一回事。 人多,表示汗?jié)n就多,汗?jié)n多久表示臟污過多! 墨流卿現(xiàn)在倒是當(dāng)真是感謝這位七公主了,若不是公主的身份,有著侍衛(wèi)保駕護(hù)航的話,她還真的是不敢想象人擠人的后果是什么。 “鳳墨,讓你陪著我,是否覺得委屈?” 君千隴不愧是北流第一美人,雖然不及天下第一美人的玉玲瓏,可那纖弱之身姿,明眸皓齒,嬌若芙蓉,惹人憐愛。 若是尋常的男子,見到此等美人,必然會心神蕩漾,滿心歡喜得此佳人。 然而,對于墨流卿這位實(shí)打?qū)嵉呐觼碚f,這簡直就是一場災(zāi)難! “公主言重了!”墨流卿拱手淡淡道。 君千隴淺淺一笑,那絕美的臉龐,讓人心神微動。周圍瞬間的因?yàn)樗男θ?,而陷入了一片寂靜中。 如此美人,當(dāng)真是世間罕見! “鳳大人不用伴在本宮身邊,本宮自有丫鬟護(hù)著。本宮每月必有一天要來這鎮(zhèn)國寺,這一呆,恐怕也得一兩個時辰。而且,禪房中,也不是鳳大人能進(jìn),鳳大人便也就四處走走吧!” 君千隴得體且溫和的說道,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行為,都昭顯著她溫柔婉約的心性。 只是,當(dāng)真如此? 墨流卿見她如此說,便也就不推搪了,直接應(yīng)下,不意外的看到君千隴微微抽搐的嘴角和燃起火焰的眸子。 墨流卿倒是有了好心情,淡淡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當(dāng)真是轉(zhuǎn)身走了。 君千隴的臉色登時黑了下來。 “公主,先進(jìn)去吧!”君千隴的貼身宮女憐心輕輕的說道。 君千隴面上依舊還是淺笑溫柔的模樣,一直到了不見人的轉(zhuǎn)角處,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轉(zhuǎn),咬牙切齒道:“看到了嗎?看到了嗎?那就是我要嫁的人,看看那是什么態(tài)度?我難得的笑的那般的溫柔,我難得的表現(xiàn)的那么的賢良淑德,可是你看看,你看看啊……” “公主,你聲音小一點(diǎn),要是被鳳大人聽見的話,那可就不太好了。”憐心無奈的安慰自家氣炸了的公主。 “我就大聲怎么的?聽到就聽到啊,我還不樂意嫁了呢!”君千隴氣沖沖的向前走去。 此時的君千隴哪還有一點(diǎn)的公主的氣質(zhì),還溫柔婉約?壓根就找不見。 “公主,公主這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啊,公主……” 憐心追上去,而隨后這里是一片寂靜,墨流卿在她們離開之后,從兩人環(huán)抱才能抱過來的紅漆圓木后面走出來。 她的猜測果然沒錯,這七公主果然并不像她表面所變現(xiàn)的那般的文雅,不過倒是率直真切的可愛。 “施主一人?不知可否得空?”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笑呵呵的出聲道。 墨流卿猛地轉(zhuǎn)身,并且敏捷的倒退了好幾步。 此時的墨流卿心中的驚駭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這個世上,無人能夠在離她這么近的時候,她會無法察覺的。而這個看起來笑的慈眉善目無害的老和尚,卻已經(jīng)站在她的后面不足半臂的位置上,若不是他出聲的話,她絕對不可能發(fā)現(xiàn)。 “大師可是有事?”墨流卿垂眸掩下眼底的驚駭,清淡的問道。 “呵呵,老衲看施主這氣質(zhì),免不了想要的攀談兩句,施主若是不愿的話,老衲也絕不會強(qiáng)求。只是,無論如何,老衲還是期望施主能夠答應(yīng)?!?/br> 墨流卿面對老和尚的請求,心中覺得有些怪異,最終,卻只是微微遲疑,還是點(diǎn)了頭。 反正她還需要等待君千隴,這段時間,就當(dāng)是打發(fā)時間,看看這個看起來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而已的老和尚,這般的想要和她說話,是為了何事。 和老和尚來到一所僻靜的院子中,這里的風(fēng)景不得不說,以青竹為主,即使是在這蕭瑟的秋日,倒也不顯得單調(diào)。 兩個人坐在石桌上,老和尚始終面帶淡淡笑意的為墨流卿斟茶。 “這茶是取自荷葉間的露水,甚為的清甜,施主嘗嘗?!?/br> 墨流卿伸手接過,道了聲謝,端起茶盞,淺淺的喝了一口。 “怎么?瞧施主這神情,倒是茶不若老衲所言?” 看到墨流卿眸子中一閃而逝的愕然,老和尚笑呵呵的問道。 墨流卿皺眉,事實(shí)上,這茶天倒是能嘗到一絲的甜味,可嘗到最多的便是苦,一種苦到心理面的那種苦。 墨流卿最怕的就是苦,現(xiàn)在無論是舌尖還是喉嚨中,都是這種味道,墨流卿即使再如何的自制力驚人,此時也不免有些變臉了。 “苦!”舌尖苦到發(fā)麻的感覺稍稍的減低了一些,墨流卿才淡淡的吐出一個字。 老和尚不疾不徐的倒了一杯同樣的茶水,慢慢的嘗了口咽下之后,道:“苦?施主覺得,是這茶苦呢?還是心里苦?” 墨流卿一怔,“大師這話是何意?” “你若是你的心里面是甜的,那么你嘗到的便是甜的。若是你的心里面是苦的,那么你嘗到的便是苦的。施主,難道就一點(diǎn)甜味都嘗不到?難道說,你的心里面,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甜?” 甜?墨流卿怔然的望著手中茶盞中的茶水,眼神有些恍惚。 南征北戰(zhàn)那么多年,真正的開心,便是和她的兄弟在一起的時光。還有就是這些年來,還有便是……墨流卿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那個人的身影……是了,如果說最開心的時候,大概就要數(shù)他在身邊的那段時間吧。 “有的吧?”老和尚笑的愈發(fā)的燦爛,“施主,有的時候,放下,未必是壞事。你心中積怨深厚,便就無法真正的得到解脫?!?/br> 像是最真實(shí)的自己被剝開了外面的一層保護(hù)膜一般,墨流卿的笑容中重返了諷刺,聲音微微有些提高,尖銳的問道:“那么大師倒是告訴我,若是我放下了,誰來為我曾經(jīng)的痛去承擔(dān)?若是隨便什么事情都能放下的話,那么大師倒是告訴我,這樣的人生,還有何意義?大師怎么不問問那些爭奪天下的人,為何他們放不下,若是他們都能發(fā)放下的話,那么這天下不就太平了?大師,您說是嗎?” “施主此言差矣,老衲所指的,是施主的心?!?/br> “心?” “施主的心,到底在哪?放不下,那是因?yàn)槭┲鞯男膩G了?!崩虾蜕羞€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佛曰,人生有八苦,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會苦,七愛別離苦,八五受陰苦?!?/br> “其中怨憎苦,仇怨憎惡,揮之不去,反而集聚。施主現(xiàn)在的心之所處,便就是如此。放不下心中的怨憎,你便永遠(yuǎn)都無法真正的得到解脫?!?/br> 老和尚的話引起墨流卿心底最深最深的傷疤,此時的墨流卿也已然明白,這個老和尚根本就是有意的接近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湊巧碰上。 今日之相見,大概從最開始的時候,她就被盯上了,等到了她后來一個人的時候,老和尚才慢悠悠的裝作無意的出現(xiàn)。 墨流卿心中譏誚的笑著,想來也是,能夠無聲息的接近她的人,怎么可能會是普通平常人?她早就該明白了才對,普通的和尚,怎么敢隨意的和人搭話,怎么可能會有那般高深莫測的武功? “大師今日見鳳墨,若只是為了告訴鳳墨這些的話,那么鳳墨受教了。”墨流卿此時非常的生氣,而就像是當(dāng)初的軍師公良策所說的那般,他們的鳳主,只要是越生氣,就會越冷靜,這個時候就得想辦法平息了她的怒火了,否則一旦等她的怒火積聚到一定的程度爆發(fā)出來的話,那么后果不堪設(shè)想。 而現(xiàn)在的墨流卿就是很冷靜,似乎很平靜的樣子,其實(shí)心中多長時間不曾出的怨氣,正在聚集在心頭上。 老和尚還是氣定神閑的品著茶,對于墨流卿的你怒火視而不見,“施主若是不愿意聽老衲的勸誡而放下一切的話,那么老衲便最后的請你做一件事情,施主若是做到了,那么放不下的話,也就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了?!?/br> 墨流卿此時真的是覺得很好笑,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倒是這個人比她還要焦急,似乎比她還要關(guān)心她自己。 放不放得下,這都只是她的事情,憑什么她要因?yàn)樽约旱氖虑?,而去答?yīng)別人的事情? 不過,不知為何,墨流卿雖然很生氣,卻并不厭惡面前的人,反而從心底升起了一股由衷的敬佩之情。 因?yàn)槟菬o意中表現(xiàn)出來的淡然沉著?還是…… “你說!”墨流卿最終還是松了口,手指在杯沿中無意識的拂過,似乎帶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緊張。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面上帶著深深的嘆息,深深的嘆了口氣,這才緩緩道:“情!” “情?” “既然放不下,那邊莫要動情?!崩虾蜕芯従彽溃叭羰悄銊恿饲?,那么,這一生,你都將為情所累,所縛,所傷,所……” 說到最后,后面的話老和尚并沒有說出來,再說出來已然是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點(diǎn)到為止便可。 墨流卿眸色一沉,嘴角揚(yáng)起淡淡的苦笑,當(dāng)初,她不就是如此,為情累,縛,傷,甚至是最后的死。 可是,那是曾經(jīng),現(xiàn)在,她絕對不會! 而就在此時,一直坐著不動彈的品著茶的老和尚,忽然站起來,望著墨流卿道:“這天下,會亂在你的一個情字上,即使不是為了你自己,也要是為了這天下的蒼生,若是放不下,便就不要動這個情。情之一字,傷人亦傷己?!?/br> 墨流卿因?yàn)槔虾蜕械脑挘坪醣徽鸬?,一瞬間竟然向后倒退了數(shù)步,眼底布滿了驚駭之色。 她的情,就是這般的傷人? 原來,她終究還是只能是孤家寡人一個!、慘白的雙唇微微的抖動,墨流卿望著面前的老和尚,好半晌才慢慢的問道:“……不知……大師名號……” 老和尚擺擺袖子,“老衲法號緣滅,鳳施主切要記得老衲的話,否則天下蒼生必將因你而生靈涂炭……” 緣滅…… 墨流卿腳下有些踉蹌的跌坐在石凳上,指尖微顫的摘下敷面的面具,漆黑如寒潭一般的眸子中,空靈死寂。 緣滅,緣滅,是來告訴她需要滅了這所謂的緣嗎? 哈哈,還真是可笑,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果然還是不配得到那些最為簡單的東西。 果然…… “鳳大人可是累著了?真是不好意思,本宮也沒想到哪些大師竟會和本宮說了那般長的時間!” 轎子中,君千隴微微有些愧疚的看著沉默不語的墨流卿。 其實(shí)君千隴心中糾結(jié)的要死,竟然讓她如此的低聲下氣的說話,實(shí)在是太過分了。如果不是身邊的憐心拽著她的袖子提醒著她的話,她早就翻臉了。 可是到現(xiàn)在,她和【鳳墨】說到現(xiàn)在的話,那人卻只是單音節(jié)的應(yīng)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不給她,實(shí)在是過分。 “公主,人家鳳大人一直等了你足足的兩個時辰,心中當(dāng)然是會存在不滿的啊,你多少的還是需要體諒一下鳳大人的啊。”憐心好言好語的勸解道,心中其實(shí)也是很無奈,鳳大人的態(tài)度確實(shí)是有些不好呢。雖然是這樣的想著,可是憐心可不想再造成他們兩個人的矛盾,畢竟,雖然現(xiàn)在婚期還沒有定下來,可這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鳳大人可是未來的駙馬爺,她可不能讓她家的公主再闖禍了。 君千隴忽然間安靜下來,眉宇間染上了點(diǎn)點(diǎn)的清愁,“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取消掉這門婚事。我其實(shí)看的出來,鳳墨其實(shí)根本就不愿意娶我,我也不想嫁他。與其如此,還不如不要一開始的就湊在一切呢!” “公主……” “我真的不想嫁,一點(diǎn)也不想嫁,我只是想要嫁給明溪,我此生也只愿將身子給他。父皇,父皇為何從來不為我們著想一下?” 說到最后,君千隴這位看似在公主的光環(huán)下長大的十七歲女子,就這么的落下淚來。 終究也只是一個可憐的女子,不能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卻被自己的父親當(dāng)做了可利用的工具,嫁給了別的一點(diǎn)也不熟悉的男子,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君千隴能夠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很堅(jiān)強(qiáng)了。 “公主……駙馬他……一定會待你好的……” “可是不想要啊,我只想要明溪,本公主也只想嫁明溪……”哭泣中的君千隴,有些任性的低聲喊道。 終究還是顧及到自己的身份,現(xiàn)在竟然連,哭一下,都不敢那般的明目張膽,只能這般的掩人耳目的捂著嘴不斷的掉眼淚。 憐心心疼的看著自家的公主,心中也是很不舍,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公主能夠得到如意郎君,只是…… 主仆兩自認(rèn)為無人能聽到的說話,其實(shí)墨流卿全部一字都不落的聽進(jìn)了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