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qiáng)迫來的，如何能有感情?！笔掤v毫不猶豫搖頭。

    指節(jié)輕輕敲擊著桌面，慕陽抿了抿唇道：“那蕭兄為何不干脆一走了之？到時(shí)她也無法強(qiáng)迫于你?！?/br>
    蕭騰繼續(xù)搖頭：“我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父母年紀(jì)漸長……做兒子怎能因?yàn)橐患褐阶屗麄優(yōu)殡y……”

    似乎永遠(yuǎn)是個(gè)無法解開的循環(huán)。

    蕭騰不愿意離開，而她，不愿意放手。

    為什么即使重來一次，她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發(fā)生，而無力改變，之前選擇的袖手旁觀又到底對或不對？

    從屋里走出，蕭騰正見碧色錦衣的少年失神撥弄院中石桌上的古琴，淙淙樂聲流水般鳴響。

    蕭騰忽然有些歉意：“林師弟，多謝你這些日子前來寬慰。怪只怪造化弄人，大約我命如此，林師弟也不必為我過多擔(dān)憂，畢竟她是……沒人能管得了?！?/br>
    他以為林陽是因?yàn)樗婚L公主殿下刁難的事情而自責(zé)難過。

    少年聞言，有些驚訝的抬眸，卻在下一刻眸中染了些許晦暗的濁色。

    那是讓人覺得莫名心疼的眼神。

    不自覺的，蕭騰伸出手，摸了摸少年柔軟的發(fā)，微笑：“為什么要露出這樣的眼神？你現(xiàn)在平步青云、仕途坦蕩，甚至還尚未及冠，應(yīng)當(dāng)是前途無量春風(fēng)得意之時(shí)，你該做的是可不是為了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原因而難過憂慮……好了，回禮部好好做事，還有大好前程和江山社稷在等著你，別再管我和長公主殿下的事情了，這也，不是你能管……”

    林陽的神情一瞬間突然顯得很悲傷，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只是，看著那樣的神情，蕭騰的話忽然說不下去了。

    收回手，微微別開視線，蕭騰道：“你回去罷。”聲音里突然有些哽咽。

    慕陽還想再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已然開不了口。

    她抬起手，默默握住蕭騰冰冷的手，試圖想要給他一些安慰，雖然只是杯水車薪。

    在蕭騰說出剛才那番話的時(shí)候，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要知道，那原本完全是屬于他的未來，被她破壞奪走又怎么可能完全不介意？

    蕭騰像是xiele氣，久久沒有說話。

    良久，緩緩抽出手，復(fù)又輕聲道：“你回去罷?！币娔疥柌徽f話，他又拍了拍她的肩，淺淺笑道：“傻小子，你看你把我都弄難過了?！?/br>
    這樣脆弱的蕭騰是慕陽所沒見過的，過去在她的面前蕭騰從來都是冷傲不屑的，就算是今生，也大都是溫潤和善溫柔微笑，少有別的情緒波動……可是，蕭騰的內(nèi)心卻已經(jīng)被她逼至絕境了吧。

    無論是無法控制的消亡和注定她和蕭騰的悲劇……都讓慕陽剎那心中一冷。

    其實(shí)有個(gè)兩全其美的法子，既可以讓抑制她的消亡也可以解除蕭騰的悲劇——方法很簡單，殺了這一世的她自己，如果運(yùn)氣好說不定她還能奪回那具身體的使用權(quán)。

    可是……慕陽閉了閉眼睛，腦海中閃過自己那陰霾卻又哀然的面容。

    無論那個(gè)人到底有多罪惡，那個(gè)人……到底是她自己啊。

    心緒不寧，慕陽回宅后，隨手提了柄劍在自家院中舞劍。

    劍法精妙，正是當(dāng)日重夜教她的，慕陽并沒有用它真正殺過人打過架，不過在健體方面卻是顯著，而且一套練下來似乎心便也隨之靜了。

    舞完一遍，低喘著氣剛想再舞，忽然書童急急跑來道：“公子，那個(gè)很奇怪的人又來了?！?/br>
    在他看來一襲銀袍，面具覆面的祭司大人的確是很奇怪。

    慕陽雖然疑惑，卻還是迎接了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依舊聲音冷清，不見絲毫情緒，只是那雙霧氣蒙然的眸子微微彎起：“我翻閱了典籍，或許……有個(gè)東西可以阻止精魂損失?！?/br>
    “什么？”

    從懷中掏出一卷相當(dāng)陳舊的黃帛，祭司大人緩緩道：“這種器具叫鎮(zhèn)魂玉盤，過去是用來鎮(zhèn)壓怨靈惡靈的，但我查過，它還有的作用便是穩(wěn)定魂魄?！?/br>
    慕陽看了一眼，黃帛上用粗糙的線條繪了一個(gè)模樣奇怪的盤子。

    “這玉盤在哪里？”

    “應(yīng)當(dāng)是在昆侖?！?/br>
    知道這個(gè)消息，慕陽沒有急著開心，而是沉吟了一會，問道：“祭司大人，我早就想問……我們非親非故，你為何要幫我？”

    她其實(shí)早就想問，只是一直礙于祭司大人的身份不敢去問。

    現(xiàn)下……忽然間像是少了顧忌。

    隔著面具，慕陽分辨不出祭司大人現(xiàn)下是何表情，也不知道祭司大人聽到她的問話是何感覺。

    忘恩負(fù)義，還是什么別的。

    39 三八章

    “不知道?！?/br>
    慕陽愣然抬頭：“什么？”她沒想到等了半天的回答會是這樣。

    祭司大人卻只是靜靜看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霧蒙蒙的眼睛里看不出其他情緒，明明是搪塞敷衍的話，慕陽卻下意識覺得祭司大人說的是實(shí)話。

    這個(gè)世界還有無緣無故會幫助別人的笨蛋么？

    更何況那個(gè)人還是被所以玄王朝百姓當(dāng)做神一樣敬奉的祭司大人。

    慕陽有些想笑。

    笑容漸漸化作寂寥，慕陽把黃帛卷好，遞還給祭司大人：“多謝祭司大人，只是以我的身份去一趟昆侖只怕不易，更何況去了我也未必能找到。不是還有三年么……”

    祭司大人并沒有接過，眸光一轉(zhuǎn)，淡淡道：“你是……防備我？”

    換做別人，聽到這樣的話，只怕會嚇得不輕。

    慕陽能察覺祭司大人一瞬間的不悅，可不知為何，卻并沒有害怕的感覺……她仍對著祭司大人微微一笑：“祭司大人誤會了，我不是說不去，而是……現(xiàn)在不能去罷了。”

    不等祭司大人說話，慕陽又笑道：“上次在祭司殿聽到祭司大人吹笛，祭司大人的笛曲宛如天樂，小人無以為報(bào)，撫琴一曲權(quán)當(dāng)回報(bào)……”

    叫書童取了飛泉琴擺在院中，慕陽閉眸撥弦，卻并沒有留意到祭司大人在看見琴身上鑲嵌的玲瓏珠，眼神突然微微一變。

    一曲彈罷，慕陽想就算祭司大人對她有不滿，至少敵意至少也消得差不多了。

    剛剛松開琴弦，一抬頭就看見祭司大人直直盯著她。

    慕陽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自己，才問道：“祭司大人，你何故一直盯著我？”

    祭司大人才像突然清醒般緩緩道：“沒什么……那你，打算什么時(shí)候去？”

    “去哪？”

    “自然是昆侖。”

    “大約……還有一段時(shí)日。”

    就連慕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收到消息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即刻啟程，事實(shí)上她已經(jīng)去過一次昆侖，再去一次，料想也不會太困難，一直以來她骨子里都是個(gè)薄涼自私的人……可是，在一瞬間，竟然會有些放不下。

    她竟然一時(shí)間無法下決心離開。

    可要說是什么讓她想留下，她又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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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禮部工作，慕陽難免有些走神。

    審閱過一批各地送來的祭祀慶典記錄，慕陽剛伸了懶腰，就聽見禮部一個(gè)郎中三兩步邁進(jìn)大堂，道：“剛才你們可知我聽到什么消息，這會我們禮部又該忙了?！?/br>
    “是什么？又要辦壽宴還是……”

    “別賣關(guān)子了，有話快說吧?！?/br>
    那郎中見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倒也不再隱瞞：“方才我從內(nèi)監(jiān)那聽到長公主殿下請圣上替她賜婚，只怕沒多久這圣旨就要下來了，到時(shí)長公主殿下的婚禮還不是讓我們禮部大肆cao辦？”

    禮部一時(shí)有哀有喜。

    賜婚……

    “林大人，你怎么了？”

    慕陽猛地從座位上站起，強(qiáng)笑道：“我沒事，只是突然想起家中有些事，此事甚急，我只怕現(xiàn)在就得走，還勞煩替我向尚書大人告?zhèn)€假?！?/br>
    “等等，林大人……”

    話音未落，那一襲紅色孔雀官服已經(jīng)從座位上下來，飛快消失在視野里。

    “……可是，您的頂戴忘了?！?/br>
    越跑越快，一直出了禮部，慕陽才恍然回神，停下腳步，用手按住額。

    我這是怎么了……怎么一遇到蕭騰的事情，還是沒法冷靜下來，沖動不理智，明明已經(jīng)不如前世那般癡迷……

    不對……她擔(dān)心的并不只有蕭騰。

    她放不下心的，還有屬于慕陽公主注定悲劇的結(jié)局，那并不是她想看見的結(jié)果。

    蕭騰脆弱孤寂的模樣和自己蒼白凄惶的面容交錯(cuò)，慕陽的心突然一震。

    活再久又能怎樣，再是袖手旁觀，事到臨頭她還是做不到……看著自己的悲劇眼睜睜發(fā)生在面前。

    如果要死……反正也不一定會死。

    打定主意，慕陽干脆連官服也不換，叫了轎子徑直去向蕭府。

    天色慢慢陰沉下來，似乎大雨將落。

    “撲朔朔”兩聲一只白鴿鉆進(jìn)轎子中，落在了慕陽的肩頭，她揮手退散白鴿，根本懶得理會。

    不多久，就快到蕭府所在的街道。

    轎子卻突然停了下來，慕陽不耐煩掀簾，空曠的街道上一輛陌生的馬車攔在路中。

    “什么人？為何攔住本官的轎子，本官有……”

    馬車中傳出耳熟的低沉聲音，并不大聲，卻讓人莫名一凜。

    “是我?！?/br>
    是季昀承。

    慕陽松開一口氣，指揮轎子上前，低聲道：“你可以先回我府中，有什么我晚上回來再說，我還有事。還有下次注意點(diǎn)，別被巡城司抓個(gè)正著?！?/br>
    馬車?yán)镌贈]傳出其他聲音，慕陽正為季昀承難得的明事理慶幸，在轎子錯(cuò)過馬車的瞬間，一個(gè)身影鬼魅般躥進(jìn)慕陽的轎子中。

    來人一進(jìn)轎子，就整個(gè)撲跌進(jìn)來，張開雙臂將慕陽完全圈住，下頜搭在慕陽的頭頂。

    侵占意味十足，慕陽想也沒想就準(zhǔn)備動手，卻被季昀承的四個(gè)字叫停：“我是病人?！?/br>
    畢竟算是為了救她才受得傷，慕陽頓了頓，才冷冷道：“如果沒事還勞煩侯爺放開下官，說了我還有事?！?/br>
    季昀承輕笑一聲，聲音從慕陽頭頂傳來：“去找蕭騰？”

    “這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