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譚仁義轉(zhuǎn)了過來,把手?jǐn)傞_,修長的手心上躺著一個金色的暗紋錢袋,趙巧兒急忙伸手去拿,卻被譚仁義一把抓住了手。 趙巧兒剛要發(fā)怒,確見譚仁義很快的放開了手,說道,“你走吧?!?/br> 趙巧兒松了一口氣,疾步走了回去,就在她要走出亭臺的時候,忽然聽譚仁義說道,“你真的覺得我是奇才嗎?不覺得我說的事情是驚駭世俗嗎?” 第 75 章 趙巧兒停頓了一下,她心里有個聲音在說這里很危險,不要在跟他糾纏什么……,只是她的腳像是生了根一樣沒辦法挪動一分,她聽到自己說,“是的,你是個奇才。”也許你能開創(chuàng)新的一個天地……,這句話她卻放在了心里。 “你在胡說,我知道你們都是怎么想的,你們都以為我瘋了”譚仁義一陣風(fēng)一樣來到了趙巧兒的眼前,怒視著她說道。 “不是……” 譚仁義打斷了趙巧兒的話,露出陰森的笑容,“你知道嗎?我從十三歲開就去剖尸了!”他滿意的看到趙巧兒臉色蒼白,不知道為什么他很討厭趙巧兒一副了然的表情,似乎她真的能明白他一樣,她能懂些什么呢?只是在假裝而已,他繼續(xù)說道,“那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死因不明?!?/br> 趙巧兒無法想象一個才十幾歲的孩子是帶著怎么樣的心情去解剖人體……,是醫(yī)學(xué)上的執(zhí)著還是天生的暴虐……“找到死因了嗎?” 譚仁義挑了挑眉毛,“是被憋死的。” “憋死?” “我從他的腹中挖出了泥土……,顯然他太餓了?!彼€記得自己把結(jié)果告訴師傅的時候,他震驚的摸樣。 趙巧兒黯然的低下頭,“真是可憐?!?/br> 譚仁義捏住了趙巧兒的下巴,直直的凝視著她,“只是可憐嗎?他們都說我毀了尸首,說我是個瘋子,你不覺得害怕嗎?” 趙巧兒似乎聽學(xué)醫(yī)的人說過,剛開始解剖的時候,幾天幾夜的都吃不下飯……,譚仁義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當(dāng)時也不過才十幾歲,他也會害怕嗎? 譚仁義從趙巧兒的眼中看到了同情的神色,他猛然一驚,心里卻越發(fā)的討厭這樣的感覺,同情?他記得當(dāng)時只憑著一股氣血,但是等看到開膛破肚的尸首,幾天幾夜都沒有睡好覺,要不是師傅勸慰……,趙巧兒憑什么同情自己?她到底懂些什么,“滾!” 趙巧兒被譚仁義推倒在地上,措手不及跌入了湖水中……,湖水并不深,只是已經(jīng)是有些深秋,水很涼,趙巧兒喝了幾口水才找回了平衡,剛想游出去,卻被攬入一個寬厚的懷中。 譚仁義怒喝聲在頭頂響起,“不要亂動,我?guī)阌纬鋈??!?/br> 兩個人狼狽的爬在岸邊,渾身濕漉漉的……,秋風(fēng)一吹,帶來一股冷意,譚仁義冷眼旁觀半天說道,“你換了衣服在出去吧?!?/br> 趙巧兒知道自己應(yīng)該馬上走,但是這樣濕漉漉的出去,別人看到又會說什么呢? 看到趙巧兒戒備的神色,譚仁義面色一冷,譏諷的說道,“放心,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br> 這是一件水藍(lán)色的掐腰夾襖,裙子是同色系的八福湘裙,點著白色的梅花圖案,淡然素雅,趙巧兒摸了半天也察覺出來這是什么材料,只是覺得貼在身上,又暖和又輕薄,她沒有猶豫的換上,頭發(fā)粗粗一弄就走了出來。 譚仁義早就換好了衣服,靠在走廊的窗邊望著院內(nèi)的湖景,他剛才是怎么了?那些話他有多久沒有對別人說過,師傅臨終前的話還有猶言在耳,“不要讓,讓任何人知道,你是怎么學(xué)習(xí)的,沒有人會理解你,你會被孤立起來……” 后來他就像是上了癮一樣,開始研究人體,在醫(yī)館里得到病死的尸體并不難,很多窮苦人家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慢慢的他開的方子要比別的郎中的好用,他看病診斷越來越準(zhǔn),甚至他會幫別人做一些小的縫合,漸漸的他的野心越來越大……直到發(fā)生了那個事情。 想到師傅的死……,譚仁義心中一痛,身體支撐不住的靠在墻上,多少年了,每次回想都會讓他蝕骨一般的疼痛。 趙巧兒一出來就看到譚仁義一副冷汗淋漓,非常痛苦的樣子,“你怎么了?” “你想聽一個故事嗎?”譚仁義抬頭慘淡的一笑,輕聲說道。 趙巧兒避開他的眼睛,“我得走了?!?/br> 雖然譚仁義一副風(fēng)淡云輕的摸樣,但是他顫抖的尾音透露出了他的痛苦內(nèi)心,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今天一旦讓譚仁義開口說出這個事情,兩個人之間將不會回到從前,就像是窺探了別人內(nèi)心深處最隱秘的秘密,最痛苦的過往,只有最親密的人才可以分享,而她并不想成為譚仁義親密的人……,她也不能成為…… 譚仁義垂下頭,揮了揮手說道,“走吧,都走吧……” 趙巧兒咬了咬嘴唇,還是忍不住說道,“要走在別人的前端是需要勇氣的,因為并沒有人可以理解你,支持你,但是不能因為這樣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壁w巧兒想起哪些寂寞的天才們,他們看到的東西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常人,他們得不到別人的尊總和支持。 無法得到共鳴是多么痛苦的處境,沒有人理解你,也沒有人愿意相信你……,她能想象譚仁義多么渴望找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把自己大膽的想坦誠的說出來,得到哪怕一點點的理解,而不是默默的壓抑著自己,天才只有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把自己的想法化成了現(xiàn)實,在這世界上開拓者永遠(yuǎn)都是最寂寞的。 望著陽光下,亭亭玉立的趙巧兒,譚仁義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失望,有種被拒絕的狼狽,這可是第一次他想要說出藏在心中過往,他尖銳的喊道,象一個失去理智的孩子,“你到底懂些什么?” 趙巧兒忽然有些不忍,這樣一個男子,天縱奇才,可以說在這時代是絕無僅有的存在,如果他能放開自己的心結(jié),如果他能堅強(qiáng)的去面對,是不是可以讓更多的人得到有效的醫(yī)治,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的醫(yī)學(xué)理念可以傳承下去,這將是多么造福人類的事情,她是不是應(yīng)該放棄自己的那些恨意,雖然她不想說自己有多么偉大,但是眼前這樣的譚仁義卻是讓她有些心疼的,自己是不是可以跟他說一些鼓勵的話…… 只是想到那一日林中的戲弄,趙巧兒又猛然的剎住了心思,對這樣一個孟浪自私,根本不會顧及他人心思的人,自己又心疼什么呢?她低下頭輕聲說道,“也許你說的對,我又知道什么呢?!?/br> 趙巧兒說完頭也不抬的走了回去。 譚仁義看著漸漸遠(yuǎn)去的人影,神色更是冷然,果然他又在妄想嗎?在幻想會有人理解他,會懂的他嗎?真是癡心妄想,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理解他,那就是他的師傅……,想到師傅他心中一痛,隨意的拿起放在身旁的酒壺,拼命的灌了進(jìn)去,可惜那個理解他的人,卻是被自己親手害死,他就是個殺人犯。 忽然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我覺得你很了不起,真的。” 譚仁義猛然抬頭,竟然是去而復(fù)返的趙巧兒,她毅然的站在那里,眼神清亮,帶著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過的笑意。 “你怎么回來了?”譚仁義愕然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其實我很恨你?!壁w巧兒苦笑著說道。 “我知道……”譚仁義想著自己那日的輕薄,是個女子都會含恨。 場面一陣沉默,只有徐徐吹來的秋風(fēng)把頭發(fā)撩了起來,“你說我了不起?”譚仁義澀然的問道。 “對,很了不起,我覺得你是個了不起的人,想出了開腹切除的主意,竟然還找到了草藥作為消炎藥。” 譚仁義直直望進(jìn)趙巧兒的眼中,直到確認(rèn)里面滿滿的都是赤誠的肯定,他才笑了起來,只覺得心里慢慢的涌上一種說不出的暖意。 趙巧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譚仁義,他是自私的,冷漠的,散發(fā)著陰沉的冷意,只是現(xiàn)在他眼睛明亮,整個人光彩卓然,越發(fā)的豐神俊逸……,讓人移不開視線。 給連大娘開刀的事情很快被提了上來,連罕別無選擇,只能賭一把……,譚仁義似乎早已見慣了這樣的病人,只是寫了份生死契約,就開始著手準(zhǔn)備。 趙巧兒并不樂觀,這病放到現(xiàn)在也是相當(dāng)麻煩,她雖然佩服譚仁義的創(chuàng)意和作為,但是畢竟條件有限……,三成的把握,幾乎可以說是沒希望了。 就像趙巧兒想的那樣,雖然手術(shù)還算順利,剛開始,術(shù)后一切都好,都可以進(jìn)食了,大家自然是高興,可是不到幾日傷口二次感染,連大娘病了多年,身體早就是耗盡了根本,沒有抗過去,不到一個月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