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許后，蘇默言手指停頓下來，和周博文對峙地問道：“你說‘投資人’你沒有見過，你們的交易也只不過是口頭協(xié)定，并沒有書面文件，那么他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和你來往的郵件都有存么？他讓你做節(jié)目，有沒有說要什么回報？你們是怎么協(xié)定的，他給你多少錢，多長時間給你一次？”

    “對啊，口頭協(xié)定的，等我覺得有問題的時候提出見面，他也從來沒回應(yīng)過?！敝懿┪拇诡^喪氣地說著，“他從來沒說有什么回報啥的，所以視頻的收益我一直都自己留著呢，提過給他分成，打錢回去，可是都被他拒絕了。一開始籌備的時候，他是三個月給我打一次錢，后來籌備差不多了，就半年一次，最近這幾個月因為我都有收益，他很久沒給我打過款了?！?/br>
    “前前后后，他一共給你打過多少錢？有沒有收款票據(jù)？”

    “沒有啊，銀行卡記錄算么？只有收款記錄。我也很少去銀行取錢，大部分都是用手機點餐外賣，出門也都是用手機，所以錢……都不自覺的就花沒了?！敝懿┪挠行┌脨?，“早知道這事情有這么多麻煩，我真不如好好上班去了！”

    “關(guān)于你說的那個涵哥，還有什么具體的線索，多說一些。”蘇默言又問。

    “這個真沒有！如果我能找到涵哥，說不定就解開了‘投資人’的謎題了??！”周博文抓著頭發(fā)，語氣中充滿了無奈，“我是真的懷疑他倆就是一個人?！?/br>
    “你老實交代，這些是不是你編造的故事？”邢鑫又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呵斥著，“放聰明點，作偽證可是要負法律責(zé)任的！”

    “不敢不敢！”周博文被嚇得一哆嗦，坐直了身子看著嚇人的邢鑫，“你們都已經(jīng)說得這么明白了，我可不敢胡扯?！?/br>
    “你說的這些情況我需要酌情考慮清楚，即便我也很愿意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可畢竟……”蘇默言頓了一下，“畢竟你空口無憑，并沒有證據(jù)證明你說的就是真的，這么完美的一個故事，更像你提前就編好的故事。”

    “警察大哥，你別逗我了！”周博文抓著苦如干草的頭發(fā)，頹喪地靠在椅子上，“你看我這樣兒像會編故事的人嘛？如果我有這本事，早就去寫小說成大神了，還有功夫在這里弄什么破視頻！早知道做這個東西累死累活，還要被人構(gòu)陷，打死我都不會干了！”

    “哼哼，拍視頻可比寫小說爽多了吧？”邢鑫冷哼著，歪頭看向蘇默言，“蘇隊，你說是不是？”

    “對啊，寫小說只是書面的幻想，而拍視頻卻可以cao控別人的人生，要是你，你也會選拍視頻?！碧K默言看著邢鑫，像是和他在說話，實際上是和周博文在溝通。

    “當(dāng)然不是！”周博文猛然地把手拍在小桌板上，發(fā)出刺耳的響聲，“我是沒有和你們說拍視頻的過程，如果你們知道了一定不會這么想！”

    剛要把筆記合上的邢鑫愣了一下，抬頭看著情緒激動的周博文。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蘇默言問道。

    “意思就是……視頻也我也沒有關(guān)系。”

    周博文的眼神躲閃著，情緒已經(jīng)在失控的邊緣，看到他那樣，邢鑫竟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大哥，你逗我玩呢？”邢鑫狠狠地把筆記扔在桌上，氣的從鼻息里喘著粗氣。

    “自認為我的脾氣很暴躁了，沒想到你脾氣比我還暴！”蘇默言沉住氣，“行，那你就繼續(xù)編，看看視頻究竟是怎么和你沒關(guān)系的?！?/br>
    邢鑫瞥了一眼蘇默言，口中嘟嚷著：“大哥，你那個不叫暴躁，你那叫高冷，我才叫暴躁！”

    “說出來你們可能都不相信，不僅僅是‘贖罪者”我沒有挑選的權(quán)利，連拍攝視頻的權(quán)利都沒有！“周博文嘆了一口氣，表情顯得更加郁悶了，”在此之前，我每次趕到鐵皮屋的時候，視頻基本上都是拍完的，然后我回去再加工出來。我去鐵皮屋的作用，其實只有一個——放人。每次，我把那些贖罪者放走的時候，他們幾乎就像是在逃跑，我也懷疑過’投資者’是不是在利用我做什么違法的事情?？伞晌艺娴臎]有綁架，更沒有誘導(dǎo)他們說那些贖罪的話。”

    “放屁！”蘇默言猛然一拍桌子，呵斥著，“昨天，我們的人可是眼睜睜的看著你和王琪分開，分開的時候還有說有笑的，并不像你說的這樣，這你怎么解釋？”

    “昨天真的是意外！”周博文慌忙解釋，“我到的時候，那小子剛到，他在門口抽煙。我倆聊了兩句，我才知道，是有人讓他來這里拍視頻的，這是‘投資人’選的人里面，唯一一個我交流過的，親自拍攝的視頻?！?/br>
    “呵，你這故事編的越來越離譜了?！碧K默言都聽笑了，帶著很無奈的語氣問著，“行，那你就在說說，你和王琪都聊什么了。”

    “也沒聊什么，就問了幾句，是誰讓他來的，他神神秘秘的也沒告訴我，說這是秘密?！敝懿┪膿u著頭，“他在視頻里說的那些話也都聽奇怪的，讓我琢磨不透，回去我看了好幾遍，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倆分開的時候，我還讓王琪注意安全，說了之前視頻出事兒了，他說在他身上絕對不會發(fā)生，結(jié)果……還是死了?！?/br>
    說完，周博文低頭撞在小桌板上，發(fā)出瘆人的“當(dāng)當(dāng)”的聲音，身體抖個不停。

    蘇默言被他的行為嚇到了，如果不是周博文的演技太好，那么只能說明一件事，他講的都是真的。

    他的表情瞬間凝住，繃著臉看向了邢鑫。

    一開始，邢鑫也把這些話當(dāng)成玩笑來對待，而目前來看，或許這真的不是一檔網(wǎng)絡(luò)節(jié)目的問題了，后面牽扯的越來越多，已經(jīng)不受控制了。

    周博文交代的“投資人”究竟是誰？

    他殺死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不是親手殺人？

    這些被他綁回來的人，和他又有什么樣的關(guān)系？

    王琪充當(dāng)了什么角色？

    這一系列的問題，迅速占領(lǐng)了蘇默言的思緒。

    “蘇隊，這……”邢鑫悄聲問道，“這件事已經(jīng)不可控了，恐怕要成立專案小組，要不要請示李局？”

    第218章 計劃

    對于周博文說的這番話，蘇默言有太多疑惑。

    當(dāng)然，和這些疑惑相比較起來，更多的是懷疑。

    他在懷疑，周博文說的這些話里，真假各占多少比例。

    這個表面看著是一副宅男模樣的男人，內(nèi)心究竟是有多么的卑劣不堪，他又存在了什么樣的私心？

    周博文目光堅定地盯著蘇默言看，倆人僵持了許久。

    審訊室內(nèi)氣氛緊張，邢鑫都不敢再多言半句，只能靜靜地等蘇默言發(fā)話。

    “嘭”的一聲響，古月突然推門走了進來，打破了審訊室里的氛圍。

    “蘇隊，我有事兒要和你說?！惫旁律锨皟刹?，附耳悄聲說著。

    蘇默言瞥了一眼周博文，壓低聲音說道：“你先出去，等我審訊完了再說?！?/br>
    古月十分不情愿地離開審訊室，在走廊里踱著步子焦急地等待著。

    十分鐘之后，邢鑫推著上了手銬的周博文從審訊室走出來，倆人朝著走廊的盡頭走去，古月知道這小子是被扣押了。

    隨后，蘇默言叼著煙從審訊室也走了出來，眉頭緊鎖，表情凝重，一看就是碰到了令他犯難的問題。

    “說吧，怎么了？”蘇默言把煙從嘴邊拿下來，藏在了身后。

    “煙”是男人犯愁解難時宣泄的出口，看蘇默言如此煩躁，古月本想說他的話，到了嘴邊都忍了下去。

    “我已經(jīng)把那個大娘安頓好了，”古月把辦好的手續(xù)交到蘇默言手中，“除了這個之外，我還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個問題?！?/br>
    蘇默言靠在走廊的窗臺上，低著頭，靜靜地聽古月嘮叨。

    “在幫大娘收拾的時候，我在她的衣服口袋里發(fā)現(xiàn)了五百塊錢，是嶄新的五百塊錢，疊得板板正正放在她的口袋里。”古月特意強調(diào)著，“我懷疑這個錢是有人故意塞給她的，所以……”她拿出了一個裝有五百塊錢的證物袋放在他面前，“我把錢換了，把自己的五百塞給了大娘。所以，這個錢要不要送去檢查一下？或許，有意想不到的發(fā)現(xiàn)?！?/br>
    蘇默言接過證物袋，上下翻看了幾下，并沒有覺得這個錢有什么不妥。

    如果的確是有人故意安排大娘在原地等候，他既然可以安排的天衣無縫，那么錢上一定不會有什么線索，就算能找到線索，也一定是故意為之。

    “算了，這個就當(dāng)做證物先放在那里，在錢上驗指紋，估計也不會有太大的作用?！碧K默言頓了一下，從自己的錢包里拿出五百塊，塞進古月的手上，“以后別干這么愚蠢的事情，錢你收著，回頭我找羅隊去報。還有，讓你去取的報警電話查到了么？”

    古月又遞給蘇默言一張紙，上面寫了一個電話號碼，以及這個電話號碼播出過的號碼。

    “你去一個個核實，看看這個號碼播出的號，有沒有什么異常？然后……”蘇默言把煙屁在窗臺外側(cè)捻滅，煙頭順著窗子扔了下去，“然后做一份詳細的分析報告給我送過來?！?/br>
    古月默默點頭。

    蘇默言從審訊室出來后，古月發(fā)現(xiàn)他情緒十分低落，平時的他雖然冷靜，卻和此時的他狀態(tài)截然不同。

    這樣的蘇默言讓古月有一種錯覺，這是暴風(fēng)雨來襲前的沉默。

    古月離開后，蘇默言一個人靜靜站在走廊里，回憶著周博文說過的每句話。

    從事刑偵行業(yè)八年，蘇默言頭一遭遇到這樣的對手。

    并不是說對方做法有多么的高超，這種形式很棘手。

    犯罪的手法和證據(jù)，幾乎是就在身邊的，偏偏越是在眼前的，越讓人捉摸不透。

    從走廊窗縫吹進來陰森森的冷風(fēng)，吹過蘇默言的后腦，他打了一個冷戰(zhàn)，快步離開。

    羅隊看著邢鑫送過來的資料，唉聲嘆氣，看到他的表情，就看到他的重任。

    “羅隊，這個情況是不是要和李局匯報一下，我看蘇隊也沒有個頭緒，要不然……”邢鑫頓了一下，“要不然，成立個專案組?。?？”

    邢鑫的話還沒說完，蘇默言已經(jīng)推門走了進來。

    “默言啊，剛剛……”

    蘇默言打斷羅隊的話，說道：“不用成立專案組，我會盡快破案?！?/br>
    “那你有什么想法？”羅隊問。

    “我的想法就是，兇手不一定是周博文。”蘇默言把古月給的那張紙放在羅隊面前，“這個是小古拿回來的，我已經(jīng)讓她去調(diào)查了。”

    羅隊低頭看了兩眼，又嘆了一口氣。

    “這東西對破案似乎是沒有什么幫助，”羅隊撇嘴道，“找到報案人，就能找到兇手了？我看你們還是別費力氣了，多在博主的身上下功夫。還有，王曉濤那邊調(diào)查的怎么樣了？他有沒有再說出點什么有用的消息？你們已經(jīng)坐實了，梅麗就是他動手的嗎？”

    蘇默言沉默不語，卻已經(jīng)代表了一切。

    羅隊突然注意到蘇默言手中證物袋里面的錢，追問著：“你手里的錢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算是……算是王琪的證物吧?！碧K默言放在辦公桌上，“這個錢，你要給我報銷，畢竟是從證人那里換來的?！?/br>
    “還報銷？還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羅隊氣惱著，“邢鑫，你抓緊時間把他拿來的東西交到痕檢那邊，看看有沒有用。然后，你再去王琪家看看有沒有線索，順便通知他的家屬來認尸！我們的時間緊張，不要放過任何細節(jié)！”

    邢鑫拿過蘇默言手里的證物袋，離開了羅隊辦公室。

    “羅隊報銷的事……唉……算了！”蘇默言皺成川字型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我懷疑這個案子，可能另有隱情。前面的線索都指向毒品，后面又牽扯到了地產(chǎn)行業(yè)，恐怕在這個系列兇案的背后，不僅僅是一個兇手在作案，說不定是個團伙，有針對，有指代性的去殺人?！?/br>
    “案情越來越復(fù)雜，怎么都不像是一個宅男可以辦到的，這個我也知道?！绷_隊搖晃著頭，“可、可我們手中的線索不足，兇手過于謹慎，除了博主之外完全找不到任何疏漏，李局讓我交人，我只能壓迫你！”

    “不，博主可能是兇手想讓我們看到的疏漏。”蘇默言沉住氣，耐心分析，“我們?nèi)绻巡┲骺刂谱?，犯罪就會停止么？?/br>
    第219章 證物

    羅隊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沉默地思考著。

    表面上來看，兇手是在利用周博文的微博去宣傳“死者”的罪行，讓網(wǎng)友們都認為“死者”是罪有應(yīng)得的。可實際上，無論有沒有周博文的幫襯，兇手都不會因為“死者”的“無辜”而選擇放手，兇手是按照自己的規(guī)劃在殺人。

    用逆向思維思考案情，如果把周博文放了，讓他去當(dāng)警方的線人，去監(jiān)視“兇手”的一舉一動，說不定警方可以先發(fā)制人，找到兇手的線索。

    “我們這樣辦！”羅隊一拍桌子，下了決斷。

    蘇默言目光呆滯地坐在羅隊對面，聽完他浪費了大量唾沫星子說完的“計劃”，心情更加糟糕了。

    “羅隊，放了周博文不能算上策。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安排的那個釣魚計劃，結(jié)果還不是敗得一塌糊涂？不是我們太輕敵，是敵人太狡猾?！碧K默言嘆著氣，不贊同羅隊的想法。

    羅隊想到蘇默言說的那件事，明白他的意思，嘆了口氣，說道：“算了算了，當(dāng)我沒說！這個計劃也行不通，要不然你想一個？總不能，我們把周博文放了，也不找人監(jiān)視他，就這么任憑他自生自滅，萬一要是死了……呸呸呸！再死人，李局就要把我殺了！”

    “你以為只有你怕李局，我不怕？”蘇默言一撇嘴，“所以我們還是先關(guān)著周博文吧，至少關(guān)著他不能殺人，至于我說的那種可能，那就只能繼續(xù)調(diào)查了。而王琪……我再通過其他渠道去了解情況吧。”

    邢鑫把證物袋交給痕檢科周美女時，周美女好奇地問：“邢鑫，這個是要檢查什么？只要指紋么？”

    “能查的都查一下吧，畢竟我們也不知道什么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