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我掐死了奈美。 窗外晚風(fēng)習(xí)習(xí),我如前行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看不到未來,不知如何是好。 塞瑞那毫無感情的聲音再次從揚聲器里發(fā)出: “分尸?!?/br> chapter 6 塞瑞下載了關(guān)于以往分尸案的細(xì)節(jié)資料、相關(guān)小說以及電影視頻,并且羅列了需要購買的清單以及附近可以買到這些物品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地址。 我沒有退路。 我著了魔一樣按照塞瑞的指示采購了清單上的所有物品,在衛(wèi)生間的地板上肢解了她。 當(dāng)紅色的液體緩緩淌入下水道,奈美在離我遠(yuǎn)去,我也在黑暗的甬道中越走越遠(yuǎn)。 奈美被我分成了六個部分,四肢、軀干和頭顱,裝進(jìn)最常用的垃圾袋里,還放了些奈美的日用品和衣服進(jìn)去,這樣可以偽造成她賭氣離家的假象。等我把衛(wèi)生間沖洗干凈,換了身衣服,天已經(jīng)亮了。 只差拋尸最后一步了。 我望著六只大小不一的袋子,就像睡夢中的奈美一樣安靜。或者我不應(yīng)該用“像”這個字眼,因為那根本就是奈美。我想起來,應(yīng)該讓奈美把她最喜歡的包一起帶走。我在她的一堆包中,找出了那兩只一模一樣的包,我已經(jīng)分不出哪只是我送的了。我十分忌諱另一只包,看見那只包就好像看見了張翔的臉,我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兩只包一樣的搭扣,一樣的拉鏈,皮質(zhì)紋路的差別我也記不住,我打開包找到了我刷卡時的回執(zhí)。 應(yīng)該就是這只包。我收起了回執(zhí),重新打開裝有尸塊兒的袋子,把包放了進(jìn)去。 在這個周末的清晨,我出門先去沖洗了手機里的照片,將視頻刻錄成了光盤,用匿名的方式寄往了張翔家中,收件人填上了“張?zhí)?。隨后,我在租車行租用了一輛后備廂寬敞、顏色低調(diào)的汽車,以便晚上拋尸使用。 想著張翔妻子收到照片后的樣子,我竟有些得意起來,也許一場悲劇正等待著他們家。我幻想著周一上班看到張翔身亡的新聞,我聽從手機塞瑞的分析,和雨瑤又用張翔的賬號賺了很多錢,我數(shù)著大把的鈔票,懷里躺著忠貞不貳的雨瑤,奈美的尸首在土地里慢慢腐爛,直到?jīng)]人能認(rèn)出她來。 回首近日發(fā)生的事情,遇到的許多麻煩,多虧了這部智能手機。 我撫過它冷硬的外殼,想不到這小小的一部手機,卻匯聚了人類的最高智慧。 入夜時分,我一包包把尸塊兒擺進(jìn)汽車后備廂,裝上一把鐵鍬,向森林公園的方向駛?cè)ァ?/br> 有手機的語音導(dǎo)航,我也不需要多費腦筋,選擇了最優(yōu)路線,僅僅半小時就抵達(dá)了目的地。 車停在公園圍墻外的陰影中,我先把尸塊兒拋進(jìn)圍墻,自己從公園的側(cè)門翻了進(jìn)去。森林公園地處偏郊,里面百分之八十被綠化覆蓋,有些植物茂密的地方游客根本不可能靠近。曾經(jīng)和奈美一起來游玩的時候,我還跑去這些角落解手,奈美緊張地在一旁替我把風(fēng),并催促道:“你好了沒?快點兒快點兒?!?/br> 想起她那時可愛的樣子,到現(xiàn)在還覺得好笑。 只是,時間可以改變一切?,F(xiàn)在我再也看不見奈美的笑了。 我一鍬又一鍬地在泥地里挖著,一股悲傷之情油然而生。我是在親手埋葬自己的妻子,一個我曾經(jīng)立誓要與之共度一生的女人。 眼淚和汗水在鼻尖形成冰涼的水珠,滴入奈美的墳?zāi)?,與她的身體一起永眠地底。 跪倒在奈美的墳?zāi)骨埃译p手合十,在慘白的月光下最后一次對她說: “我愛你。” 回到家,我把這兩天穿過的衣服全丟進(jìn)洗衣機,清理口袋時又翻出了買包留下的那張回執(zhí)。 我發(fā)現(xiàn)某個地方不對勁,在回執(zhí)下方的簽名處,不是我的簽名,而是奈美母親的名字。 這個包真的是奈美母親為她買的嗎? 我的心一陣絞痛。 事情不會是這樣的,我絕對不可能弄錯的。 再仔細(xì)核對了刷卡的時間和地點,包是在奈美離家后一天,在靠近奈美母親家的店里買的。我猜想奈美母親在電話里裝作奈美沒有回過家,是故意想我著急,怕我再輕松把奈美哄回家,今后還會欺負(fù)她女兒。奈美的母親就是這樣一個把親生女兒和女婿在心里分得很清楚的女人。 我已經(jīng)沒有勇氣再打電話給奈美母親確認(rèn)這件事了。我只是讓自己相信奈美和張翔的事情是真的,可越是這樣,我越是懷疑自己。在這種強烈的暗示下,我不得不懷疑自己可能真的錯了。 我在恍惚中熬到了星期一,而剛一上班,雨瑤告訴我的另一件事,幾乎把我摧垮。 雨瑤和張翔相約這周去外地旅游,目的地是一處度假山莊,張翔在那里買了一套別墅,上個星期他都待在那里。 所以,他不可能和奈美見面。 冥冥中,似乎有只強大而又無形的手,把我推進(jìn)了早已布好的陷阱中,讓我瘋狂。 剎那間,我聽見了塞瑞刺耳的笑聲。 chapter 7 它不是一只普通的手機,而是被惡靈依附的不祥之物,它是在報復(fù)奈美對它的不屑一顧。它具有生命力,有自己的思想,人類根本無法掌控它,因為它比人類聰明得多。 在奈美的頭顱第三次回來的時候,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辦到的。但除了它,還有誰知道我埋葬尸體的地方呢?要是沒有智能手機的導(dǎo)航,連我都很難找到靠近埋尸地點的那堵圍墻。 奈美頭顱第二次回來的時候,我雖然害怕,但本著不能讓奈美身首異處的信念,當(dāng)晚又把她的頭顱埋了回去。我發(fā)現(xiàn)是有人把它挖了出來,送回了家。 為什么這個人沒有報警呢?這是警告嗎?還是要勒索呢? 我在殺死奈美的第二天,就給她的公司打了電話,請了兩個星期的假。告訴她母親我們將要去旅行,并且通知了她所有朋友,說我們?nèi)サ拇鬀錾經(jīng)]有手機信號,有什么事情改為郵件聯(lián)系。 沒有人知道奈美的去向,更沒有人想到她的尸體會在森林公園里。 只有手機知道。是塞瑞策劃了一切,除了它,我想不出第二個人。 這一次我要把這部手機,作為奈美的陪葬品,一起埋掉。 重新將奈美的頭顱包好,裹上一圈圈封箱帶,再關(guān)閉了手機電源,將兩樣?xùn)|西一同裝進(jìn)了垃圾袋。 憑著前兩次的印象,順利驅(qū)車來到了森林公園的圍墻外。我打算把坑挖得更深一點兒,讓這部手機永遠(yuǎn)沒有機會再害別人了。 寂靜的樹林里,只有我沙沙的鏟土聲,偶爾一兩聲怪叫,我就會停下手里的動作,仔細(xì)聆聽一番后,再繼續(xù)挖坑。 一聲石破天驚般的短信提示音劃破夜空,驚出我一身冷汗。 為什么關(guān)機了還會有聲音?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加快了挖坑的速度。可短信一聲接著一聲,就像是手機臨死前的求饒。我被這聲音都快弄得神經(jīng)衰弱了,不得已,拆開了垃圾袋,取出手機,心想也許是車上顛簸壓住了開機開關(guān)吧。 屏幕上是四條未讀短信。 我和張先生在一起,剛才不小心把期貨的事說漏嘴了。 對不起! 對不起! 第四條短信是張翔發(fā)來的:明天我會去找你,你好自為之。 這個時候我真想對雨瑤來一句,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干嗎! 回憶起上次寄到張翔家里的那些照片視頻,似乎沒有發(fā)揮任何作用,不如這次拿來當(dāng)交換的籌碼。于是,我把手機又重新揣進(jìn)了口袋。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打算先去租車行還車,再去公司和雨瑤商量對策。 蓬蓬搖尾乞憐地蹭著我的小腿,我這才記起最近幾天都沒有喂過它,找來狗糧全倒進(jìn)了它的食盆里。 下樓發(fā)動汽車,來到了租車行。也許沒想到這么早就有客戶,負(fù)責(zé)驗收車輛的年輕員工還沒有睡醒,氣呼呼地圍著汽車轉(zhuǎn)一圈,態(tài)度很差地問我道:“你這車跑哪里了?怎么搞得這么臟?” “去郊游了。不好意思?!辈幌肴锹闊┑奈胰虤馔搪暤?。 年輕人打開車門,又問道:“你是不是還帶了寵物?” “沒有啊?!?/br> “你自己看,這里都是狗爪的印子,地上還有狗毛。”年輕人在記錄本上飛快地書寫著,還用筆桿敲了敲車門把手,“連把手上都有狗爪印?!?/br> 一股強大的電流沖進(jìn)我的腦門,所有難以解釋的事情我突然全部明白了。 “先生,你讓一下?!蹦贻p人發(fā)動了汽車,打算把車倒入車庫。 我如僵尸般挪了挪腳步,腦子里一片空白。 奈美曾經(jīng)教過蓬蓬許多技能,其中就包括了開車門,狗種的緣故,蓬蓬很快就學(xué)會了這些技能。蓬蓬一定是趁我運尸的時候,打開后車門溜上了車,伏在后座的地上,因為車座都是黑色的,黑毛的蓬蓬就更難發(fā)現(xiàn)了。再說,在那種情況下,我更不可能去注意后座的地板了。在我翻越公園圍墻的時候,它又跟著我跑下了車,在某棵樹的旁邊看著我將它的主人掩埋,等我走后,它憑借著氣味,把奈美的尸體刨了出來,再一路叼回家。 不對!我突然想到一周沒有喂食的蓬蓬,為什么不見消瘦,反而胖了呢? 它在吃什么? 胃里一陣翻騰,我想到奈美被挖空的墳?zāi)埂?/br> 這時,口袋里的電話響了。 電話那頭的張翔冷冷地對我宣布道:“我已經(jīng)報警了,你私自挪用資金以及涉嫌勒索敲詐,警察已經(jīng)去找你了?!?/br> “他們怎么知道我在哪兒?” “你的手機有全球定位,根據(jù)你的號碼就能找到你?!?/br> 我恍然大悟。趕忙刪除手機里的與張翔有關(guān)的照片和視頻,以免被警察找到勒索的證據(jù)。我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手機上,沒能聽見身后汽車的倒車提示,年輕員工駕駛的汽車直接將我撞倒在地,手機脫手飛了出去。 我趴在路中央,看見一個陌生的路人撿起了我的手機,正四下環(huán)顧,尋找著失主,我剛想對他招手示意,一輛疾駛而來的卡車便從我身上碾了過去。 整個世界變得暖洋洋起來,有什么東西正從我的體內(nèi)流逝。 留在我瞳孔中最后的影像,是那位年輕人手中的手機突然亮起,一個親切的女聲對他說道:“您需要幫助嗎?” 遺忘的人 銘記在左,忘卻在右。 中間流淌的是時光的銀河。 chapter 1 在刺骨的寒冷中醒來,不知為什么臉會挨著冰冷的地面,我抬起暈乎乎的頭掃了一眼周圍,一片朦朧。我掙扎著爬起來,可兩只手卻使不上勁,嘴里隱隱作痛,好像舌頭被咬破了。 我費力地靠著墻,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等眼睛慢慢適應(yīng)了這昏暗的環(huán)境,才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間男廁所里。男廁所大約二十平方米大小,一面墻上有著一排高高的窗戶,玻璃上都被貼了黑色的膠紙,窗下是五個蹲坑,蹲坑與蹲坑被一堵齊腰高的矮墻隔開,但沒有裝門,蹲坑下的水溝已經(jīng)沒有水了,散發(fā)著排泄物干涸已久后的臭味。蹲坑對面是小便池,用來沖洗的水管像枯萎的藤蔓般斜掛在斑駁的墻上。 我腦中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這是哪里? 我努力回憶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可腦袋疼得要命,就是想不起來。 我摸了摸口袋,幸好身上的手機還在,點亮屏幕,發(fā)現(xiàn)一格信號都沒有,上面顯示的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十四分。 一張作為屏保的男生照片,讓我尋回了一些記憶的碎片。 他叫曄君,是我的男朋友。 兩年前,我們分手了。 我和曄君都是敢愛敢恨的性格,相處時彼此相愛,卻又會因一言不合而爭吵不斷。分手那次也只是為了看哪部電影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吵了一架,他是那種一旦吵起來就會說話不計后果的人,每當(dāng)看著他生氣的臉,就好像從來不認(rèn)識他一樣。 在電影院售票口前面,我對他大吼道:“曄君,我們完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br> 我氣得發(fā)抖,而他冷靜地對我說:“記住你說的這句話。”說完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