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劉宗敏看得自己心潮澎湃,血氣翻滾,然后再爬到陳圓圓身上去。劉宗敏有了憐香惜玉之心,動作便要細(xì)膩得多。陳圓圓也不由自主地配合起來。 劉宗敏確實感覺到與先前有別,脫口而出:“味道果然不同?!?/br> 陳圓圓氣喘吁吁地說:“菜料相同,但作菜的方法不同,味道便也不同?!?/br> 五、李自成從劉宗敏手中奪走陳圓圓,卻并不把她送回吳府 李自成坐在御座之上,面對著良莠不齊的群臣和混亂不堪的皇宮,他心里美好的感覺早已蕩然無存。他在想,原來以為打下了京城,坐上了皇帝寶座,便成了真龍?zhí)熳?,心里便會無限快樂。 沒有想到事情遠(yuǎn)遠(yuǎn)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 首先是自己的部下全是些出身貧寒的粗人。你要他們打仗,他們會浴血奮戰(zhàn)英勇殺人叫你無話可說??墒?,你要他們做官治國安民,他們卻干不了。因為做官是不能粗魯和直道的,必須要有一些花花腸子才行。因此,首先是自己打下來的天下,自己的人卻無法占據(jù)。迫不得已,只能從明朝的降官之中錄用人才。一想到自己與弟兄拼死拼活打來的天下卻照樣安排明朝的人來做,他便不知這天下到底是他姓李的,還是姓朱的?他便聯(lián)想到魏藻德的假君主與真君主之說了。起初,他還想不明白那話里蘊含著什么深刻的含義,現(xiàn)在卻讓他越來越覺得魏藻德的話有理。所以,他心里變得隱隱不安。 另一件令他煩心的是自己的部下進了京城之后,經(jīng)受不住金錢與美女的誘惑,搶錢的搶錢,掠美人的掠美人,自己雖然有令,但有令不行。搞得皇宮之內(nèi)烏七八糟,搞得京城之內(nèi)混亂不堪。因此,不僅明官埋怨,連普通老百姓也怨氣沖天。 他當(dāng)時認(rèn)為,弟兄們跟自己這些年來出生入死不容易,現(xiàn)在打進京城了,搶搶銀子,睡睡女人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中國幾千年來的官僚都是在金錢與女人堆里滾過來的,也沒有見哪朝哪代因此而亡國的。難道讓我那幫窮兄弟拿點銀子,玩玩女人就會翻了天不成?但他沒有想到他那幫窮兄弟都是些沒見過金錢與女人的主兒,如今一翻身,有了點權(quán)兒,便扎在金錢與女人堆里不出來了。 現(xiàn)在,他面對如此局面憂心忡忡,不知如何應(yīng)付。無奈,他問大臣們有何良策能治國安民一統(tǒng)天下。 劉宗敏與牛金星等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因為他們壓根就還沒有心思來考慮什么國家大事。他們的心思都用到如何從明朝官員手中多榨些贓款多弄些女人來。尤其是劉宗敏,恨不得早點散朝,回去摟抱那讓他銷魂蝕骨的陳圓圓。一想到陳圓圓的媚態(tài),他的骨頭便酥了,魂也早飛到了她的身邊。 倒是李巖進城之后,見大將們貪圖享受,士兵們胡作非為,他深深地憂慮起來。他在考慮這么一個問題:為什么對官府腐敗咬牙切齒痛恨的百姓,打起仗來能出生入死浴血奮戰(zhàn),而一見金錢就亂了方寸呢?為什么對士兵要求嚴(yán)格,自己也能以身作則的大將,一見女人就不知世上還有他物呢?他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 窮人富裕不得,富裕之后便會忘了本性;賤人當(dāng)官不得,當(dāng)官之后便會貪贓枉法。 因此,李巖覺得自己有必要幫助闖王收拾局面,否則,兄弟們的血就會白流,江山又會落到別人手中去。他越想越激動,越想越慷慨激昂,拿起筆來一揮而就地寫了些條呈給李自成。 李自成展開李巖的信,見李巖的信寫得慷慨激昂,不由自主也熱血沸騰起來??赐晷藕?,他便仔細(xì)地考慮李巖信中的四大策略。 一、掃清六宮,修葺皇城,而后擇日正式稱帝典禮;制定禮法;禁止任意毀壞。 二、故明皇室除死難歸降官員外,宜查清政行,分為三等:貪官追產(chǎn)入官,抗命為敵者死罪,清廉者免刑。 三、各營兵馬應(yīng)退守城外守塞之地,聽命出征;借居民居,恐失民心。 四、應(yīng)招撫吳三桂,許以父子封侯;應(yīng)封大明太子為王爵,為明室守宗庫,世代襲之。 李自成越琢磨越在理,不由自主地點起頭來。 站在李自成身邊的牛金星見李自成看李巖的信時如此癡迷,同時點頭贊許,他心里便不是味道了。想我牛金星身為大順丞相尚未給闖王獻上治國安邦之策,你李巖憑什么越職而為,倒替闖王出起收拾局面的主意來了?我牛金星不是省油的燈,豈能容你胡作非為。 于是牛金星極神秘地對李自成說:“想那李巖為一普通將領(lǐng),為何卻對軍國大事感興趣呢?” 李自成一怔,一時弄不明白牛金星的話是何用意,因此不好回答,只是疑惑地看著牛金星。 牛金星知道李自成生性多疑,只要自己說些半明半暗的話就能使他上當(dāng)?,F(xiàn)在他見火候已到,便對李自成說:“聽說李巖歷來對國家大事關(guān)心,人前人后常是議論如何如何治國安邦,且很有見地,常令人贊嘆不已?!?/br> 李自成笑道:“李巖確有治國之才!” 牛金星故意放低聲調(diào)對李自成說:“此子其志不小呀!” 李自成一凜,心里涼了半截。想起李巖歷來的所作所為,確實令人生疑。于是,李自成對李巖的贊賞之情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李自成感覺到了來自李巖的威脅。 正在李自成悶悶不樂之時,宋獻策來了。他看了看站在旁邊的牛金星一眼,兩人用眼會意。宋獻策是牛金星引薦給李自成的,所以兩人一直暗中勾結(jié)狼狽為jian。宋獻策是向李自成告密來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劉宗敏金屋藏嬌一事。劉宗敏素來看不起他,說他只會裝神弄鬼。這使他懷恨在心,發(fā)誓一定要報復(fù)劉宗敏。如今機會來了,他豈能放過? 宋獻策恭恭敬敬地對李自成說:“闖王,聽說權(quán)將軍府中正藏著一個絕世美人呢!” 李自成起初一怔,隨即想:劉宗敏跟隨我出生入死多年,功勞最大,養(yǎng)幾個女人在家中又有何妨。因此他不以為然地說:“不足為奇!” 宋獻策笑了笑說:“金屋藏嬌是不足為奇,可是權(quán)將軍養(yǎng)的那個女人非同一般?!?/br> 李自成神色一振,“有何非同一般?” 宋獻策說:“那女子是明朝總兵吳三桂的妾,叫陳圓圓?!?/br> 李自成仍是無動于衷,心想,吳三桂怎么啦?他吳三桂是人,劉宗敏也是人!吳三桂睡的女人,劉宗敏怎么不能睡?與其說李自成此時是因為糊涂,倒不如說他是出于憤慨。因此,他輕描淡寫地對宋獻策說:“這沒有什么?!?/br> 宋獻策見自己的話難以打動闖王,便向牛金星示意。牛金星自然明白宋獻策的用意,故作驚訝地說:“果真如此的話,便大事不好了!” 牛金星說:“想那吳三桂自任總兵以來,守著寧遠(yuǎn)一片孤城。那清朝皇太極能殺袁崇煥,降祖大壽,卻唯獨沒奈何吳三桂,這說明吳三桂非同一般。如果權(quán)將軍真搶了吳三桂的妾,吳三桂豈不會遷怒于我們?當(dāng)然憑闖王威勢,并不必怕他吳三桂,可是吳三桂現(xiàn)在擁兵數(shù)十萬,要吃掉他不容易!再說吳三桂是個人才,我們豈可因為一個女人而與吳三桂不和!” 李自成覺得牛金星的話在理,聯(lián)想到李巖給吳氏父子許以封侯的主意,便認(rèn)為劉宗敏有所不該。 于是李自成怒氣沖沖來到權(quán)將軍府,把劉宗敏數(shù)落一通。劉宗敏本想抵賴,但見闖王憤怒,便把陳圓圓交了出來。 李自成卻并沒有把陳圓圓送回吳府,而是藏到自己的宮殿里去了。 六、在月光明媚的夜晚,李自成邀陳圓圓飲酒談禪 原來,李自成與陳圓圓一見之下,心中之鎖便突然打開,幾天來的頹喪情緒也一掃而光。這就好比一個干渴難忍的村夫遇到了清澈甘甜的泉水;一個四處漂泊的旅者遇到了擋風(fēng)遮雨的亭子。他想: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么清純典雅超凡脫俗的女子!他因此而嫉妒吳三桂,他小子竟然有如此艷福!同時也為崇禎皇帝抱屈,如能擁有此等佳麗,還要那三千宮女干什么?而最讓他看不起的便是劉宗敏了。劉宗敏那家伙竟然將此尤物養(yǎng)在家中,量他一介武夫何嘗懂得憐香惜玉,只是讓他白白糟蹋罷了。因此,他打算善待陳圓圓。 陳圓圓又被李自成從劉宗敏府中掠來,心里已經(jīng)沒有先前的恐懼感。她知道這些男人把她搶來奪去的,無非都是因為貪戀她的美色罷了。真正令她動心,讓她沒有卑賤感,讓她覺得對方不是被她的美色所惑的人只有吳三桂。在這些日子里,她非常留戀與吳三桂相處的時候。同時,又因為想起吳三桂而黯然神傷?,F(xiàn)在,她的心境非常寧靜。這種寧靜不是因為自己有安全感,而是因為自己對未來的威脅早已在預(yù)料之中,她在等待著李自成的下一步行動。 李自成每天都要部下給她做好吃的,并要求部下不能打擾她,讓她安心靜養(yǎng),他自己也是每日必來看陳圓圓一次,或靜坐一會,或閑聊幾句。有時陳圓圓與他搭訕,有時他像自言自語。李自成心想:自己能夠每天看到她就心滿意足了,自己絕不能像劉宗敏那樣,只顧發(fā)泄自己的情欲,不管對方高興與否,讓陳圓圓小看了自己,把自己當(dāng)做粗俗之士。 陳圓圓心里漸漸有些奇怪了。她想,難道自己看走了眼?李自成竟然不是為了貪戀自己的美色而將自己留在府中的么?然而,聯(lián)想到李自成在自己面前或茫然失措或自言自語的神態(tài)時,她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她認(rèn)為李自成對自己之所以尊敬有加,是因為他心里仍然有所顧忌。當(dāng)然他不是顧忌別人!對于大明天子都敢威逼的人,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人能令他有所顧忌,包括吳三桂在內(nèi)。他所顧忌的只是他自己。因此,她仍然有信心看到自己推測的那一幕。 李自成終于覺得自己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會不由自主地往陳圓圓的住處跑!同時也會為陳圓圓的愁眉苦臉而煩惱,為陳圓圓的展顏一笑而舒心。 陳圓圓見李自成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卻又見他遲遲不敢對自己有所冒犯,便覺得好笑。心想:反正都是那么回事,你又何必如此偽善!不管你會怎么樣做,我都是嚴(yán)整以待! 那是一個月光似水的夜晚。李自成信步走出屋子,見庭院之中月光鋪地,有如霜雪一般,令人產(chǎn)生無窮遐思,李自成的心境便好了許多。不知為什么,他覺得自己住進皇宮雖然已有多日,但他的心里竟然沒有在京城之外攻打京城時那么踏實。他總覺得自己心里空虛虛的,腳有些發(fā)軟! 然而今晚的月色確實非同一般。他雖然不是那種喜歡對月吟唱假裝斯文的人,但今天他卻有抑制不住的情思在涌動。他的頭腦里還沒有來得及細(xì)想是怎么回事,他的腳步已經(jīng)邁向了陳圓圓的住處。 快要走到時,他看到一個纖細(xì)女子面對著一池荷葉在沉思。那月光如布匹般的抖落下來,那房上,那庭院,那水上,那人身上到處都是,那景致美極了。他輕輕地走過去,像怕驚走那女子的情夢似的。他知道她就是陳圓圓。 陳圓圓聽到腳步聲,便回過頭來,見是李自成,便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