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被陳圓圓這月光之下的會心一笑驚呆了，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陳圓圓見李自成傻乎乎的，似乎覺得好笑。她輕言細(xì)語地說：“闖王今晚怎有興致出來？”

    李自成便覺如同天音入耳，立即附和說：“我見月色柔美，忍不住出來一觀?！比缓笥址磫枺骸澳憧梢彩窃谟^賞月色么？”

    陳圓圓點(diǎn)點(diǎn)頭說：“正是！”

    李自成見陳圓圓嬌嬌滴滴的，實(shí)有一股柔情油然而生。他輕聲地問：“你愿意陪我飲幾盞么？”說完，似乎怕陳圓圓不肯，又加上幾句：“月光如此明媚，如不在月光之下飲幾盞，似乎有負(fù)此等月色了！”

    陳圓圓突然來了興趣，興奮地點(diǎn)點(diǎn)頭。她沒有想到李自成果然與劉宗敏有很大的區(qū)別。按照李自成的身份，根本用不著同自己商量什么。然而他竟然這樣做了，這使陳圓圓從中找到了做人的自尊，所以她便愉快地答應(yīng)了。

    李自成見陳圓圓爽快答應(yīng)，興致極高地喊道：“上酒菜?！彪S后，便有一席精美的酒菜擺上席來，李自成邀陳圓圓入座。

    李自成與陳圓圓面對面地坐了。李自成親自給陳圓圓斟了杯酒，并向她敬酒。陳圓圓也不推辭，當(dāng)即一飲而盡。

    李自成當(dāng)酒入肚中之后，話便來了：“我想與你說說話，你盡管直言相告得了，你能做得到嗎？”陳圓圓連忙起身說：“小妾不敢！”李自成哈哈一笑說：“你大可不必如此驚慌。只要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恕你無罪便是。”陳圓圓見他如此，便答應(yīng)了。

    李自成問：“我與那些窮兄弟為何在浴血奮戰(zhàn)之時，大家快快樂樂的，如今進(jìn)了京城反而不快樂了呢？”

    陳圓圓說：“在浴血奮戰(zhàn)之時，大家都有個共同的目標(biāo)，那便是將來要過好日子，大家便快快樂樂的?！?/br>
    李自成反問：“如今算是過上好日子了，大家為何反而不能快樂了呢？”

    陳圓圓說：“我家鄉(xiāng)流傳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對夫婦靠賣豆腐為生。他們整日勞作，所得的錢財僅僅只夠維持生活，所以他們很辛苦。但是他們卻很快樂，他們同睡同起同勞作，相依為命樂在其中。便是在勞作最苦的時候，他們也是你唱歌我哼小調(diào)的。一對有錢夫婦對他們的生活很羨慕，認(rèn)為他們?nèi)绱素毟F，日子卻過得如此快樂，如果要是有錢，那日子還不知要好過多少呢！于是他倆商量幫助那對窮夫妻，他們偷偷地丟了錠金子放在那個磨豆腐的人家里，便走了。誰知，這對夫婦有了金子之后，豆腐也不磨了，這個要用金子做這，那個要用金子做那，兩個人為此天天吵得不亦樂乎。你說他倆是不是沒錢時的日子過得比有錢時的日子要快樂些？”

    李自成聽后，便傻了。他沒有想到一個風(fēng)塵女子竟然能說出這種頗有禪機(jī)的話來，使自己一直苦思不得其解的問題迎刃而解。他不說話，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快樂還是痛苦？但他在想，如此說來，我和我那幫窮兄弟難道當(dāng)初便錯了？

    陳圓圓見李自成如此苦思，便有些于心不忍，想勸解他，但又一時無從勸起。就在她一籌莫展之時，突然覺得靈光劃過腦際。她便深深地嘆口氣說：“世上并無所謂快樂與痛苦，這快樂與痛苦都是因人而生的。

    就正如這月色，你與我認(rèn)為它美艷；有人卻認(rèn)為它凄楚寒冷。然而，這月光卻絲毫未變。

    你如果想清楚了，這世界上的許多事都是這般?！闭f完，陳圓圓便不說話，只是癡癡呆呆地望著庭院之中的月光。

    李自成聽后，默然。

    第八章 三桂驚魂

    一、吳三桂率兵入京途中，驚聞北京陷落

    吳三桂別了父親與陳圓圓之后，立即奔往寧遠(yuǎn)。要不是他對陳圓圓有所擔(dān)心，怕她陷入賊人手中，他也不會如此著急。然而，一見到自己整齊肅然的隊伍，他心中那種男人與生俱來的豪情便油然而生。因此，對自己過分迷戀陳圓圓的行為就有些好笑了，但內(nèi)心對她的感情卻絲毫未變。

    吳三桂回到寧遠(yuǎn)，立即將郭云龍、孫文煥、方獻(xiàn)廷、胡守亮招來商量。當(dāng)四人聽說崇禎皇帝封吳三桂為平西伯，且撥來巨額軍餉之后，四人不禁為之變色。一者說明崇禎皇帝對吳三桂高度重視，對吳三桂寄予厚望；二者說明大明朝氣數(shù)已衰，沒有其他力量可用，只有依靠吳三桂了。

    吳三桂問：“我們下一步將如何辦？”

    郭云龍說：“現(xiàn)在我們?nèi)匀徊荒茌p舉妄動，因?yàn)樾蝿萆形捶置?，所有的行動都只能給自己帶來不利?！?/br>
    孫文煥點(diǎn)頭稱是。

    胡守亮堅決地說：“不行！將軍本來就是食明朝俸祿的，保衛(wèi)明朝政府是將軍的職責(zé)。而今崇禎皇上剛剛厚待將軍，是希望將軍為之滅賊保朝。如果將軍不聽，那勢必落個大逆不道的罵名?！?/br>
    孫文煥說：“即使落個罵名也得這樣！因?yàn)楝F(xiàn)在賊軍勢大，而大明朝氣數(shù)已竭，我們勉強(qiáng)為之，無異于以卵擊石。到時候，明朝尚未保住，而將軍的勢力卻無存也。所以，我認(rèn)為，與其損失實(shí)力，倒不如背個罵名。”

    方獻(xiàn)廷說：“是出兵救駕還是擁兵自重，我看得根據(jù)將軍的意向而定?！?/br>
    吳三桂極感興趣地看著他們。他總是在自己難以決策之時，來聽取眾人意見。他喜歡廣開言路，讓眾人各抒己見，以便從中汲取精華，同時也給部下一個開明形象。吳三桂淺笑著問方獻(xiàn)廷：“此話怎講？”

    方獻(xiàn)廷說：“若將軍志向不大，將軍可不出兵救君；若將軍志向宏大，將軍必要救君！”

    吳三桂問：“何為志向大，又何為志向??？”

    方獻(xiàn)廷說：“如果不圖發(fā)展，只想保住富貴，則將軍不必出兵！”

    吳三桂問：“這是為何？”

    方獻(xiàn)廷說：“現(xiàn)在清朝，明廷，起義軍有鼎足之勢，不管將來是個什么結(jié)果，將軍只要擁有重兵，就擁有與誰都可以討價還價的籌碼。那時，自然能夠保住自身富貴?！?/br>
    吳三桂問：“何為志向宏大？”

    方獻(xiàn)廷慷慨激昂起來：“那就是要封侯拜相，甚至要成就王業(yè)……”

    吳三桂揮手止住他往下說，問：“就照你所說，我該怎么辦？”

    方獻(xiàn)廷說：“那將軍便應(yīng)該立即起兵救駕！”

    吳三桂說：“可是，我覺得孫文煥說得也有道理?。　?/br>
    方獻(xiàn)廷說：“起兵救駕，自然會損兵折將，甚至損失慘重，可是能夠換取天下民心。能使天下民心所歸，何愁大業(yè)不成？反之，將軍便會成為不忠不孝之人，那樣，將軍會失去天下民心，沒有民心將軍能夠干什么？”

    吳三桂被方獻(xiàn)廷說得熱血沸騰。然而，盡管他內(nèi)心激動不已，但他表面卻依然不露聲色。他在冷靜地思考著，因?yàn)橐恢簧?，便會有全軍覆滅的可能。因此，他不得不慎重考慮。

    眾人見吳三桂默不作聲，便知他心里在考慮重大決策，因此盡管心里焦急，也依然只能耐心地等待著。

    吳三桂突然說：“我看還是要起兵救駕！”郭云龍與孫文煥一驚，方獻(xiàn)廷和胡守亮卻暗喜。然而，吳三桂語氣一轉(zhuǎn)又說：“不過，我們不僅僅是起兵，我們得將全城百姓帶走，不能把百姓扔給清兵。”

    方獻(xiàn)廷不解地問：“俗話說，救兵如救火。攜帶全城百姓而走，幾時才能到達(dá)？那樣能救駕嗎？”

    吳三桂說：“你不是說要收買人心么？”

    方獻(xiàn)廷說：“這與收買人心有何關(guān)系？”

    吳三桂笑了笑說：“三國時，劉備駐兵樊城，曹cao攻之?？酌饕獎錀壋撬偃∠尻?。劉備不肯，要攜民而去。正因?yàn)閿y民而逃，速度太慢，民眾死傷無數(shù)，而劉備有了愛民如子的美名，這樣，劉備不就收買了人心么？”

    眾人立即明白吳三桂的意思，只是有一事不明，問：“這樣，豈不會影響救駕么？”

    吳三桂笑著說：“這就叫一石二鳥。既不會落個大逆不道的罵名，又可保存自己的實(sh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