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方才的你到底是怎么了？”

    林煙柳一向都是梅姨的驕傲與未來，可是今天她的分神，明顯得讓她自己都容忍不了，何況是那個一向精明干練的大夫人呢！

    大夫人在那時差點(diǎn)就問了出口，要不是梅姨的反應(yīng)夠快，事情還不知道要演變成什么呢，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時的情況，梅姨都有些后怕和不知所措。

    “娘，對不起，”林煙柳難得的沒有頂嘴，只是一直低著頭呢喃著：“柳兒下次一定不會了?！?/br>
    “你……”聽了林煙柳貌似認(rèn)錯的語氣，梅姨啥時有些不能回神。

    林煙柳，她自己生出來的女兒，她一手調(diào)教出的女兒，何時變得這般聽話乖巧？不，這中間一定有什么，她得問出來。

    “說，今天的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坊巷傳聞，左相四小姐活潑乖巧，但是她自己的女兒，她怎會不知，林煙柳的真實(shí)面貌？

    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向梅姨，林煙柳直在心里警告著自己不能說出口，萬一被真的被自己的娘親知道了，那后果會怎樣，她不知道，也不想說！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情，哪怕她是自己的娘親也是！

    從小被教授的，從小冷眼看過的教會了林煙柳怎么對待一切，現(xiàn)在的她心里亂的很，從未有過的慌亂占據(jù)了全身。

    如果林煙若醒來，如果她還記得，那么就一定會說出口，這種想法是從林煙若醒來并且會說話了以后，林煙柳就開始擔(dān)心的事情，可是直到桃花宴過后，見到林煙若似乎不怎么提起以往的事情，而且還一副想和自己親近的神情，讓林煙柳一直以為是林煙若忘記了，于是林煙柳開始放心下來，把那件事情真的當(dāng)作了過往，不再提不再想，任它塵封于過往。

    但今天，它們再一次地變成了事實(shí)，林煙若她知道了，她記得，那么自己，林煙柳又該怎么辦，有誰來告訴她！

    “柳兒？”望著自己的女兒一副慌張莫及的神情，叫梅姨不禁擔(dān)心了起來：“你到底怎么了？”雖說她不怎么得關(guān)心林煙柳，嘴里一直都是督促著林煙柳的成長，調(diào)教著她的言行，但是她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畢竟是自己往后生活的希望，所以梅姨并不希望林煙柳在許了親事后有什么變化。

    那個張寄，雖然不及劉瑾的身世背景，卻也是堂堂的狀元郎，林煙柳要是嫁了過去，當(dāng)?shù)囊彩钦?dāng)當(dāng)?shù)臓钤蛉?，不像她，唉…?/br>
    此時的林煙柳的擔(dān)心也不全是因?yàn)槟谴温渌氖虑椋鋵?shí)還有更早，比如八歲那年林煙若九歲……噢，不，不要再想了，林煙柳驚恐地?fù)u頭，不，不要來纏著她了，已經(jīng)過去了，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不是嗎？

    害人終害己，腦海驀地閃過這句話來，想起自小時就開始變著花樣欺負(fù)林煙若的事實(shí)，林煙柳莫名地害怕了起來，不，不要！

    “柳兒，柳兒，你怎么了？”察覺到林煙柳的不對勁，梅姨伸出手打算搖醒她：“柳兒，看看娘，我是娘啊。”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事，不要在許了親事后出事，不，不要，她不準(zhǔn)！

    “娘？”望著眼前那熟悉焦急的臉龐，林煙柳被迫拉回了思緒，呆呆地望著那張臉，娘，她是自己的娘親！

    林煙柳突然想到，若是告訴眼前的這個人，她會幫她的，一定會幫她的，眼里忽地聚集了希望的光芒，林煙柳抓住梅姨的手，一個勁的搖晃著：“幫我，娘，幫幫我！”她從未覺得，娘是這般的有用處，她會幫助她的，會的！

    “柳兒？”見到林煙柳的這個反應(yīng)，梅姨幾乎敢肯定，她自己將因此遇到不小的麻煩，但，有什么辦法，她是自己的女兒啊。

    “說給娘聽，娘在?！泵芬虛е譄熈媚欠N很久很久都沒有過的親密溫暖著她。

    “我推了她一下，她掉到水里去了，然后我逃走了……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斷斷續(xù)續(xù)地，林煙柳把那天的經(jīng)過說了出來，包括那個惹起事端的玉佩，那個曾屬于林成俊后來變成林煙若的玉佩。

    “成俊哥為什么要給她，那個小啞巴，我心不服，我意不甘！”說到最后，林煙柳幾乎是用吼的，把她藏在內(nèi)心最深層的意念說了出來。

    她是不懂，為什么百般討好，弄得還是那么地不討他的喜歡，她不懂！

    那次的不甘心，她叫慫了丫鬟拿開水去撞林煙若，她躲在樹后看熱鬧，事后，她沒有想到林成俊查也不查的，一口就咬定是她干的，他嚴(yán)厲警告著她，說是要再敢這樣定不會饒她！

    呵呵，聽了他異常鄭重的警告話語，她當(dāng)時就想笑，很想大聲地笑，不饒她，他竟為了一個小啞巴不饒她！為什么，她也是他的meimei，一個自問要比小啞巴好的多多的meimei，他竟敢這樣對待她！

    不，她不甘，不甘，不甘！

    “柳兒，你冷靜點(diǎn)！”抓住激動不已的林煙柳，梅姨害怕她會就這么地沖了出去：“林成俊是你的哥哥，他是你哥哥！”

    梅姨嚴(yán)厲地提醒，卻換來林煙柳更激烈的搖頭。

    “不，他不是，不是不是！”

    “是，他不是，不是?！陛p聲地勸慰著，梅姨打算扶林煙柳進(jìn)去休息，也許睡一覺后，她的精神會好起來，恢復(fù)以往的那個林煙柳。

    “柳兒我們?nèi)バ菹⒑貌缓?？”輕拍著背，林煙柳漸漸安靜下來，但只會呢喃重復(fù)著那幾個字：“他不是，他不是……”

    依舊不變的輕輕哄著，梅姨拍著林煙柳，在她慢慢合上眼后，她楞楞地看著，看著她的女兒，一直是她的驕傲，如今卻越來越看不清楚的女兒。

    林煙柳到底在想些什么，梅姨有些茫然了，每天在身邊走來走去的女兒，她竟猜不出她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自打從小時起，林煙柳就異常地嫉妒林煙若，被梅姨說了幾次以后，她逐漸地會掩飾她真正的情緒，可梅姨依舊能感覺地到那種嫉妒氛圍，時刻在她見到林煙若后產(chǎn)生，不知為何的，她不會嫉妒林煙雪的一切，不會去嫉妒別家大家閨秀有什么，卻單單會嫉妒孤僻無語的林煙若，那個總是文文靜靜沉默不語，站在紀(jì)艷梨身后小心探出一顆小小頭顱，看見人或者遇見什么都很是膽小的那個女孩。

    為什么，梅姨也曾仔細(xì)地研究過，卻總是得不到結(jié)論，她總以為，一切只是小時侯的事情，到了長大以后就會好了，可誰知道，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樣？林煙柳竟嫉妒到把林煙若推進(jìn)水里！

    怪不得那陣子的林煙柳一個勁地追問著林煙若醒沒醒來，有沒有說什么，甚至連梅姨出自表面想去看看關(guān)心關(guān)心也不可以，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卻不知原來是如此的緣故。

    難道……腦海中突然回想起林煙柳八歲時也曾出現(xiàn)過這種情形，那是林煙若因驚嚇過度變成啞巴以后的事情，那時的她年紀(jì)尚小，驚慌失措，一整天都吃不下飯，叫她去看看林煙若她死都不肯，一直以為那是小女孩的小性子，如今想來，極有可能是林煙柳的杰作。

    還有……那個林成俊，一直以為林煙柳是把他當(dāng)成哥哥，只是單純的想要和林煙若爭寵，可現(xiàn)在想想?yún)s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不是，不是什么？梅姨不懂了，林成俊不管怎樣都是林煙柳的哥哥，她怎么能如此地胡鬧，還有那個即將娶親的張寄，過了這么多天還是沒有什么消息，也不知是為何，虛弱地輕撫額頭，梅姨感到疲憊不已，離大夫人走不過才一天，就有這么多的事情圍繞著。

    現(xiàn)在看看，她也沒有什么指望了，這個家只要有大夫人在的一天，就由不得她的胡思亂想，這輩子的梅姨也只能靠著林煙柳，靠著她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女兒，只要林煙柳能順利地和張寄完婚，那么她也可以靠著新科狀元的面子，搬離這里和林煙柳一起住，后半生也就可以安逸地過完，不必每日看著大夫人的臉色過活。

    柳兒啊，梅姨摸著睡夢中林煙柳清秀的小臉，輕輕地?fù)崞剿螂y過而皺起的眉頭，你要好好地站起來，娘的以后就靠你了，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