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小劉用臂彎碰了碰我的胳膊,他小聲說:“你看她手機?!?/br> 我這才仔細看那手機,我靠,木頭的。 那是一部用木頭刻成的手機,惟妙惟肖,我對勞動人民的智慧佩服得五體投地。 馬家房子很大,一樓四個房間,晚上睡覺的時候,一人一間。 我睡在中間那間,我右手邊是小劉,左手邊是馬干媽,馬干媽左手邊是馬師。 我躺下后,怎么也睡不著。 我睡的這張床是馬干爸睡過的,這是我剛要進屋時,馬干媽熱情通知我的。 我躺在床上,感覺頭有點暈乎乎的,整個身體輕飄飄的……我拿出手機,開機,上qq,qq圖標上的小喇叭忽閃忽閃著——有人要加我。 我打開一看,對話框?qū)懼骸拔沂邱R師,加我?!?/br> 這么晚了,她加我,我有點毛骨悚然。 我拒絕了她。 又過了一會兒,她又來加我,對話框?qū)懼骸案陕锊焕砦?,你也嫌棄我是個瘋子?” 我再次拒絕了她。 接著,她又來加我,“你不加我,別后悔!” 說實話,我這個人有點優(yōu)柔寡斷,這是我的致命傷。 我加了她。 她的頭像很美,是一枚紅色的楓葉。 她說:“你多大?” 我說:“28?!?/br> 她說:“我漂亮嗎?” 我說:“那還用說?!?/br> 她說:“那我去找你??!” 我說:“別開玩笑了?!?/br> 這時,我左手邊的門發(fā)出了吱吱的聲音,穿著淡白色睡衣的馬師躡手躡腳地進來了。 她輕輕地關上了門,一只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把食指放在嘴邊,“小點聲,別說話,一句也不要說?!?/br> 我使勁地點點頭,這是艷遇,還是鬼遇,還是? 這怎么行?她是罪犯家屬,我是人民警察(雖然還沒有正式入警),這成什么了? 我想讓她出去,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我發(fā)現(xiàn),頭上的汗已經(jīng)流了下來。 她手里依然拿著木頭手機. 她笑了笑:“不知道你會來,真是個意外?!?/br> “哦,你有事嗎?”我問她。 “沒事,就是太寂寞了,想找你聊聊。”她坐到了我的床邊,依然用手摁著手機?!拔蚁矚g晚上上qq,你也是吧?!?/br> 我點了點頭。 突然,她推了一下我的身體,我本能地挪了一下身體。 她緊挨著我躺下了,就在我的右邊,手里依然嗯著那個塊木頭。 我感覺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轉(zhuǎn)過了頭,輕輕地說:“喜歡我嗎?” 她的手指柔軟而冰涼,我愣住了,“這個?” “你不要撒謊,我不喜歡撒謊的人?!?/br> 我感到喉嚨干澀,頭更加炫暈,我閉上了眼睛——“你不喜歡我?那你盯著我看了那么久干什么?不要瞧不起瘋子。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根本就不是瘋子——我是在裝瘋!”馬師聲音輕輕的,剛開始還像風中飛舞的棉花,瞬間又變成了刀子,向我猛刺過來……我嚇得坐了起來,望著身邊一襲白衣的她。 “我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和馬干根本就不是兄妹?!瘪R師說。 “那你們是?” “其實,我們是夫妻。在監(jiān)獄里,你對馬干那么好,我想,我也該表示表示。”她說著開始脫衣服。 我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這怎么可以? 我想離開,卻發(fā)現(xiàn)手腳已經(jīng)不聽我的支配。 萬籟俱寂的夜,她的嘴唇向我慢慢湊了過來,她的喘息令我的耳根奇癢無比……一陣翻云覆雨后,她杳無聲息地走了,帶著她的木頭手機。 屋子清冷陰暗,隔壁房間傳出小劉的鼾聲。 我有點惴惴不安,魂不守舍。 警察、罪犯家屬、性關系……天哪!一個剛上班的民警? 我——我完了! 我打開手機,她還在網(wǎng)上。 她說:“感覺如何?” “這樣不太好?!?/br> “沒什么的,我和劉警官也這樣?!彼卣f。 “啊?”我驚呆了。 “他每次來我都這樣,我和mama這些年全靠他了,他經(jīng)常寄錢給我們。” “當我沒聽見?!?/br> “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br> “什么問題?” “死人與活人之間有什么區(qū)別?” “活人有欲望,是恐怖的,活人無時無刻不在準備害人和防備被別人害;而死人不同,死人是善良的,是安祥的,死人沒有那么多的欲望。” “你說錯了,死人也是有欲望的,而且欲望更強烈;當一個人活著的時候,沒有實現(xiàn)的欲望,死后就會加倍索取。一如活人,過去沒有得到的東西,當這個人有權(quán)勢的時候,他就會加倍追求,甚至走火入魔,粉身碎骨?!?/br> “同意你的看法,你學哲學的?” “呵呵,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說,和活人zuoai好,還是與死人zuoai好?” “當然是活人?!?/br> “未必吧!死人也不錯,更美。你不是剛剛試過了嗎?” 六 鬼魂qq 馬師的頭像突然灰了,緊接著連頭像都不見了。 我翻遍整個qq名單都沒有找到她。 我感覺自己被暗算了,至少是誰,為什么暗算我,無從知曉。 我心如刀鉸般躺著,頭依然有點痛,接著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快起床,我們要出發(fā)了!”我睜開眼睛,劉哥正使勁地推著我。 我依然躺在那張床上,難道是做夢嗎? 我坐起來,床邊竟然有幾根長發(fā)。 我手機的qq還開著,馬師的頭像依然還在,不過是灰的. 聊天記錄是清晰的,我看了一下,最后那段聊天記錄在零辰二點。 我穿好衣服來到客廳,看到馬干媽和馬師時,我惶恐不安,如坐針氈,幾乎不敢看她們的眼睛。 我回想起昨晚的一切,有點無地自容,我不敢相信昨晚的一切是真的。 作為一個新考錄的民警,怎么會做出那種事來呢? 這可怎么辦?萬一被領導知道,不開除我才怪。 我抬起頭,看到馬干媽滿臉悲傷地坐在椅子上,馬師換了一件白色的絨衣,頭發(fā)扎成了馬尾,紅光滿面。她向我投來楚楚動人的目光,還示意性地向我點了點頭,臉上有些淚痕,手里緊緊攥著那臟兮兮的木頭手機。馬干爸的遺像上依然掛著舊手機,怎么會給死人配手機呢?我感覺十分別扭和難受,無論是心理,還是身體。 小劉遞給我一個饅頭,還有一袋榨菜,“吃點吧,然后我們就上路!” 上路?暈。 那饅頭白花花的,圓圓的,像畫在紙上的。 我吃了一口,沒有什么味道,我又吃了一口榨菜,有點異味,好像過期了。 這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在房間的另一面,竟然多了一張桌子,桌上立著馬干的遺像。遺像下放著一些貢品,其中就有饅頭,和我嘴里吃的這個一模一樣。 我“啊”地吐了出來,肚子里翻江倒海。 馬師遞給我一個青花瓷碗,里面是白水。 我一口喝了下去,白水冰涼,我的胃疼了起來. 我蹲在地上,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她輕輕地走過來,把身體靠在我的頭上。 我的頭挨著她的肚子,我的鼻子碰到了那個木頭手機。 我一激凌,又站了起來。 于是,我們上路了。 村主任林風給我們找了一輛微型面包車,把我們送到了縣城。 之后,我們四個人上了火車——我,小劉,馬干媽,馬師。 一般來說,犯人死亡后,犯人家屬都會傾巢出動,殺奔監(jiān)獄,索要賠償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