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被推到里間，區(qū)域的大小也只能容三四個人豎著躺著。

    我身后的民警把我推了進(jìn)去，他說：“這是你自找的，看你以后怎么減刑？”

    “隊長，我還有三個多月。”我說。

    “三個月怎么了，三個月也要好好改造??！”他說著，把我摁倒在地。

    我心想，看我三個月后出獄，不好好教訓(xùn)一下你這個臭小子不可。

    手銬和腳鐐用鐵鏈鎖著，我感覺自己的手腕和腳腕都很痛。

    因為腳鐐很重，很重……

    “扣他多長時間？”老民警問。

    “審批單上寫得很清楚?！蹦忻窬凑f。

    “兩個小時？”

    “沒錯，讓他好好反醒一下。”

    我躺在地上，心里感到莫名的壓仰，燈光在我的正頭頂，很刺眼；在天棚的一角，一個大大的攝像頭正對著我；關(guān)上鐵門后，禁閉室開始散發(fā)一種難聞的臭味；鐵門的小窗時而打開，民警掃視里面的情況。

    我的手和腳有點開始發(fā)麻，酸痛。

    原本在屋子里的那個瘦高犯人，此時此刻，正蜷縮在一角，兩只腿對著我的頭。

    我就這樣坐在禁閉室中央，我堅信，我今天的努力會得到回報的。

    現(xiàn)在，禁閉室的民警應(yīng)該是正在不錯眼神地觀察著我們這里面的一切。

    我就像一條咸魚，擺在菜板上，等人宰殺。

    我的心情倒很平靜，屋子里的溫度越來越高，我渾身都出汗了。

    墻角的犯人說話了：“大哥，你怎么會被加戴戒具？”

    “我打人了，打傷了五六個，他們于是銬我，我才進(jìn)來的?！?/br>
    “大哥,你真是英雄!”說完,他就伸手摸我的腳，他的眼神很怪。

    “干嘛摸我的腳？”

    “大哥，你的腳長得真好看！我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男人的腳。”那小子說話像個娘們，我預(yù)感事情有些不妙。

    “警告你，馬上把手拿開！”我的腳很癢，他的表情變得十分嫵媚。

    我暈，男人變成這樣，真是讓人無法忍受。

    他根本就不聽我的勸阻，他摸完我的腳，又彎下身子，開始用舌頭舔我腳丫子.

    我的腳上粘滿了他的口水,他還樂此不疲。

    他嘿嘿笑了起來，“你跑不了了！”

    “滾！”我說。

    他嚇了一跳，立馬坐了起來，扭開臉，努著嘴，裝作生氣的樣子。

    我不看他，真惡心！

    不一會兒，他又湊了過來，舔我腳丫子，我癢得笑出聲來。

    鐵門的小窗開了，是那個老民警：“干嘛呢！這個變態(tài)，怎么每個獄友的腳丫子都舔？”

    說完，老民警進(jìn)來了，那小子被嚇得坐了回去。

    “我到時間了，是嗎？”我問他。

    “沒到，這東西不能戴時間長了?！崩厦窬呎f邊解手銬和腳鐐，“是不是有點難受！”

    我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

    我坐了起來，手腳都麻了，我上了一趟廁所，喝了一口水；心想，這罪受的，受到了小號里來了。

    我回過頭，發(fā)現(xiàn)剛才舔我腳丫子那個家伙正在揮身發(fā)抖，我走到他的面前。

    他像只老鼠，眼神充滿了恐懼，我剛想說話，他卻一把摟住我的腿，“大哥，求求你了，看在一個牢房的情面上，就饒小弟這次吧！”

    我真的服了他了，他的臉變得可真快。

    我沒理他，我怕臟了我的眼睛，我躺在地上，準(zhǔn)備睡覺。

    我剛想說怎么還不閉燈啊，卻沒有開口，因為，我忘記這是監(jiān)獄，這是禁閉室了。

    我躺下，閉上眼睛，燈光十分刺眼——監(jiān)獄的燈晚上是不滅的。

    多年以后，我參加司法部在中央司法警察學(xué)院組織的一次培訓(xùn)，一位監(jiān)獄管理局的領(lǐng)導(dǎo)說，有些作家很不客觀，說犯人在監(jiān)獄里用手電筒看書學(xué)習(xí)，純屬扯淡。

    耳邊傳來一陣陣咳嗽聲,想必是隔壁沒睡著的犯人。偶爾可以聽到走廓里的腳步聲，那應(yīng)該是民警在巡邏，在禁閉室里沒有白天與黑夜之分，這里沒有窗戶，沒有陽光，只有頭頂?shù)臒?，還有狹小空間中無法躲避的汗臭味、汗腳味以及尿sao味，這些氣味混合著進(jìn)入鼻子和口腔，讓我有一種想嘔吐的沖動。

    慢慢地，我睡著了，做了很多夢，夢見馬師就在監(jiān)門外，她進(jìn)不來，她很著急，于是，她就說：“我進(jìn)不去，我們到qq里見面吧！”夢見顧美躺在一個列火車車箱里，直挺挺的，像個死人；我還夢見了林藍(lán)，她開車撞開了監(jiān)獄大門，她說她來救我，救我于水深火熱之中。

    我醒來時，那小子還沒睡。

    但是，他在動，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的嘴也在動，好像在吃什么。

    我再仔細(xì)一看，暈，他在咬自己手上的rou，他滿嘴是血。

    警察沖了進(jìn)來，阻止了他，給他包扎了傷口。

    他仍然情緒不穩(wěn)定，他說：“好香的紅酒啊！”

    怪物，他把血說成是紅酒。

    第二天，那個半夜舔我腳指咬自己爪子的家伙已經(jīng)像豬一樣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早晨，我吃了一點“小號餐”，一碗稀粥還有一個饅頭，這也被稱為反醒糧。

    我沒吃飽，肚子空落落的，有點心慌，我突然想起剛到監(jiān)獄時，警察交給我的那張卡，想必一定會有用的。

    我呆坐在小號中間，無所事事，百無聊賴，一籌莫展。

    鐵門的小窗開了。

    外出傳來一陣陣躁雜的聲音，我想，犯人又出工了，監(jiān)獄里新的熱鬧的一天又到來了。

    這時，我聽到小號的門開了，有幾個人進(jìn)來了。

    我抬起頭，發(fā)現(xiàn)鐵門小窗上有一雙眼睛。

    小號的民警喊道，“獄長來看你了！”

    我立刻站起了，喊道：“獄長好！我是……”

    我剛要說，我是民警齊楓，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我嚇得滿身是汗。

    “我知道你是誰！”獄長的聲音很沙啞，想必是長年吸煙的關(guān)系。

    “謝謝獄長關(guān)心！”

    “到我們監(jiān)獄第一天就鬧事？年紀(jì)輕輕，怎么這么不服從管理呢？”

    “我錯了！”

    “雖然你僅剩三個月的刑期，但你也不能這個樣子。服從管理，認(rèn)罪伏法，認(rèn)真改造，重新做人，這才是你的出路。”

    “獄長，我明白了?！?/br>
    “知錯了？”

    “是的，剛才我已經(jīng)說過，我錯了?！?/br>
    “好，那就放他出去吧！”獄長的話斬釘截鐵。

    “他的禁閉是一個星期，怎么能這么早就放了呢？”一個他身邊的民警說。

    “他的事，我最清楚?！豹z長說完，很生氣地就走了。

    六 這些人都不正常

    我發(fā)現(xiàn)我是真真正正地墜入了魚龍混雜之地……當(dāng)天下午，我就被從禁閉室放了出來。

    我被帶我來的那個瘦高民警帶回了監(jiān)區(qū)，在路上，他偷偷地問我：“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沒有，你不這么做，怎么懲罰罪犯?。　蔽艺f，“為什么這么早放我出來？不是說一星期嗎？難道是獄長大發(fā)善心？”

    “監(jiān)控室的民警看到那個家伙自己打自己，用來污蔑你，他們把這件事向獄長做了匯報?！?/br>
    我回到了監(jiān)舍，民警打開鐵門，我走了進(jìn)去。

    我發(fā)現(xiàn)有十多個在走廓里走動的罪犯，看到我都站住了，那目光就像看到野獸一樣。

    我惡狠狠地看著他們，然后，大晃大擺地進(jìn)了寢室。

    推開門，寢室里的人都像受驚的小鹿一樣，伸長脖子，注視著我。

    小海正在坐在床邊，他看到我，馬上跑了過來，“在天，你這么快就回來了？”

    “嗯，加戴戒具，也就是那么回事吧！”我故意晃了晃手脖子上紅色的印痕。

    “快看，戚哥給你換了新的褥子?！毙『Ｖ钢业拇蹭仭?/br>
    我抬頭一看，褥子果然變成了新的。

    這時，橫rou男也走了過來，把一個胖胖的大手搭到了我的肩上，他那昨天夜被自己打腫的臉依然包子一樣腫脹著，“你小子真能打！”

    “湊合吧，要么，我們再來一次？”

    “昨天，只是大哥想試試你！”

    “過來，這邊坐！”戚軍臉上浮出一絲微笑，我坐在他的床邊。

    他遞給我一支煙，我沒抽，我想萬一是毒品我就慘了。

    “昨天，只是誤會，一點小事，不要放在心上?！?/br>
    “既然大哥這么有誠意，我也不好再說什么了，以后都是哥們?！?/br>
    戚軍點了點頭，我們又寒暄一陣。

    后來，我上床，找自己的被子，卻怎么也沒有找到那張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