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節(jié)
兩側(cè)宮女立即面露急色。 洛雯兒也急了,因為千羽家族的女兒,即便不早夭,但隨著年齡的增長,身子會越來越弱,保不準什么時候就…… “長公主……” 千羽雪努力忍住咳嗽,面頰浮起不正常的紅暈,卻是拍了拍洛雯兒的手,示意她放心。 淑妃見二人如此親密,心中生疑,然而更是嫉妒……這個賤民到底有什么本事?先是得了王后的青眼,又得伴君側(cè),護得什么似的,如今竟是連誰也不放在眼里的長公主亦是對她另眼相待,她該不是會什么妖術(shù)吧? 然而她今天舍了面子屈就這個賤民,絕不能無功而返。 于是立刻浮上憂戚之色:“長公主可一定要仔細身子?!?/br> 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么,仿佛自言自語道:“也不知王上最近怎樣了……” 其實這或許是無關(guān)緊要的一句,也或許是想要表示她對王上心心念念的一句,然而落在某人耳中,卻是有了太多的含義。 洛雯兒立即轉(zhuǎn)了頭,死死盯住她。 千羽雪把這一幕細微盡收眼底,唇角不禁露出一絲放心的笑,可是又忍不住輕咳。 淑妃便又道:“王上去歲此時也是經(jīng)??人裕剖锹湎铝瞬「?,今年又發(fā)作了,不過我送去的冰糖雪梨羹,他似是未動。洛尚儀……” 美目霎時汪上了淚,就那么滿滿的盈著,欲墜未墜,傷悲得恰到好處,若是男人見了,定會憐惜大增。 “如今只你隨侍在王上身側(cè),一定要勸王上及時進藥,他若是……我……”以帕捂唇,沒有聲音,只薄肩微顫。 洛雯兒卻只明白一句……千羽墨病了。 他怎么病了? 她怎么不知道? 他們同處一宮,抬頭不見低頭見…… 千羽雪明顯的覺得那只手即便抓著手爐,指尖已涼了,心中不禁感嘆。 握緊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擔心,然后笑道:“天這么冷,再站下去,大家就都要病了。本宮也是久聞洛尚儀調(diào)得一手好香,特尋了她來。如今人本宮可是帶走了,你們?nèi)羰且p景,本宮也便不耽誤了……” 說著,牽住洛雯兒,一同坐入暖轎中。 轎簾一落,所有女人的眼中都爆出嫉妒的火光。 簾內(nèi),千羽雪已經(jīng)收了在人前的倨傲,握住洛雯兒的手,激動得幾乎語無倫次:“我就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咳,緩過氣來繼續(xù)激動,此番卻是教育:“她要送你什么,你便接著,否則讓人看著,好像是你掃了人家面子似的。她會演戲,你便不會嗎?” 洛雯兒豈是不知這個道理,可是面對那個女人,她就是演不起來。 千羽雪說不了幾句,又咳,卻偏要急著說話。 洛雯兒心疼的撫著她的背,讓她好好歇著,她卻搖頭:“不行,再不說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洛雯兒心中大驚:“長公主……” 千羽雪拭去眼角的淚,抓住她的手,似是怕她跑掉一般:“王兄的確寵過她一段日子,可是自從去歲除夕,便再也沒有……” 去歲除夕?豈非是他去獄中看自己的那日…… 千羽雪努力平穩(wěn)呼吸:“別的女人也沒有。王兄若是想躲著她們,總是拿我當借口……” 急切:“你相信我,相信我!” 洛雯兒不知該相信她什么,而且……如今自己是否相信,又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我也不知道這其中發(fā)生了什么,不過你沒發(fā)現(xiàn)嗎?她有些地方與你有點相似?” 淑妃與她相似?洛雯兒皺起了眉。 “我知道這么說你可能會不高興,可是我分明看到王兄在看著她時,卻好像在看著另一個人,對她的格外榮寵,又好像要借此極力回避著什么……” 那段時間,應(yīng)該是她與千羽墨鬧得最為嚴重的時日吧?然后她入獄,然后他來了…… “至于斗香大會,人都說是王兄為了淑妃才讓大會開到了盛京,畢竟與雪陵交好,有利無弊??墒墙裉煲娏四?,才知道,就連我,都想錯了……” 洛雯兒苦笑,或許千羽雪說得對,只是她這般為千羽墨說項,難道就不知他們之所以走到今日,到底是因為什么? 千羽雪還要說話,轎外卻傳來一聲低喚:“洛尚儀可在?” 是朗灝。 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間變回本來面目,這讓洛雯兒覺得生活實在是臺鬧劇。 聽到朗灝的聲音,千羽雪忽然沒了動靜,然后便只聽那個聲音繼續(xù)低沉道:“尚儀離宮太久,王上命末將接尚儀回宮。” 千羽雪便笑了,還一個勁往外推洛雯兒:“王兄來要人了,本宮也留不得,快去,快去……” 其時,她們走得并不遠,而且那些女人們因為好奇長公主會對洛尚儀說些什么,所以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雖然根本什么也聽不到。 然而朗灝的話卻順著風的飄進了耳朵。 淑妃攏在孔雀氅下的手便不覺擰緊……不過是叫個賤民回宮,隨便遣個宦官便是了,卻是動用了宮內(nèi)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 千羽墨,你還真是對她呵護得緊呢! ☆、367自作自受 更新時間:20130802 前腳進了碧遲宮的門,婉瑩后腳便走了,她要去看望三郎。 走了也好,否則有些話若是當著她的面問起…… 洛雯兒捏捏手,正打算詢問朗灝,然而回了身,朗灝已然不見了,再轉(zhuǎn)頭,正見胡綸端著個托盤往偏殿而去。 托盤上是只金邊雪瓷盅,雖是蓋得嚴,但是風吹過,帶來淡淡的藥香。 “胡總管……” 自打入住碧遲宮,洛雯兒是首次開口說話。 可是胡綸仿佛沒有聽見,依舊一路疾行。 洛雯兒只好快走兩步,跑到他跟前。 胡綸似是被嚇了一跳,往后一退,瞪圓了眼睛:“呦,是洛尚儀啊。找咱家何事?” 洛雯兒往殿內(nèi)望了望……今日陰天,殿內(nèi)又沒有掌燈,不知那個人在干什么,不過卻是聽到兩聲輕咳…… 她腳下一動,然而生生站住,只低聲道:“他……嚴重嗎?” “洛尚儀,你說什么?”胡綸拿手攏住耳朵,靠近了些:“大聲點,咱家聽不到!” 自從那日被淑妃揪住耳朵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句后,胡綸就陷入了耳聾狀態(tài),經(jīng)常會聽他扯著嗓門呼喝宮人們做事。 冬季蕭瑟,碧遲宮又死一般的靜寂,所以胡綸的大嗓門倒也添了幾分熱鬧。 洛雯兒咬了咬唇,湊近他的耳朵,盡量壓低聲音…… “哦,你是問王上的身子啊……” 胡綸恍然大悟,音量也頓時高了八倍,于是洛雯兒聽到偏殿內(nèi)的水晶珠簾猛的一陣碎響,竟好像看到那個人從荷花榻上站起來沖到門邊。 她急忙轉(zhuǎn)了身,頭也不回的奔回自己的房間,任憑胡綸在身后怪叫,也不去管宮人詫異的目光。 胡綸眼睜睜的看著她逃也似的跑了,搖頭,嘆息,端了托盤繼續(xù)向前。 剛進了門,便見千羽墨直直的坐在榻上,正對著門口。即便隔了水晶簾,他也可以想象主子的神色有多么的期待與失落。 忍不住嘆氣。 自打身份暴露,洛雯兒雖是留下了,卻是再未對主子說過一句話,見了面亦如同不見。雖每日跟著上朝,可站在那就像個擺設(shè)……當然,也不指望她能做什么,可是,她能不能偶爾看主子一眼?她可知她這么擰著,主子的心有多難受? 主子知道她看自己心煩,最近一直躲著她,可是又能上哪去呢? 妃嬪的宮里? 她們倒是樂不得,可是主子不樂意,主子更不想被她知道生氣,可是胡綸覺得,她就是欠氣! 長公主的悅仙宮? 她可知最近有些話都傳成什么樣了?長公主倒是不介意,可是主子還要顧及王妹的名聲呢。 于是主子就滿宮里轉(zhuǎn),專找那偏僻處走,還站在華興山吹風。 那華興山多高啊,站在上面可一覽整個王城,可是那風,在這樣的季節(jié)里,得有多硬啊。 這王宮本來是主子的,如今倒被她弄了個無家可歸。 還好意思問主子的身子?主子這病便是讓她氣出來的,去年只是咳,然后留了病根,今年又…… 若不是為了給她弄那個驚喜,主子何至于嚴重到這種地步? 千羽墨又是爆出一陣咳嗽,卻是努力壓著,看得胡綸心疼,連眼圈都紅了。 他跺跺腳,就要往外沖。 “站住!”千羽墨斷喝,又是咳。 “主子,再不能這么下去了!小的得讓那丫頭知道,主子到底為她做了什么!” “回來!” 話音未落,卻是咳得更厲害了。 “主子……” 胡綸急忙撩了水晶簾,撫著千羽墨的背為他順氣。 “別去惹她心煩了……” 千羽墨閉上眼,虛弱的躺在榻上,抬了臂,以袖覆臉,又咳了兩聲。 “可是……”胡綸不服氣。 “都是我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敞袖下傳來幾聲低語,然后,再無聲響。 室內(nèi)陰暗,唯有那袖上銀絲勾勒的云紋顫顫碎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