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jié)
繆香殿。 晶瑩碎閃,光暈迷人。 據(jù)說這是所有宮殿里最華麗的一殿,專門用以招待外來使臣。 這段時間,洛雯兒愈發(fā)的看清這位無涯國主……于人前,永遠的光鮮亮麗,金芒璀璨,似是生怕人不知道他是如何的奢靡如何的揮霍,身邊永遠是美人環(huán)繞,極盡香艷,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如何的好色如何的荒誕。他的笑,是迷離,他的眼神,是魅惑,每當那目光掠過自己時,都空空的飄過,仿佛她當真只是一縷空氣,卻偏偏要她跟在身邊,隨時侍奉。 而她的任務,似是只是站著,看著他如何自導自演這一場好戲。 今日來訪的,是茳國的須烏王,亦是王后東方凝的二哥東方酈,此番是按照規(guī)矩互通交好,其實是想帶回更多的財寶去享受。 今日又恰是小年,于是便將宮宴設在繆香殿。 已是寒冬,池子里卻養(yǎng)著蓮花,還有小宮女搖舟其內(nèi),采摘菱角。 衣裳是屬于春天的鵝黃柳綠,一任水面折光軟軟的浮在上面,再時不時的露出一截藕臂,簡直讓人移不開眼目。 殿內(nèi)門窗皆掩,卻不知打哪吹過來的風,真如春風一般暖融,于是就將荷花的香氣播散各處,熏人欲醉。 不僅御座周圍美人環(huán)繞,殿中四壁,乃至藻井,皆畫著美人圖樣?;蜃蛄?,或舞或歌,皆栩栩如生,如此,竟仿佛要把在御前歌舞的幾人比了去。 那幾個美人自是不甘落后,于是腰扭得更軟,眼飛得更媚,仿佛幻化出無數(shù)纏綿而堅韌的絲,要將那座上之人牢牢捆住。 洛雯兒眼觀鼻,鼻觀心,努力不去讓自己留心身邊的動靜,可是那些笑語,那些嬌|吟,那些時不時飛進視線的裙擺或飄帶,就像一根根蘸了毒的刺,直往她心里鉆。 終于,在藻井突然像下雪一般飄下無數(shù)花瓣之際,那幾個被須烏王送過來美人于高昂的樂聲中一通旋轉(zhuǎn),然后就好像發(fā)射出一枚炮彈般,領舞的那個美人凌空而去,一下子滾到了千羽墨的懷中。 洛雯兒卻仿佛成了那個被撞到的人,差點吐出來,然而卻只聽得那人放聲大笑。 ☆、368特殊賀禮 更新時間:20130802 “須烏,你瞧瞧孤這天女散花如何?” “但凡王上的法子,總是甚妙,甚妙……”東方酈亦是大笑。 洛雯兒發(fā)誓她不是要故意看過去的,純粹是那邊突然的吵鬧才吸引了她的目光,但見那位艷麗的美人勾了千羽墨的頸子,頭一歪,千羽墨的頸上便多了個花瓣。 這一瞬,洛雯兒好像看到自己轉(zhuǎn)了身,往外便走??墒钱斏袼蓟剞D(zhuǎn),她依然站在原地。 她為什么要走? 走了證明什么? 她不能走,他于她而言……算什么? 于是,只盯著宮緞綴珠繡鞋尖上的兩朵臘梅,神色冷肅。 于是她沒有看到,那個魅惑的人在大笑之余擔心的看了她一眼。 她也沒有看到,在周圍的喧鬧中,她這般不語不動無喜無怒是多么的引人注目,有一雙目光已經(jīng)在她身上停留很久了。 然而她沒注意,有人卻是留心了。 淑妃嗤的一笑,湊到東方凝耳邊,似是低語,然而那音量足以讓周圍的妃嬪聽得清清楚楚:“須烏王當真心疼王后娘娘呢……” 東方凝亦是回以一笑,卻是皮笑rou不笑。 那邊,東方酈正在眉飛色舞,說的是茳國國主東方旭的那只白鷹。 “那鷹……嘖嘖,現(xiàn)在嘴更刁了,專吃人的腦漿,還得是美人的腦漿。滿國的人任它挑選,看中了,直接飛過去,‘咚’的鑿個洞。美人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那么眼睜睜的瞅著,嚇也嚇死了??扇巳羰撬懒?,它還不吃了,換個人繼續(xù)鑿,要是覺得味道不好,再換,直到吃飽為止?!睎|方酈連連搖頭:“今兒帶來這幾個,你可不知我是費了怎樣的心思才藏起來的……” 東方凝眼角一抽,心底暗哼一聲。 她的這位二王兄,什么也不管,只管花錢,東方旭哪耐煩得了他?除了每年固定撥給王府的銀子,一個子兒都不多給,而且勒令內(nèi)務府,但凡須烏王要支銀子,若沒有他的手諭,堅決不準,誰若違背,滿門抄斬。 東方酈就變了個招,經(jīng)常找借口去宮中覲見,見什么好就變著法的討要,結果東方旭下旨,若非年節(jié),須烏王不得進宮,誰若膽敢放人進來,立斬不赦。 然而對于銀子的追求,總是能刺激人的智慧。 自打東方凝嫁入無涯,東方酈便每年都給千羽墨送美人來,明里跟她說這樣能顯示她是多么的賢良淑德,自己皆是為她好,實際就是想拿人換銀子。 千羽墨也都“笑納”了,亦不吝惜銀子。 無論多少,人家保證能在一年之內(nèi)消耗完畢,然后再送人,再拿錢。 誰都知道他的心思,誰都知道越多越年輕的美人只能讓王后更加失寵,也便難怪淑妃拿出來說事,又陰陽怪氣的說什么“可惜我沒有這般疼人的王兄,將來要怎么辦好呢”,結果氣得她肝疼,可誰讓她偏偏攤上這么一個不爭氣的王兄? 正在虛與委蛇,忽聽淑妃語氣一轉(zhuǎn):“其實須烏王不過是來看望咱們王上,可是咱們王上偏要送人家銀子,豈知須烏王怎會奈何此等俗物?今年便不妨換個法子,讓須烏王自行挑選回禮如何?” 這倒是個好主意,料想她那王兄就算如何厚臉皮也不好意思直接說要銀子! 正待應允,便見淑妃笑道:“須烏王,我們王上的法子再妙,也不如您的心思妙。您且瞧瞧這殿中可有中意之物,若是有,便同王上討了去,我們王上定不會吝惜這一星半點……” 東方凝見她話音方落,須烏王就盯了洛雯兒一眼,心里頓時明鏡似的……淑妃這是看王上多日沒有寵幸她,是因為了這個尚儀,在想著法的拔眼中釘呢。 話說自己想方設法的將這個女人“獻給”了千羽墨,可是打碧遲宮傳回的消息,卻是千羽墨除了禮遇,根本就沒有寵幸過這位尚儀,而且好像還相互看不順眼,確切的講,是尚儀看他不順眼,所以…… 莫非她失策了? 其實當初,自己之所以選中了這個女人,一是因為她與夢妃過于相似,一是……慎刑司李維一曾說過千羽翼打外面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就生得十分像夢妃,偏偏二人又都姓洛,若當真是一個人,那么無涯,豈不是要亂了? 東方凝很是興奮,偏偏這段時間,轉(zhuǎn)至內(nèi)務府的李維一又去別處采買了。她讓人快馬加鞭的將人尋回來,怎奈李維一路上就生了病,還未及進宮便死了。 如此便沒人能證實這個女人的身份,她的利用價值也便大打折扣。方才自己也留意千羽墨,但見他只顧著和美人調(diào)笑,根本就沒有看這個尚儀一眼。 想來他也知道,即便是像,亦非同一人,而且時間過了這么久,連衣服的顏色都換了,當是真的忘記那個人了吧。 如是,這位尚儀就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也不可惜,若當真能當個人情送了須烏王,倒也不失為順水推舟,否則自己看著那張臉,還真不舒服。 此時,千羽墨也覺得這個提議不錯,正打算看東方酈的笑話,怎奈東方酈盯洛雯兒的那一下恰恰落在他的眼中,頓時神色一冷,而后徐徐展開笑顏,似是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尚儀累了吧,回去歇歇吧?!?/br> 是嫌我礙事嗎?可是我于他,又算什么? 于是洛雯兒頭也未抬,轉(zhuǎn)身便去了。 千羽墨看著她的背影……經(jīng)商的手段,他沒少教她,也愿放她經(jīng)歷風浪,為的是無論何時何地,她都能夠自保,不必像紫煙一樣,死于莫名。然而身在后宮,她還是少了防人害人之心,亦或者,她是在自暴自棄…… 目光回轉(zhuǎn)之際,恰恰看到東方酈也收回視線,對上他的眸子,有些訕訕,又有些興奮:“王上的這位尚儀,還當真與眾不同呢……” 千羽墨只覺一口甜腥涌至喉間,真想將東方酈一腳踢出去。 感到依偎的懷抱驟然冰冷,那位送上來的美人不知自己做錯了什么,連忙更加賣力的討好獻寵,其他的美人亦是不甘落后,一時之間,簡直要將千羽墨埋在錦繡堆里。 他努力調(diào)整氣息,咽下喉間甜腥,而待他撥開重重繡羅,卻驚恐的發(fā)現(xiàn)……東方酈的位子,空了。 ☆、369你惹的禍 更新時間:20130803 洛雯兒抱著小貓巧巧回來時,只見碧遲宮從外至里,跪了一排排的人,都在瑟瑟發(fā)抖。 有人見她回來,頓時目露驚喜,轉(zhuǎn)而是怨毒,然而不無興奮道:“尚儀回來了!” “尚儀回來了!” “尚儀回來了!” …… 這句話層層傳遞,她在這傳遞聲中滿腹疑思的走進宮內(nèi),卻打偏殿里沖出一個人,未等她看清,就被一股奇楠香的氣息席卷,再睜開眼時,已在殿內(nèi),而那股氣息卻未放開她,將她箍得緊緊的,懷抱還在瑟瑟發(fā)抖。 巧巧受不了這種窒息,“喵”的一聲,跳出去跑了,于是兩個人更緊的挨在了一起。 她的手不自覺的抓住千羽墨的衣襟,卻覺手下微濕,而且奇楠香的氣息里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甜腥。 她當即一驚,要推開他查看究竟,可是他的懷抱就好像石頭鑿刻一般,半點移動不得。 然后忽然放了她,亦同時轉(zhuǎn)了身子:“你走吧!” 他聲音低啞,仿佛這陰暗宮殿里漂浮的微塵。 她咬緊了唇,不知是該跨出這個殿門,還是該上前看看那個人。 靜寂中,傳來兩聲壓抑的輕咳,像小錘一般,顫顫的敲在了她的心上。 胡綸端著藥匆匆趕來,但見殿中情景,頓時腳下一滯。 他看看手中的藥,再看看殿內(nèi)的二人,嘆了口氣,無聲無息的合上殿門。轉(zhuǎn)了身,對著跪了滿地的人努努嘴:“去吧?!?/br> 宮人如蒙大赦,忙起身跑了。 剩下胡綸一人,看著蹲在樹枝上的巧巧,拿手指點著:“都是你惹的禍!” 此前在繆香殿內(nèi),東方酈突然不見,主子心里頓時大驚,戲也不演了,推開美人們就趕了回來。 怎料洛雯兒不在宮中。 宮人說,尚儀是去找貓了。 這只叫巧巧的貓是主子讓婉瑩打天香樓后院抱過來的,是洛雯兒當初收養(yǎng)的那只貓生的小貓。 抱了它來,只是怕洛雯兒想家,又能多少給她帶來點樂趣。 只是今兒個洛雯兒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貓不見了。 她也是,來了兩個月了,和誰都不大說話,就連他胡綸,她也經(jīng)常視而不見。 其實不管怎么說,大家也是熟人了,雖然他現(xiàn)在年輕了些,英俊了些,有氣勢了些,可他還是那個老吳嘛,而且是不是更加討人喜歡了些? 可她就是不搭理。 他也不好故意往跟前湊。 其實說實在的,騙她的是主子,他跟著心虛什么?當然,他尚記得斗香大會時,他曾替茹妃問洛雯兒討過那瓶花釀,當時他就知道,萬一主子身份敗露,他也沒好果子吃! 目前好像就朗灝處境好一些……誰讓人家一直隱身了? 他有時恨不能拎著洛雯兒的耳朵告訴她,其實她的薛郎哥一直都在,而且特別陰損,因為只會躲起來窺伺,連他沒看到的人家都看到了。 這種被無視的滋味不好受,可見主子的心里更難受。 可是洛雯兒呢? 聽說巧巧跑出去了,她便去找。主子回來沒見到人,再聯(lián)想到東方酈盯著她的眼神,而東方酈也不見了,頓時生出各種想象,然后便大怒,罵碧遲宮里的人上下都是瞎子,連只貓都看不住。 主子這兩日的身子本是見好,這么一氣之下,竟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