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節(jié)
忽聽一聲巨響…… 待回了頭,驚見棺槨被劈開,吱呀呀的響著,仿佛兩個原本緊緊擁抱的人,被從中間用力一推,向后倒去,而一個穿著盛裝的女子從里面彈了出來。 那身衣服實在太過華麗。滿身的璀璨,直耀得人睜不開眼目,再襯上這漫天的紙錢,仿若仙子臨凡。 寬大的衣袂與飄灑的裙裾旋轉(zhuǎn)如彩蝶潑粉,如牡丹抖開花瓣,一時間令人目眩神迷,攻者忘形,逃者忘懼。 然而當(dāng)衣袂飄過,露出那張臉時…… 侍衛(wèi)差點叫出聲。 不是說傾國傾城嗎?不是說即便葬身火海亦容顏不變反而熠熠生輝嗎?那么這個焦糊而猙獰的人……是誰? 難道王上哭著喊著要開棺思念的就是這樣一張臉? 幸好大家沒同意,否則將王上嚇個好歹,就更不著調(diào)了。 不過若是當(dāng)真見了這等模樣,王上的相思是不是也就不藥而愈了? 但是顯然,襲擊者根本就沒有侍衛(wèi)這么多的想法,對于一個在火海中炙烤了大半夜的人,你還指望她能好看到哪去? 一切的劇變只在一瞬,待逃亡者腦中電閃火花的劃過若干念頭時,一名白衣人已經(jīng)長臂一伸,輕飄飄的托住了那身翩然而落的富麗堂皇。 淳貴妃的確很輕盈,落在此人掌心時,衣袂尚在浮動,如蝶翼翩躚。 然而也沒等這只美麗的蝴蝶棲息穩(wěn)妥,便有人攻上來。 于是,淳貴妃果真如蝴蝶一般在空中飛來飛去,仿佛在擇枝而憩,若是忽略那張臉,此等情景堪稱美妙萬千。 可是淳貴妃的遺體怎能容人如此褻瀆? 已經(jīng)有人回去通風(fēng)報信,這工夫,來路上正傳來馬蹄聲聲,愈行愈近。 逃跑的侍衛(wèi)聽聞動靜,立即拾了兵器,準(zhǔn)備返身保護(hù),立上一功。 然而就在此時,淳貴妃堪堪飄了下來,堪堪落在爭搶她的人的手中。 那幾個白衣人齊齊用力…… 近處的人無法形容自己聽到的是怎樣一種聲響,或者說布帛的裂響蓋住并混合了某種難言的動靜,他們只看到華麗的裝束忽的四分五裂,耀目的牽引著人們的視線輾轉(zhuǎn)翩躚,攪動了繽紛的紙錢,幻化出一種迷離的夢境。 而待那層層耀目終于安靜的分散于地上之時,他們方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紙錢依舊在飄飛,引魂幡依舊在輕舞,四下里一片銀白,仿若冰雪,而華麗的碎片則是棲息在“雪地”上的蝶。其中一塊,掛在棺木的一角。 龐大的棺槨自上方裂開,歪倒兩邊,如同張開的巨口,打里面吐出貴重的衾褥,難得一見的珍寶滾落一地,晶瑩碎閃。 一切似乎都還在,可是淳貴妃……淳貴妃,不見了! ☆、606傾盡天下 更新時間:20140213 洛雯兒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天香樓。 毛毛因為被“正名”,所以最近很有老大的氣勢,面對討厭的芹菜,亦皺著眉吃了,面色嚴(yán)肅而鄭重。 而豆豆則在別扭,被洛雯兒追著,繞桌子跑。 洛雯兒也知,豆豆是擔(dān)心千羽墨在生自己的氣,一心想要跟親親的爹冰釋前嫌。可是自打聶紫煙死后,千羽墨再沒有露面,豆豆的擔(dān)心便愈發(fā)嚴(yán)重,經(jīng)常鬧脾氣??墒乔в鹉F(xiàn)在怎么會有時間?而且,尚不知他身體如何,聽說今天因為夢妃出殯,又傷心欲絕,以致昏厥。 千羽墨對聶紫煙的深情,她毫不質(zhì)疑,可是最近這一通表現(xiàn)…… 他的確很會演戲,卻是個自持的人,若是真的悲傷到極致,他只會找個僻靜的地方,沉默靜坐,人前依舊笑若春風(fēng),又怎么會…… 她始終想不通。 這會,豆豆趁她出神,一個轉(zhuǎn)身,就往樓下跑去。 這工夫,外面闖進(jìn)個人,連連道:“不得了了!可是不得了了……” 豆豆人小,好奇心大,聽聞此言,立即停住腳步,結(jié)果被洛雯兒趕上,抓起來,正要教訓(xùn),就聽那人捶胸頓足,痛不欲生:“送葬儀仗被劫,淳貴妃被……被……” 眾人急得不行:“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說啊?” 來人喘了半天氣,實在不知該怎么說,憋得臉通紅,終于迸了句:“被分了!” “什么‘被分了’?” “你什么意思?” 洛雯兒也聽得糊涂,但目光不是睇向那團(tuán)熱鬧,而是望向窗邊的那個角落。 如今,這張桌子只坐著軒轅尚一人,自打夢妃薨逝的第二日,他便天天來天香樓枯坐。 依舊是背對著樓梯的方向,然而即便如此,這樓里樓外的動靜,哪怕是整個元玦天朝的動靜,都逃不出他的耳朵,更也逃不過他的心。 即便是一個小小的注視。 于是,那人果真若有所感的偏過頭,對上她的視線。 眸光一閃,如月出云端而瀉于鏡面,折出瀲滟光華。 這種光華令洛雯兒莫名覺得,他對今天的事當(dāng)是早有預(yù)料,更知其端尾,只是…… 她強(qiáng)自抑制好奇之心,垂下眸子,咬緊了唇。 她不想去問他。對于這個人,她摸不透他的心思,而且每每看到他時,她都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危機(jī),一種強(qiáng)大的壓力,就好像面對一片幽深而神秘的森林,走進(jìn)去,可能會尋到真相,亦可能迷失道路。 而因為對真相的渴望,這種危機(jī)便如誘惑一般時時吸引著她。但她不愿去冒一丁點的險,何況若她當(dāng)真想知道什么,這天香樓內(nèi)正在發(fā)生的八卦,已經(jīng)足夠了,雖然有那么一點不靠譜。 見她抱著豆豆上了樓,軒轅尚調(diào)回視線,睇向杯中酒,唇角一動,一飲而盡,而后再斟一杯。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然而她卻不知,自夢妃薨逝到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皆是為了她,因了她。 沒錯,經(jīng)過層層線報,也通過千羽墨的反應(yīng),他可以肯定,真正的神龍寄主,就是這位天香樓的掌柜,千羽翼大婚前夜離奇失蹤的正妃,千羽墨珍之愛之不惜一切要護(hù)其周全的女人……洛雯兒。 想來,千羽墨早已知道她的身份與使命,所以此番關(guān)于對夢妃的種種……悲痛欲絕,勞師動眾,犒賞封號,大禮厚葬,皆是為了突顯夢妃的尊貴與獨特,更有那大火第二日便傳出的流言,便是為了轉(zhuǎn)移眾人的視線,犧牲她,而保護(hù)洛雯兒。 得神龍者得天下! 無涯內(nèi)部并不太平,僅天翼圣王就是個最大的隱患,而若得了神龍,何止一個無涯,天下都盡在其手。 軒轅尚剛剛得知真相的時候,不禁懷疑千羽墨當(dāng)初接近洛雯兒是不是早有預(yù)謀,而這些年,千羽墨可謂是近水樓臺,得天獨厚,然而…… 的確,一旦神龍出,洛雯兒必定身魂俱滅,世上便再沒有這個人,而他竟是要生生抹殺這個秘密。由此可見,他對洛雯兒…… 是了,當(dāng)初肯拿半壁江山換下她,眾人雖不知個中奧妙,但此等“壯舉”已是傳遍五湖四海,九州大地。 有人贊,有人嘆,更有人笑其昏庸。 軒轅尚曾自問,若是換了自己,可會為一個女人而傾盡天下? 然而,既是如此深情,為何要逐她出宮?即便有十三公主的威脅,依千羽墨的本事,若要護(hù)她安然,亦非不可能,但為什么…… 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只不過,縱然如何掩蓋,假的就是假的,當(dāng)各位滿懷野心的人物發(fā)現(xiàn)他們費盡心思得來的東西不過是一塊臭rou……千羽墨,你又能為她隱瞞多久呢? 眉心微緊,心情不覺煩躁。 那邊廂,眾人依舊為新得的消息而興奮異常。二樓那盆翠綠的佛手,又開始詭異的顫動。 他收回目光,指尖摩挲著杯沿,唇角不禁露出微笑。 =========== 大歷二百年是很熱鬧又很混亂的一年。 因為臘月初七那日,被送葬風(fēng)水寶地的淳貴妃突然遇劫,尸骨無存。 當(dāng)然,這只是個大致的說法,真相實在太過殘酷及血腥,每每提及,都令人食不下咽。 然而也正因如此,各諸侯國乃至天朝都出現(xiàn)了一些詭異的動向。雖然形式不同,動靜不同,但歸總起來,都是在尋一樣?xùn)|西。 既然淳貴妃是神龍寄主,可如今還沒有完成使命,就先自隕落,這不能不讓那些“胸懷大志”之人痛心疾首。 但并非無法可解,否則怎么可能劫持棺??? 從四面八方傳回來的消息歸總起來大約是淳貴妃的rou身似乎與凡人無異,卻是因為遭遇了封印,而只要得到開啟封印的靈物,哪怕只擁有淳貴妃的一根小手指,亦可引得神龍現(xiàn)身。 而且只要這塊rou身現(xiàn)了神龍,其余的rou身便毫無價值了。 所以各國正在瘋狂的尋找可以開啟封印的靈物。 可那究竟是什么樣的靈物,似乎至今無人知曉,于是那些人就跟被困在琉璃窗內(nèi)的蒼蠅似的,對著前面的光明,到處亂撞。 于是最近出賣寶物,亦或者說是在哪發(fā)現(xiàn)了寶物,更或者蓋房子挖地基時刨出塊石頭,上面寫著看不懂的文字的事多起來。就連動物都好像有了泄露天機(jī)的本事,比如某處射得一只雁,翼下竟有著奇異的圖案。再比如大雪之日出現(xiàn)一條蛇,通體赤紅,頭上長角…… 反正不論出了什么奇事,不論是真是假,都引得人趨之若鶩。 心懷叵測者有之,看熱鬧的也不少,于是天香樓就成了眾人熱烈交流討論的場所,幾乎每天都有新鮮事。 ☆、607故態(tài)復(fù)萌 更新時間:20140214 洛雯兒已經(jīng)聽膩了。依她的看法,這些所謂的“讖語”、“天象”都是用來騙人的,無法是想把事情弄復(fù)雜,然后渾水摸魚。而許多人明知有假,卻心甘情愿的上當(dāng),難道天下真的對他們有這么重要嗎?他們得了天下,要做什么? 然而這些畢竟離她太過遙遠(yuǎn),她之所以經(jīng)常出入天香樓,為的不過是能夠聽到那人的消息。 只是這些消息,愈發(fā)讓她心驚rou跳,手足無措,愈發(fā)讓她……絕望。 初時,淳貴妃棺槨遇劫,尸骨遭搶,無涯國主聞之后,吐血暈厥,一月方醒。醒來后,仿佛換了個人一般……不,或者應(yīng)該說是故態(tài)復(fù)萌,開始流連后宮,縱情聲色,不理朝政,百官屢勸不止。 不過又有人言,王上至今未有子嗣,如此也不失為開枝散葉的好法子。 洛雯兒卻記得,早年他“荒yin無度”,皆是因為夢妃“去世”而傷心欲絕,自暴自棄,那么現(xiàn)在……他當(dāng)真是對聶紫煙真情難忘嗎? 那么她,她呢? 每每聽到這些,她的心便好像被繩子捆住,再一點點的勒緊。她仿佛看到那顆心變成了紫色,而繩子束縛下的痕跡有血滴滲出。 她想離去,想避開這些有關(guān)他或深情或昏庸的言論,耳不聽,心不煩??墒悄_仍不聽話的留在原地,即便那些話語將她刺得鮮血淋漓,渾身冰冷,亦不肯挪開半步。 每每此時,都有一雙目光自靠窗的角落里投過來。 依舊明亮,透著難以言表的關(gu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