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節(jié)
軒轅尚此番歸來似乎有所不同,他再沒有去過小院,也沒有光臨品香店,但每次她到天香樓,都會看見他在那個角落里淺斟慢飲。 不知何時到來,但一定是最后一個離開。 二人也沒有說過話,只是每當(dāng)她心緒不寧的時候,會看到他的目光投過來。 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或許也在同那許多人一樣對所謂的神龍充滿覬覦吧,否則怎么會天天守在天香樓,聽那些人胡言亂語? 的確,坐擁天下或許對每一個有抱負(fù)的人都是一種極大的誘惑。 只是那個人…… 再接下來,便是又病了。休養(yǎng)些時日,繼續(xù)游戲花叢。 聽說自淳貴妃故去,淑妃又得了寵,每日里煲不同的羹湯送去碧遲宮。 她記得,當(dāng)年,淑妃最拿手的便是雪梨羹,因?yàn)榍в鹉恐炼毡銜杆约病?/br> 如今聽說,即便是入了夏,也沒見好,于是淑妃夜夜留宿碧遲宮,貼身侍奉…… 真的聽不下去了。 或許時間當(dāng)真可以改變一切,而聶紫煙的死,或許讓他認(rèn)識到,這個女人的確是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死者不能復(fù)生,此等遺憾永遠(yuǎn)無法彌補(bǔ),便化為更加深重的思念。 如此,他當(dāng)是恨她的吧,因?yàn)樗拇嬖?,即便思念多年的人死而?fù)生,卻也不得親近。這于逝去的人,又何嘗不是一種遺憾呢?而思及愛人的遺憾,又何嘗不是一種痛不欲生? 時光流逝,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將他帶回原點(diǎn),可是她呢?她又在哪?她該怎么辦? 軒轅尚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落寞的腳步,不由皺緊眉心。正待舉杯飲酒,忽覺有人在拽他的袍擺。 低頭,竟是豆豆。 一怔之下,不禁苦笑。他何時變得這般大意,居然有人接近都絲毫不察? “豆豆,好久不見,最近在忙什么?” 說來也怪,他此番回來,發(fā)現(xiàn)兩個孩子都跟他不甚親近了,而毛毛尤甚,明明看到他坐在這邊,竟是一手負(fù)在身后,一手搖著扇子,目不斜視的上樓去了。 不能不說,這孩子愈發(fā)有其父的風(fēng)采,但他怎么看,怎么覺得那小背影透著心虛。 心虛? 為什么? 對他? 真是虎父無犬子啊,他現(xiàn)在對這父子二人的心思都猜不透,摸不著。 別的倒也罷了,洛雯兒身在其中看不清楚,他這個局外人倒是瞧得明白,千羽墨……怕是時日無多了。 縱情聲色,又大肆張揚(yáng),無非是為了…… 他再次望向那盆佛手,雖知她早已離去。 他是想同她解釋的,可是他要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場來解釋?況且這種事,總是要有當(dāng)事人自己想清楚最好,若多了他這個外人,怕是會弄巧成拙。更何況,他還有一點(diǎn)私心。 他一向光明磊落,即便助南宮苑復(fù)辟之際,依軒轅氏的勢力完全可以取而代之,而協(xié)助他的人,亦屢次勸說,權(quán)衡利弊,可是他依舊堅(jiān)定的扶持南宮苑,因?yàn)樗?,就是無愧于心。然而到底從何時起,他也生出了私心,雖知無望,依舊小心翼翼的保留著,偶爾思及,便是微甜微酸的脈動…… 有些陌生,有些神秘,攪得人坐臥不安,想放下,又覺心里空了一大塊,于是再次拾起。 他不知那人在做此等“荒唐”之舉時心里是什么滋味,難道驅(qū)逐洛雯兒出宮就是因?yàn)橹雷约好痪瞄L?但他又總覺得事情并非這般簡單。 其實(shí)外面所傳并非虛言,即便他們得了真正的神龍寄主,若無開啟封印的靈物引導(dǎo),神龍也休想現(xiàn)身。 也不知那封印是何時加上去的,以往神龍的出現(xiàn)也沒這般麻煩。 如今再被千羽墨誤導(dǎo),倒更添了幾分撲朔迷離,有南轅北轍之勢。 而他串聯(lián)起自己所得的線索,冥冥中,他感到,若是能找到洛雯兒出宮的根由,那么這個靈物的問題似乎也就迎刃而解了。 千羽墨,你是多么的矛盾啊。你費(fèi)勁心機(jī)的想要掩藏她,破壞一切可能將她突顯出來的痕跡,又拿夢妃做煙霧,可是見她遇到困難,又忍不住出手相助。轟動一時的慈幼局的義舉,百官來賀,豈非是你的授意?而今,你又百般手段來抹黑自己,只為引她難過,讓她埋怨你,痛恨你,不再思念于你,在你離去的時候,不至太過傷心。 你這個人,你這個人……這世上,當(dāng)真再無一人比得上你對她的深情? 的確,此番,我是因了警告,不得接近于她,可是真正令我止步的,卻是在得知了你對她所做的一切之后……無論是驚天動地,還是細(xì)枝末節(jié),皆讓人動容動心,讓人……自慚形穢。 而我…… “大爹,你心情不好嗎?” 他神思回轉(zhuǎn),見豆豆正瞪著一雙眼睛看著他。 這雙眼睛像極了洛雯兒,明澈,清透,純凈如水,卻又有屬于那人的狡黠,深摯,即便是怒,亦透著微微笑意。 ☆、608異事初起 更新時間:20140215 他不禁暗嘆,勾起唇角,伸指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豆豆不是也不開心嗎?” 豆豆撅撅嘴,神色黯然,捏著rou呼呼的小手指:“大爹怎么知道豆豆不開心?” “我都回來這么久了,也不見豆豆來看我?!彼首髀暁獾膰@息。 豆豆立即瞪起眼睛,理直氣壯:“大爹回來這么久,也沒有來看豆豆啊?!?/br> 軒轅尚語氣一滯。 這孩子,和那人一樣,永遠(yuǎn)不肯吃半點(diǎn)虧。 倆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軒轅尚先敗下陣來,卻又虎起臉:“我發(fā)現(xiàn),豆豆現(xiàn)在跟我不好了……” “怎么不好了?”豆豆立即狡辯,轉(zhuǎn)而又心虛的低了頭,對手指:“豆豆是有心事……” “豆豆都有心事了?”軒轅尚只覺好笑。 他感到洛雯兒這一雙孩子很是與眾不同,雖然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其余的小孩子。 “來,告訴大爹,豆豆有什么心事?” 話一出口,方發(fā)現(xiàn)這個說法極是別扭,而自打那個叫阿紫的漂亮得仿佛天外來物的青年出現(xiàn),原本獨(dú)屬于他的稱呼便多了個“大”,這讓他很是郁卒。不過在這世上又多了個真正關(guān)心她的人,她的將來或許不會太過孤單吧。 豆豆畢竟是個只有五歲的孩子,又不如毛毛心思多,經(jīng)常是藏不住事的,尤其是這件事,她惦記了好久,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親親的爹始終不見蹤影,又杳無音訊,她開始害怕,開始擔(dān)心。 以往犯了錯,就算娘不理她,只要撒個嬌,掉個淚,娘就心軟了??墒撬呀?jīng)醞釀好了無數(shù)的計劃,醞釀好了無數(shù)的好聽的話,只等著求得親親的爹的原諒,可是他…… 他到底怎么了?真的生豆豆的氣了?可是過了這么久,他的氣也該消了吧?他就不想豆豆嗎?他是那么的疼豆豆…… 這般想著,淚便掉了下來:“親親的爹不理豆豆了……” 軒轅尚頓覺頭大,怎么自己去了不過兩個月,又多出個“親親的爹”?聽起來比他與阿紫還高了一級,這是怎么回事? 而待再問了幾句,他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擱置在桌上的拳亦漸漸收緊。 原來在這段時間里,那個人竟是一直同孩子們在一起,享受著本應(yīng)屬于他的天倫之樂。 呵,千羽墨,你倒真有本事。我的人盯你盯得這么緊,竟是沒有發(fā)現(xiàn)一絲的風(fēng)聲。 然而…… 千羽墨,你要放下的東西,實(shí)在太多了。你,可舍得…… 再看豆豆哭得花花的臉。 這個孩子,當(dāng)是壓抑了太久,才會哭得這般委屈,這般難過。 他不由得想,以往因了他,孩子們也會生氣,也會哭鬧,卻不過是意氣之爭,何嘗有過這般傷心? 常言道,骨血連心,果真是沒錯的。 由此,毛毛對他的避而不見也便可以理解了。 還記得臨走的前一夜,毛毛鄭重將她托付于他,那時,他亦滿懷信心,而現(xiàn)在…… 毛毛,這個如那人一般精明的孩子,怕是已經(jīng)感覺到了那人與自己之間的微妙吧。 親親的爹…… 軒轅尚苦笑。 “大爹,你說親親的爹還會來看我嗎?” “會……” “什么時候?”豆豆追問。 “大約……會在豆豆意想不到的時候吧?!?/br> “可是我,天天都在想他……”豆豆嘴一咧。 軒轅尚心頭一酸,摸著她的小腦瓜,有些笨拙的給她擦眼淚,心底卻有些欣慰……這些心里話,豆豆怕是只有對著他才會傾訴吧。 不由自主的,薄唇微低,就落在女孩的發(fā)心。 清清淡淡,很溫暖的味道,一如她…… 就像她的心,亦是這般無時無刻的不念著那個人…… “大爹,你說親親的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才不來看我?” “怎會?” 傻孩子,父女怎有隔夜仇? “可是他為什么不見了?好歹也給我個承認(rèn)錯誤的機(jī)會。那天,那天他就那么走了,都沒有看豆豆一眼,豆豆好后悔……” 軒轅尚從來不會安慰人,尤其是女人,每當(dāng)他府里的女人企圖用眼淚打動他時,他都是拂袖而去,于是此刻,他有些手忙腳亂,即便這是個小小的女人。 而豆豆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且哭聲愈大,已是蓋過了那邊的熱鬧。 眾人紛紛看過來。 軒轅尚抱著孩子,就像抱著炸藥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之間,萬分尷尬。 于是,視線中移來一個淡淡的身影。 他求救般的望過去,恰對上洛雯兒一臉歉意又有些落寞的笑。 她……好像哭過。 軒轅尚一怔,心里頓時滋味難言。 洛雯兒要接過豆豆,怎奈豆豆摟著軒轅尚的脖子就是不肯下來,哭聲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