壩州知府耿少杰坐在上座，看見嚴格一行人的穿著，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目光從桌子的香皂上閃過時，將這抹情緒隱藏起來，溫和地問：“你們是什么人？找本官有何事？”

    嚴格道：“啟稟大人，俺們是從……”

    皇甫玉琛輕咳一聲。“俺們”這是什么詞？

    “是從下面滴小縣——青山縣那旮旯來滴。小滴打小就喜歡琢磨一些稀奇滴東喜……”

    耿少杰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江敢、張?zhí)t(yī)、高風(fēng)幾人都低著頭辛苦地忍著笑。

    皇甫玉琛定力夠足，極力維持面無表情。

    “這東喜是小滴做出來滴，叫做‘香皂’，不僅可以用來洗臉、沐浴，還可以用來洗衣服；不僅可以做成桂花味滴，還可以做成其他味道滴，玫瑰味滴，梔子花味滴等等等等。小滴本來準備把這做香皂滴房子留下來自己做生意，肯定能賺大錢。但是，小滴有個堂咕咕……”

    “堂姑姑？”耿少杰的眉頭皺得更緊，心思卻開始活絡(luò)起來。香皂，這可是市面上從未有過的東西……

    “不是，”嚴格搖頭，“不是姑姑。是一個和俺有血緣關(guān)系、同輩、同姓、比我年紀大幾歲滴，但又和我不是同一個爹滴男滴?！?/br>
    皇甫玉琛看著嚴格，眼中滿是笑意。

    江敢等人都被嚴格繞得有些暈乎。

    耿少杰的臉都皺了起來，不明所以。

    師爺反應(yīng)很快，“堂哥。”

    嚴格贊許地看著他，“對，你真聰明。用官話講就是堂葛。”

    師爺翻白眼。被你這樣的人夸聰明一點兒都不覺得榮幸。

    耿少杰不耐煩地道：“堂哥。你這堂哥怎么了？”

    “堂咕咕無恥混蛋加八級！他想搶我滴房子！”

    “方子?！?/br>
    “噗噗……”一旁的師爺實在忍不住笑出聲。

    “你笑啥子！再笑俺不說燎！”嚴格氣憤地道。

    耿少杰狠瞪了師爺一眼。

    師爺捂住嘴巴。

    “堂葛想搶我滴方子！”嚴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年紀小、力氣也小，打不過他！只好在這些鄉(xiāng)親們滴幫助下逃到壩州來，人家都說，無商不jian，我不敢把房子賣給商人。但知府打人……”

    “大人！”耿少杰忍無可忍地糾正。

    “嗯，知府打人是官，肯定不會欺負我們老百姓，對不對？所以，我想把這房子賣給知府打人?，F(xiàn)在干旱，大家滴日子都不好過，我不多要，只要五十兩銀子。知府打人，這東西是用皂角做滴，我們壩州盛產(chǎn)皂角，如果能教本地的老百姓們做香皂，賣到外地，老百姓們就有錢買糧食燎。這不就解決了干旱滴問題？對不對？”

    耿少杰和師爺都雙眼一亮。如此神奇的方了當然是留著自己賺錢，仿佛看到了眼前堆著的金山銀山！

    耿少杰連連點頭，哈哈大笑，走到嚴格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如此一定可以解決旱情，不假，不假。來人，取五十兩銀子來?！?/br>
    “等等！”嚴格攔住他，“俺有一個條件?！?/br>
    耿少杰耐心地問：“什么條件？你說?！?/br>
    嚴格道：“做香皂滴步驟，方子里雖然寫滴很清楚，但有很多需要注意滴地方。我希望知府打人可以讓我親自來教鄉(xiāng)親們做香皂，保管他們做出來滴每一塊香皂都是合格滴?！?/br>
    “這個就不用了，”耿少杰道，“只要你把方子交給我，我可以在全壩州尋找手巧的匠人，他們先學(xué)會了，教起百姓們就容易得多了。”

    嚴格道：“那就由俺來教這些手巧的匠人。由我教滴話，他們肯定學(xué)得快！現(xiàn)在可是非常時期，也免得浪費皂角嘛。是不是，知府打人？小滴很愿意為知府打人效勞！”

    “不用了，”耿少杰將銀子遞給他，“把方子給本官吧。本官自會安排好一切?！?/br>
    “不行，”嚴格縮手，“俺怎么知道你會不會把方子賣給別人？俺聽學(xué)堂里的人講過‘物以稀為貴’，這房子只俺有一份，肯定值錢。你不會再把它賣掉吧？”

    “ 不會。”耿少術(shù)忍耐地道。

    “也不會用這房子自己賺錢？”嚴格又問。

    “我說你！”耿少杰忍了又忍，偷偷地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這樣，我給你一百兩銀子，你把方子交給我。一百兩銀子，夠你用十年八年了?！?/br>
    “你肯定是要用這房子自己賺錢，對不對？”嚴格看著他手中的兩錠銀子，露出遲疑的表情。

    “告訴你也無妨，本官確實是要用這房子自己賺錢?！惫⑸俳茏兞四槪澳憧紤]清楚沒有？賣不賣？”他一個眼神示意，大門被四個衙役堵住。

    嚴格臉色也是一變，徑自走到一旁桌邊坐下，伸手拿茶壺?；矢τ耔“言缫训购玫牟栌谜嬖禍睾筮f給他。

    嚴格猛喝了一大口，“累死我了，舌頭都快伸不直了，子瑞，晚飯你要請我吃大餐?！?/br>
    “好?！被矢τ耔櫮绲厝嗳嗨哪X袋，為他續(xù)茶后，不疾不徐地走到上座坐下，冰冷的目光落在耿少杰身上。

    嚴謹、江敢、高風(fēng)幾人這會兒才敢放聲笑個痛快。

    “夫人，您太有才了?！苯倚Φ弥贝瓪猓叭绻皇窃缰闶茄b的，我肯定會真的把你當成一個鄉(xiāng)下來的老百姓?！?/br>
    “哈哈哈！正是。”張?zhí)t(yī)道，“老夫也有同感！”

    高云幾人也笑不可遏，“我們也是，對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就是‘演技’，都學(xué)著點吧?！眹栏裱笱笞缘?。

    “放肆！那個位子也是你能坐的？”師爺沖皇甫玉琛喝道。

    “你才放肆！給我跪下！”嚴謹單手叉腰跳出來，指著耿少杰呵斥，只可惜脆生生的聲音實在沒什么威懾力。

    皇甫玉琛挑眉，嚴格一把將嚴謹撈起來拍了拍他rou呼呼的屁股，放到旁邊的椅子上。

    “耿知府，你可識得此物？”皇甫玉琛將一塊金牌放在桌上。

    鄧滿德雙手拿起金牌，將正面和反面都展示給耿少杰看，正面一個方正威嚴的‘皇’字，反面一個鐵畫銀鉤的‘欽’。

    耿少杰兩腿一軟，跪倒在地，“欽，欽差大人……”

    師爺和門口的幾個衙役臉色大變，趕緊也跪下，全身瑟縮。

    “耿少杰，你好大的膽！”皇甫玉琛怒意越重，表情反而越平和，嗓音則越冷，“壩州干旱到此，民不聊生，好不容易有了平民怨、解民憂的辦法，你不念著為民做主，反而棄公營私，廢國向己，是不是覺得這里山高皇帝遠，自己就能稱老大了？”皇甫玉琛一拍桌案，桌裂盞碎。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耿少杰臉色慘白，額頭重重磕地，“下官只是一時糊涂，還請欽差大人恕罪?！?/br>
    “拖出去！重打二下大板?！被矢τ耔〉馈?/br>
    “是！”高風(fēng)和高云上前，將耿少杰架出去，外面就傳出棍捧擊打的聲音。

    不一會兒，高風(fēng)和高云又架著耿少杰進來。

    耿少杰的烏紗帽歪歪斜斜地扣在頭上，擋住半個腦袋，頭發(fā)也散亂開，他整了整帽子，狼狽地道：“下官真的知錯了，還請欽差大人恕罪。”

    “你有沒有罪，不是本官說了算，皇上自有定奪?！被矢τ耔〉暤?，“先起來。”

    “是。”耿少杰心慌意亂，唯唯諾諾地退到一旁。

    “壩州的旱情究竟如何？”

    118章 嚴謹再次昏睡

    欽差一行便服私訪，耿少杰猜測他們早已把情況調(diào)查得差不多了，不敢有所隱瞞，一一如實道來。

    “所幸在事態(tài)惡化之前本官就趕了過來，否則壩州民怒大起，就算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被矢τ耔±淠刂币曀?。

    “是，是......下官有罪?！惫⑸俳懿桓腋呗曊f話。

    皇甫玉琛又問：“州中能工巧匠幾許？”

    耿少杰道：“都找齊的話有三十多人，都是好手?！?/br>
    皇甫玉琛道：“盡快把他們召集起來，明早一早，本官會安排人教他們制作香皂。之后你再安排他們到本州各城、各縣傳授香皂手藝，務(wù)必將香皂發(fā)展為本州的特色產(chǎn)業(yè)。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惫⑸俳芗泵?yīng)道，“下官會提醒他們在傳授的過程中注意保密，以免讓手藝被本州以外的人學(xué)會；另外，下官還會貼出公告，讓本州的老百姓不要將皂角賣給本州以外的人，并派人到外地收購皂角?！?/br>
    皇甫玉琛道：“本官看你的腦袋也算靈活，為何不把這些用到正事上？”

    “是，是，下官一定改，一定改?！惫⑸俳芪ㄎㄖZ諾。

    皇甫玉琛冷哼一聲起身，樓著嚴格離開。

    “本官是微服代天子巡視天下，不必送?！?/br>
    “是?！?/br>
    耿少杰恭敬地將他們送到會客堂門口，看著他們背影消失了才敢抬手擦腦門上的汗。

    回到客棧，皇甫玉琛把所有人叫到一起。

    “你們今天就跟著夫人學(xué)習(xí)如何制作香皂，明天就由你們教授其他人。”

    “是，公子?！?/br>
    杜鵑是女子，心靈手巧，學(xué)得最快。嚴格干脆把教授的任務(wù)交給她，自己拉著皇甫玉琛一起偷懶。

    過了兩天，壩州的江湖人忽然多了起來，嚴格和皇甫玉琛敏感地察覺到又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不過兩人在壩州要忙的正事很多，都沒打算摻和。

    嚴格忙著設(shè)計回京后準備投入生產(chǎn)的香皂，皇甫玉琛將政務(wù)吩咐下去后，在一邊陪著，給他添茶倒水。嚴格調(diào)侃他這天子服侍人的本事越來越高了。

    “嗯？斬天藤有消息了?！?/br>
    皇甫玉琛神色一正，“如何？”

    嚴格凝神感應(yīng)，眉頭微皺，“之前它一路跟蹤那個女人直到京城......”

    皇甫玉琛臉色微變。

    房間里傳出“咚”的一聲響。

    嚴格和皇甫玉琛回過頭，一直趴在小桌子上寫寫畫畫的嚴謹一頭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小謹！”嚴格臉色大變，同時試著打開背包，背包果然又關(guān)閉了。

    皇甫玉琛閃身而去，將嚴謹抱起，又閃身回到嚴格身邊，把嚴謹遞給他，神色凝重，“和上次的癥狀一樣。”

    嚴格為嚴謹把脈后，點頭，“確實一模一樣。這太奇怪了?！眹乐斦f過他的昏睡沒有任何不適，第二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他不像上次那么擔心。

    皇甫玉琛道，“先試試回元丹?！闭f著，他就要拿自己的那粒。

    嚴格攔住他，“你的還是留著防身，用小謹?shù)摹！?/br>
    將回元丹喂給嚴謹后，嚴謹毫無反應(yīng)。

    嚴格只好把他放回床上，發(fā)愁地皺著眉，低頭沉思，“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先別想太多。”皇甫玉琛捏住他的肩膀，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用輕松的語氣想讓嚴格不要太緊張，“或許睡一覺就會沒事。你在這里陪著他，我讓人給你送些點心過來?！?/br>
    皇甫玉琛關(guān)上門，表情卻變得凝重起來，對院子里的高風(fēng)招招手，兩人走到偏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