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孫劍鋒緩步逼近,將瑟瑟發(fā)抖的寧清卓圈在懷中,擰住她的下巴抬起:“誰說的。我想要的,就是你啊。” 他露出了一個很是真心的笑容,沉聲為寧清卓宣讀了刑罰:“清卓,我來找你了。這一世,你別想逃?!?/br> 寧清卓甚至沒有勇氣掙扎。她只是死死閉眼,嗚咽出聲…… “清卓!清卓!” 有人在喚她。 寧清卓緩緩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房間卻很熟悉。她在曾經(jīng)的寧家大屋,現(xiàn)在的沈府。窗外一片黑暗,想來已是夜晚。沈鴻銳一臉擔(dān)憂之色,微涼的指尖擦過她的眼角,拭去那顆欲墜的淚珠,緩緩道:“清卓,你做噩夢了?!?/br> 寧清卓怔怔看他許久,終是收回目光:她又做噩夢了。 沈鴻銳的手掌沒有離開,他輕柔摩挲她的臉頰,低語安撫:“清卓,只是噩夢,別怕?!?/br> ——不是噩夢。孫劍鋒真的來了。 寧清卓坐起身,穿好鞋子出了房間,深深吸氣。 夜晚的清涼的空氣入肺,寧清卓精神總算好了些。她急需一場心理建設(shè)。 雖然上天只給了她半年時間自救,但她到底做成了幾件事:她是寧家族長,現(xiàn)世沒人有權(quán)力將她送人。她保住了族田還有祖產(chǎn),又重做了茶馬生意,開了寧家鹽鋪,寧家較上世更加富強(qiáng)。寧如欣已經(jīng)成婚,有了陳晉安的庇護(hù),安全無憂。她結(jié)識了沈鴻銳和許多士子,他們或許能幫她一把。 孫劍鋒的確來了,而且他會出手阻止周靈靈,已經(jīng)表明了他對她有興趣。但現(xiàn)下,她名義上是沈鴻銳的相好,屬于有主之人,這也有可能改變那人的打算。 再一回憶,今日她的應(yīng)對實(shí)在差勁。上一世,面對孫劍鋒的折磨□□時,她都不曾懦弱,現(xiàn)下好容易重活一世,難道還要束手就擒?! ——如果孫劍鋒真要對她出手,她就和他拼個魚死網(wǎng)破! 這么一想,寧清卓果然安定了許多。卻聽身后有腳步聲。沈鴻銳走到她身后,低低開口:“清卓,你別再假扮我的相好了?!?/br> 寧清卓心中一驚,連忙轉(zhuǎn)身,就見沈鴻銳一副沉靜的模樣,顯然這番話他已經(jīng)想了很久。男人一聲嘆息:“讓你置身險境,我心中不安?!?/br> 寧清卓并不這么想。和孫劍鋒相比,周靈靈算什么!沈鴻銳與她的關(guān)系可能成為阻止孫劍鋒的一道障礙! 她思量片刻,拉了沈鴻銳的手,牽著他行到假山頂端,確保沒人能監(jiān)聽他們談話,這才道:“不行!沈兄,我知道我今天的表現(xiàn)讓你失望了,可是……這是因?yàn)槭掳l(fā)突然,我一時沒有準(zhǔn)備。寧家鹽鋪已經(jīng)開張,你的承諾全部兌現(xiàn),我又怎能不守信用?我一定會幫你擺脫周靈靈。” 沈鴻銳仔細(xì)看她。月色之中,男人的桃花眼有些異樣的神采,幽幽暗暗,迷亂人心。寧清卓莫名有些心虛,好像剛剛自己那番義正言辭的話都被打了折扣,讓人不由想去探究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可男人終是一笑:“好吧,既然你這么堅(jiān)決……”他從懷中摸出一個玉鐲,拉著寧清卓的手抬起,將玉鐲放于她的掌心,神情異常柔軟:“送給你?!?/br> 寧清卓一愣。玉色溫潤暖人心,卻不及眼前男人的萬分之一。她覺得自己忽然笨嘴笨舌了,吶吶道:“這么貴重的東西,我怎么好意思收……” 沈鴻銳不答話,只是托起她的腕,將那玉鐲對準(zhǔn)套入,很是認(rèn)真。 然后…… 套不進(jìn)。 寧清卓眼見他努力了許久,終是一聲輕咳:“好像,太小了?” 沈鴻銳沒有絲毫尷尬,果斷搖頭否認(rèn):“不小。我握過你的腕,知道大小。等會打盆水,用點(diǎn)皂角擦擦,一定能帶上?!彼麑⒛怯耔C重新取下,放回寧清卓手中:“你先收好?!?/br> 寧清卓猶豫片刻,便也不推脫,將那玉鐲收入了懷中:兩人相識一場到底是緣分,能留個玉鐲紀(jì)念這段日子也好。卻聽沈鴻銳深沉道:“今晚,你別回了?!?/br> 寧清卓驚疑看他。沈鴻銳又牽了她的手,微微傾身垂眸:“和我一起睡吧?!?/br> 寧清卓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沈鴻銳近些日子調(diào)戲她的次數(shù)愈見頻繁,這讓她漸漸了解了他的習(xí)性。或許因?yàn)槟切崦梁芸桃?,每每動作時,他的身體會盡量靠近,眼睛異常明亮,肢體接觸也太過用力。 ——看,他又在調(diào)戲她了。 寧清卓很敬業(yè)嚶嚀一聲,用力抽手,捂著臉扭捏起來:“你……討厭!” 咋一看到寧清卓做出如此小女人的動作,沈鴻銳嘴角便是一抽。他很是無奈:“清卓,我是說真的。你沒發(fā)現(xiàn)你醒來時就睡在我床上么?你沒發(fā)現(xiàn)我在床邊放了個軟榻么?連被子都鋪好了?!?/br> 寧清卓眨眨眼:……搞錯了? 沈鴻銳表情凝重:“周靈靈在盧陵住下了,我怕你回家不安全。” 寧清卓這才放下手,搖頭正色道:“不必,我不躲。你護(hù)得了我一時,護(hù)不了我一世。”她看著嘴唇微張的沈鴻銳,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說:“你放心,我自有應(yīng)對。這事你切莫插手!” 寧清卓堅(jiān)持幾近頑固,沈鴻銳無法說服她,只得任她回了寧家。 寧家安靜一如往常,并沒出現(xiàn)一堆錦衣衛(wèi)包圍宅院的情景。寧清卓心中稍松,去院中井邊打了桶水,又拿來了皂角,摸出了那只玉鐲。 她將玉鐲浸入水中,拿了皂角細(xì)細(xì)擦拭??墒恰嗡绾闻Γ皇谴鞑贿M(jìn)去。 ——沈鴻銳還嘴硬不承認(rèn),他分明就是買小了。 寧清卓小小哀嘆一聲,暗自腹誹了幾句,終是洗干凈玉鐲上的皂角,拿衣角細(xì)細(xì)擦干凈水漬。又舉著那鐲子對著月亮看了半天,這才回了自己房間。 怎料,她才關(guān)上門,房間的燈便亮了起來。寧清卓心中一凜,厲聲喝道:“誰!”順手cao起門后的短棍。 搖曳的燭光下,周靈靈斜斜倚在桌邊。墻邊赫然立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鷹鉤鼻,斜飛眉,臉如刀削,正是寧清卓最不愿見到的人,孫劍鋒。 *** 卻說,寧如欣從昏睡中清醒,已是深夜。清新的夜風(fēng)透過窗戶吹入房中,又是個美好的夏夜??勺诖策叺娜藚s讓她的心情沉入了谷底。 凝白月色下,陳晉安不似之前一般癱在她身邊,而是直直坐在床沿守著她??梢娝褋?,卻又挪開了目光。 許久,男人行去桌邊點(diǎn)亮了燈,又行回坐下,握住寧如欣的手,緩緩道:“如欣,對不住。”他抬起她的手,細(xì)細(xì)親吻她的手腕處的勒傷,聲音帶著壓抑的痛苦:“對不住,對不住……” 他的痛苦似乎帶動了寧如欣的痛苦。寧如欣好容易逼自己看向他:“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 陳晉安怔怔看她,半響方點(diǎn)點(diǎn)頭,卻又搖搖頭:“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我把你綁了起來?!彼窒胍獡崦幦缧赖哪橆a,卻被寧如欣偏頭避開,只得吶吶收回手:“如欣,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是我的本意。我昨晚喝醉了,你別生氣……” 寧如欣眼眶一紅。這是她熟悉的陳晉安,熟悉到讓她不自覺心動心痛。可是昨晚他將她當(dāng)成寧清卓傾訴衷情的畫面歷歷在目,寧如欣閉眼偏頭:“如果只是那樣,我可以原諒你。可是……”她深深吸氣,聲音卻難掩哽咽:“你把我當(dāng)成了清卓?!?/br> 陳晉安只覺心中一沉。他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那副場景,就暗暗憂心。結(jié)果果然…… 陳晉安沉默良久,最后只道出了句:“如欣,對不住?!?/br> 他甚至沒有為自己辯駁,只是將臉埋在寧如欣的掌心,聲音悶悶傳出:“我以為我已經(jīng)忘了她,可我的執(zhí)念太深,我喜歡了她太久……昨天在街上,我看到她和別的男人抱在一起,心里很難過,觸動了過去那些情緒,失了控制……” 他的聲音初時平穩(wěn),漸漸卻顫抖起來:“可我不料我會將這些情緒加在你身上……對不住,我會娶你,便真的是想好好待你的……” 寧如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以為陳晉安會隱瞞,會狡辯,可他竟然如此坦誠,生生將他的痛處,也是寧如欣最無法釋懷的心結(jié),剖開在兩人的面前。 陳晉安終于抬頭,眼眶也是紅的,他抬手去觸碰寧如欣的臉頰,這次寧如欣沒有躲開。他湊到寧如欣面前:“如欣,我真的很喜歡你,想要好好和你過。昨夜是我的錯,我只求請你再給我些時間,我會忘記過去?!?/br> 他一邊說著,一邊去親吻寧如欣的眉眼,極盡緩慢,極盡溫柔。男人的聲音傳入寧如欣的耳中,萬般蠱惑:“我們已經(jīng)成婚了,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這不該是我們的結(jié)束……” 寧如欣承認(rèn),她心軟了??墒亲蛞惯@人喃語“清卓”的聲音忽然闖入腦中,寧如欣猛然推開陳晉安,抬手捂住了臉,搖頭喃喃出聲:“不,不,晉安,我無法釋懷……”她坐起身,伸手去拿外衣穿上:“我們分開一陣吧。我回寧家住些天,你也借這個機(jī)會,好好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br> 陳晉安只覺心中一沉:既然寧清卓和沈鴻銳的關(guān)系,寧如欣會瞞著不告訴他,又有誰知道,她會不會將他昨夜的舉動告訴寧清卓? ——寧清卓向來護(hù)著寧如欣,若是讓她知道了他的所為,還不得和他翻臉?! 念及此,陳晉安低垂頭,苦澀一笑:“如欣,你就這么放棄我了?” 寧如欣穿衣動作一頓,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何會有此一說。 陳晉安便一聲長嘆:“夫妻間的事,若是加進(jìn)了外人,只會多生隔閡。我怕你這一走,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寧如欣順著這話一番思量,沉默了。她清楚自己的性格,也清楚寧清卓對她的了解。若是她真回了寧家,寧清卓定要發(fā)現(xiàn)不對勁。她的meimei向來容不得人欺負(fù)她,若是知道了陳晉安的所為,又豈會善罷甘休? 陳晉安見她沉默,找著她的手握住,深深望入她的眼:“如欣,我清楚我要的是什么,否則也不會迎娶你。我既然娶了你,便會一輩子好好待你,只要你一個。只求你給我些時間,我會讓一切回歸軌道,我們倆也會像從前一樣……” 這番承諾太過美好,句句話都在觸動寧如欣的心。愛情到底讓她生了寬容,寧如欣終是偏頭,一聲嘆息:“……你出去,我現(xiàn)在不想看到你。” 她不回寧家了,陳晉安心頭便是一松。他果然不多糾纏,依言起身,在寧如欣發(fā)上一吻:“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贝禍鐮T火,出了房門。 院外,陳晉安在夜色中緩步而行,忽然張口喚道:“陳達(dá)?!?/br> 陳達(dá)從一旁的陰影處行出,站去他身旁:“少爺?!?/br> 陳晉安淡淡道:“你別跟著我了,親自看好她。這些日防著點(diǎn),別讓她與外人接觸?!蹦腥四樕系臏厝嵋琅f殘留,語調(diào)卻幽幽不帶感情:“特別是……寧當(dāng)家?!?/br> ☆、第27章 約定比試 寧家大院。 寧清卓見到孫劍鋒竟也來了,心臟狂跳,卻生生克制住了恐懼,只朝周靈靈道:“原來是周姑娘?!?/br> 周靈靈冷冷一笑,自顧自說道:“我要?dú)⒘四?,就像碾死只螞蟻一樣容易。?/br> 寧清卓一聲輕笑,竟然將那木棍放回門后,空手走到桌邊,拿茶杯斟了杯茶,放去周靈靈面前:“恩,我知道。我就在這里,周姑娘可要動手?” 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下午周靈靈生了殺心,卻因?yàn)轭櫦缮蝤欎J,沒有殺她,往后必定更多顧慮?,F(xiàn)下若真要?dú)⑺?,定然會派別人前來。這么現(xiàn)身找來,倒更像是來示威。 周靈靈臉色一沉,微微怒道:“你當(dāng)我不敢殺你?” 寧清卓搖搖頭:“我自然信你敢殺我。我與鴻銳的關(guān)系比你想象得更親密。所以,我已經(jīng)從他那得知了許多你的事情?!?/br> 周靈靈被那句“親密”刺得心中酸痛,復(fù)又抿唇瞪她:“他都說我什么?” 寧清卓輕抬眼看她,并不答話,只是淡淡一笑。 周靈靈卻被這云淡風(fēng)輕的一笑激得怒火暴起,隔著桌子傾身,猛然揪住寧清卓的衣領(lǐng),憤恨道:“他都說我什么?!說!” 寧清卓脖子被衣領(lǐng)勒住,臉有些漲紅了,卻不掙扎,只靜靜看向周靈靈:“既然你心中明了,又何必要我說出來,徒添傷心呢?” 周靈靈眼眶一紅,狠狠推開她,轉(zhuǎn)身昂首,胸口激烈起伏。 寧清卓一聲暗嘆:這姑娘……倒是真心喜歡沈鴻銳啊。只是她從小性子沒養(yǎng)好,不討那風(fēng)流沈公子的喜歡。 屋內(nèi)一時沒人說話。寧清卓等了片刻,估摸著周靈靈基本平復(fù)了情緒,這才開口了:“周姑娘,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歡鴻銳,所以,我愿意給你個機(jī)會……” 周靈靈轉(zhuǎn)頭,惡狠狠道:“我不需要你給我機(jī)會!不需要!” 寧清卓很是淡然:“你聽我說完。我只是給你個機(jī)會,讓你在他面前,展現(xiàn)你的所長?!?/br> 這回周靈靈不再接口,只是微微昂著下巴,明顯不信她會這么好心。 寧清卓微微一笑,朝著椅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周姑娘可要先坐下?” 周靈靈立時偏頭,以示拒絕。 寧清卓也不介意,自顧自坐下:“我們比較一番,讓他看看,誰才是適合陪伴他一生的人?!?/br> 周靈靈思索片刻,表情有些微妙,猶豫片刻,別扭開口了:“你比不過我!我爹爹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姑姑是一品皇貴妃,家族勢力又大,我能給他很多幫助,你能嗎?” 寧清卓微挑眉。她明白周靈靈的別扭緣何而來了:這姑娘倒是個驕傲之人。她覺得以家世相較,她贏定了,而且勝之不武,居然開口提醒寧清卓…… 寧清卓失笑搖頭:“我自然不和你比家世。我們比試三場,拋開所有外在,只比我們自身能力。你若輸了,往后再不可糾纏我和鴻銳,我若輸了亦然?!?/br> 周靈靈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片刻,不屑冷笑:“你倒是打得好算盤!你可是要和我比穿針繡花,洗衣做飯?哼,本小姐從不做那些無聊之事!” 寧清卓輕快撫掌,笑道:“巧了!那些女紅家務(wù),我也不在行。衣裳可以去店鋪買,家務(wù)可以讓仆役做,比那些有何意義?!咱們比試,自然要投著鴻銳的喜好,否則如何能讓他明白,誰才更適合他呢?” 周靈靈微微瞇眼,顯然是有了興趣。寧清卓再接再厲繼續(xù):“三場比試,頭兩場我們輪流出題,若是打平了,再行商量第三場較量?!彼ь^看向周靈靈,挑釁的話語說得異常和緩:“周姑娘,拋開家世,你可敢與我一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