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周靈靈低頭看她。這人明明抬頭仰視她,目光安然,說話的語氣也不逼人,卻讓人莫名燃了斗志,生了戒備。她意外發(fā)現(xiàn)她并不反感這人的點子,也忘了自己大晚上過來,為的是找這人不自在,思考片刻,從鼻子中哼了一聲:“戰(zhàn)就戰(zhàn)!本小姐有的可不止是家世!” 寧清卓嘴角微翹,起身行去周靈靈面前:“好!周姑娘果真豪氣不讓須眉!就沖你這份膽氣,第一場比試就由你出題,時間、場地、評判人選都任你決定!你雖然在盧陵,我卻絕對不會占著地主之利,暗中cao作,欺壓于你?!?/br> 她說得好聽,先夸了周靈靈,又借機表示自己絕不作弊。其實地主之利哪里比得上周靈靈的勢力!寧清卓根本沒法防范周靈靈暗中cao作。只是她發(fā)現(xiàn)這姑娘為人驕傲,于是索性做個高姿態(tài),再激她幾句,反而能確保她也不去作弊。 果然,周靈靈聽到時間場地評判都由她選擇,眼中微有訝然敬意,點頭道:“好,我們便公平一戰(zhàn)。待我想好了第一場比試題目,會再行通知你?!币凰σ滦?,轉(zhuǎn)身離去。 寧清卓看著她離去,全身并未放松戒備,反而更加緊繃。因為……孫劍鋒并沒跟著周靈靈離開,還杵在房中。 她等了一等,那人卻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寧清卓無法,只得轉(zhuǎn)身朝他一禮:“這位大人,可是還有別的事?” 孫劍鋒并不答話,只是自我介紹道:“寧姑娘,我是孫劍鋒,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br> 寧清卓眼中驚疑一閃而過。她記得上一世,孫劍鋒見她時是錦衣衛(wèi)鎮(zhèn)撫使,后來也沒再升過官,怎么這一世,他倒是升官了?! 她心中胡亂猜想,面上卻仍如常人一般,躬身一禮,淡然逐客:“見過孫大人。夜深露重,大人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br> 孫劍鋒仔細盯著她,并不離開。 寧清卓很討厭他凝視的目光,這會讓她想到上一世,她光著身子躺在他身下的場景,遂微微撇開頭,催促道:“孫大人?” 孫劍鋒這才緩步朝她走來。寧清卓退開一步,讓開了路。 孫劍鋒走到她面前,卻停了下來,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造型別致的紅色小瓷瓶。 寧清卓一眼看去,臉刷得白了! 她認得這瓶子!里面裝得是……合歡散! 孫劍鋒房事上野蠻而直接,寧清卓本來就討厭他,后來更是萬分反感。于是某天,孫劍鋒不知從哪弄了合歡散給她吃,就是裝在這瓶子里。她記得那藥藥效很強。那天,孫劍鋒只是旁邊靜靜看她,她卻克制不住,丟了自尊臉面去央求他,他才開始縱情…… 后來,孫劍鋒就到處去弄類似的藥給她吃…… 過往襲來,寧清卓只覺心中情緒突然翻涌無法克制,猛然偏頭,厲聲質(zhì)問:“孫大人這是何意?” 孫劍鋒拉起她的手,將那紅色小瓷瓶放在她的手中。寧清卓立時萬般厭惡將它往地上一砸! 瓷瓶應聲而碎。里面沒有滾出寧清卓熟悉的褐色藥丸,倒是白色藥粉飛了一地。 寧清卓一愣,瞬間冷靜下來,抬頭看向?qū)O劍鋒。 孫劍鋒臉上沒有表情:“這是錦衣衛(wèi)秘制的傷藥,我看姑娘下午受傷了,所以送給你,卻不料,姑娘這么不領情?!?/br> 寧清卓深深吸氣。她的反應太不正常,為了不讓孫劍鋒生疑,只得繼續(xù)冷著臉道:“周靈靈視我如仇敵,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后快。孫大人的好意我心領,可這藥,我卻是斷斷不敢要的?!?/br> 她扯上周靈靈,表明她對這藥的懷疑,也算是為她的失常行為做了個解釋。孫劍鋒似是接受了這個說法,點頭道:“倒是孫某唐突了?!?/br> 說完這話,他卻仍不離開,目光灼熱研究寧清卓,似在思考什么事情。寧清卓被他看得莫名火起,索性將話挑明了,冷冷道:“孫大人為何這樣看我?” 孫劍鋒還看了她一陣,這才緩緩道:“你很美好,我很喜歡。”他沉聲陳述:“離開沈鴻銳,做我女人?!?/br> 寧清卓被他詭異的告白滲得頭皮麻了下,而后一句……居然又和前世一樣。上一世,孫劍鋒初見寧清卓后,轉(zhuǎn)身就將她的背景摸了個透,第二天,這人就去了她的茶樓里,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她道:“別嫁陳晉安,做我女人。” 有了下午那一遭,寧清卓倒沒被驚嚇,嘲諷一攤手:“孫大人對周姑娘真是盡心盡力?!毖b傻充愣,只當他是遵從周靈靈命令才這么說。 孫劍鋒明白了她的意思,搖搖頭:“我若會做什么,都是因為你。” 說完這話,沒有絲毫預兆的,男人雙臂一抬,就想去抱寧清卓! 寧清卓一直高度戒備著,因此瞬間發(fā)現(xiàn)了他的動作,立時騰身閃開,跳去了院子中,卻仍是被孫劍鋒抓住了手腕!心中就是一沉! 她以為,他們今天下午才剛見面,孫劍鋒不至于那么快撕破臉面露出本性。畢竟前一世,這人還裝過一陣文明公民,直到寧清卓為了不嫁他屢屢反抗,他才開始野蠻鎮(zhèn)壓。怎料這一世,這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絲毫沒耐心,居然這么快就露出了本性! ☆、第28章 初次碰撞 寧清卓動作不停,手腕靈活扭動盡力掙扎,也不管無恥不無恥,抬腳就朝那人下身踢去! 孫劍鋒居然笑了一聲,另一手五指成爪,就去抓她的腳! 寧清卓不敢和他硬碰硬,連忙收腳,改為屈膝去撞他的小腹! 孫劍鋒沒有躲。他竟然就那么讓寧清卓撞,只是微微蜷身,卸去了部分力道。卻借著這個機會,將寧清卓的雙手反扭,把她摟進了懷里。 寧清卓只聽孫劍鋒發(fā)出了一聲悶哼,就被他鎖進了懷中。熟悉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寧清卓腦中鋪天蓋地只有一句話: 這個瘋子!這個瘋子??!這個瘋子?。?! ——他就是這樣!寧愿被她罵被她打被她傷被她暗算,也要抱她,親她,要她,困她在身邊!這就是個瘋子! 一瞬間,極度的厭惡將寧清卓淹沒。她拼命掙扎起來:“滾!滾!滾——!”她的叫聲太過尖利,孫劍鋒只得用手掌去捂她的嘴,可她還是用力扭動。她動得太厲害,兩人都站著,活動空間太大,孫劍鋒無法徹底制住她,他偏頭看了眼一旁的小池,忽然捂住寧清卓的口鼻,摟住她跑了幾步,用力一跳,撲進了水中! 寧清卓被他壓著朝后仰面倒去,只覺背后一涼,隨即水便灌了她滿眼滿耳! 孫劍鋒壓著她,兩人一起沉入并不太深的水底。寧清卓感覺有軟黏的淤泥臟物將她包裹,心中又是一陣惡心。似乎是因為水的浮力,身上的人沒那么重了,他半漂浮在黑色的水中靜靜看她,晃動的水波將他的面容扭曲,詭異而猙獰。 寧清卓動了幾下,動不了,光裸的手背磕到了石子,還碰到了不知何物的滑膩東西。孫劍鋒一手反擰著她的雙手,一手穿過她的肩背托住她的后腦,兩腿纏住她的雙腿,完全桎梏著她。 甚至利用水,桎梏了她的呼吸。 白日小小的池塘,此時卻像暗夜里看不見邊的海,散發(fā)著絕望的氣息。屋中泛黃的燭光斜斜投射而下,混著黑臟的泥水刺進寧清卓眼中,激得她眼眶澀痛。 沒有聲音。寧清卓突然像被抽空了力氣。窒息感一點一點逼了上來,她覺得胸腔開始刺痛,緩緩閉上了眼。 ——呵,悶死她算了。 可就是下一刻,她感覺身上一輕,孫劍鋒摟住她的腰,將她拎出了水,擱去一旁地上。 五感瞬間回來了。寧清卓咳得像要把肺都吐出來,大口喘息的模樣就像條落水狗,狼狽不堪。 罪魁禍首此時用固定頻率輕拍著她的后背,好像這樣就能讓她好過些。 他坐在池塘邊的地上,將寧清卓擱在腿上,用下午沈鴻銳擁抱她的方式抱住她,穩(wěn)穩(wěn)當當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待寧清卓呼吸快要平緩,他才松開她些許?;蛟S是因為得償所愿,他的語調(diào)不似通常那樣冷硬。他抬手摸摸她的臉:“你別緊張,我雖然是錦衣衛(wèi)的人,卻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想這樣抱抱你?!?/br> ——原來竟是這個原因!這個變態(tài)看到沈鴻銳下午這么抱她了,于是也想這樣抱她! 寧清卓從他身上爬下來,半癱在地上,朝邊上吐了口唾沫,狠狠“呸”了一聲。 孫劍鋒也不惱,就這么起身,*離去。 第二天一早,寧清卓一大早起床,就跑去陳府。 陳晉安還在書房睡覺,卻聽見陳達用力拍門:“少爺!少爺!寧當家來了!” 陳晉安睡得迷迷糊糊,心中暗道:“哪家當家的不懂事,這么早擾人清夢?!眳s忽然反應過來,猛然坐起,一掀被單,幾步跑去開了房門:“你說什么?清卓來了?” 陳達點點頭。他和陳管家一樣,都是自小跟著陳晉安,這次的事情他明了個七八,加之陳晉安又特別囑咐過,是以見寧清卓來了,連忙趕來通報:“手下向我匯報的。我沒敢讓他們攔她,放她進了府。她好像朝你們屋去了?!?/br> 陳晉安連忙回屋穿衣:“做得好,清卓心思細,若是攔了她,難保她不會生出疑心?!?/br> 陳達上前幫他穿衣,陳晉安系腰帶的手忽然頓了一下,凝重道:“阿達,昨天我離開后,如欣沒有和什么人接觸過吧?” 陳達搖搖頭,看看陳晉安臉色,反應過來:“你擔心……寧當家聽到了風聲,來替夫人出氣?”他細細想了想,肯定搖頭道:“沒有,夫人昨日一整晚都將自己關在房中,不曾與旁人接觸?!?/br> 陳晉安點頭,心中稍安,這才馬虎洗漱了一番,急急朝著主人院子行去。 他一路擔心,就怕寧清卓已經(jīng)見到了寧如欣,卻遠遠見到寧清卓一人孤身立在主人院外,清晨的陽光在她身后拉出了一道長長的身影。 陳晉安大松口氣,暗自平復了心情,這才笑著上前:“小妹,你如何來了?” 寧清卓見到陳晉安,顯然有些驚訝:“姐夫,你……怎么在這?”她一早來了,想著jiejie他們應該沒起,便沒進去吵他們,只在院子外等著,卻不曾看見陳晉安出來。 陳晉安坦然笑道:“這些日睡得早,好些事情沒有來得及做,是以早起了些。聽見你來了,就趕了過來。怎么,找我們有事?”他偏頭看向院子,似是真心發(fā)問:“你姐可能還在睡,要不要進屋聊?” 寧清卓連忙擺手:“不了,不用吵醒她。我是來找你的。” 陳晉安微微垂眼:很好,她果然不曾聽說昨日的事。那她來找自己又是為何? 他知道自己不該,開口卻仍是道:“是不是京城那周姑娘找你麻煩了?昨日我?guī)е靡圳s過去時……沈鴻銳已經(jīng)到了。” 寧清卓聽言,很是汗顏。她昨日狀態(tài)太差,麻煩陳晉安跑那一趟,最后卻沒有一句感謝的話。高元緯為她出頭,受了輕傷,當時就在她隔壁房間治傷,她都沒去看一眼。 寧清卓很是真心躬身一禮:“姐夫,太感謝你了。我昨天……和周靈靈打了一架,結(jié)果差點被她殺了,是以狀態(tài)很不好,沒有注意到你,還請姐夫見諒?!?/br> 這話讓陳晉安心中蹭地生出一絲火花:她會抱沈鴻銳……就是這個原因嗎?因為差點被殺,所以太過害怕,于是隨意找了個人依靠? 陳晉安克制著突然升騰起的歡愉,溫雅一笑:“別這么說,我們到底是一家人。說來,周靈靈為何要為難你?” 寧清卓猶豫片刻。想到比試即將舉行,她和沈鴻銳的關系定是要在盧陵傳遍,索性直接道:“我和沈鴻銳好上了,可周靈靈喜歡沈鴻銳,于是遷怒于我?!?/br> 她說得簡單,卻再一次宣判了陳晉安的刑罰。陳晉安只覺心瞬間沉入谷底,乍喜乍悲的落差讓他頭腦一陣暈眩。他負于身后的手胡亂掐住自己的背,痛疼感讓他一凜,總算沒有流露出不該有的表情。見寧清卓看著他,他如長輩一般一聲嘆息:“周靈靈家世不一般,小妹你……” 寧清卓用力呼出口氣:“我就是因為這個來找你的。周靈靈在會盧陵呆上一陣,我怕她會找jiejie的麻煩,這些天,你多派些人看護她,最好不要讓她出陳府?!?/br> 這自然不是寧清卓前來的真正原因。昨晚孫劍鋒走后,她突然想到,上一世孫劍鋒可是搶了她和寧如欣兩個!是以才一大早跑來,就是想讓陳晉安好好守著jiejie,卻無法明說,因此只能用周靈靈作為幌子。 這要求完全合了陳晉安的心思!近期他本就不打算讓寧如欣見外人,自然點頭應允。 寧清卓心頭大石放下,安心離開。她對寧如欣的記憶還停留在幾天前,兩人逛街時,jiejie偷偷挑選娃娃帶的銀鐲子,被她發(fā)現(xiàn)后,羞得扔了鐲子轉(zhuǎn)身就跑。她以為jiejie安全生活在陳晉安的庇護下,就如童話故事中的公主一般幸福甜蜜,又怎會想到,jiejie的世界已經(jīng)崩塌。 離開陳府后,寧清卓去沈府找沈鴻銳,打算告訴他自己與周靈靈定下的比試。 沈鴻銳已經(jīng)起床,卻意外沒在院中鍛煉,只是端坐在房中桌邊。 寧清卓一眼看去,覺得他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樣,但是一時又說不上來,遂坐去他身邊,直接道:“昨晚周靈靈來找我了。我和她約定……”她的話語忽然頓住,片刻皺眉道:“你……你的頭發(fā)怎么了?” 沈鴻銳扭頭,默默看她,一頭黑發(fā)僅僅及肩。 沈鴻銳向來不喜冠帽,因此常常束發(fā)。這人發(fā)質(zhì)極佳,長長的青絲披在身后,也很是養(yǎng)眼。可是今天……他的頭發(fā)居然剪短了! 寧清卓有些驚訝:“不是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么?好好的,你怎么剪頭發(fā)了?而且還剪這么短!”她朝著肩膀比劃了下。 沈鴻銳又是一陣沉默,半響方答話:“不是我自己剪的?!彼氐溃骸白蛲?,有人趁我睡著,潛進我的房間,將我的頭發(fā)割斷了?!?/br> ☆、第29章 書院賽事 寧清卓聞言一驚:“那么多家丁,都沒人發(fā)現(xiàn)?!你自己也沒感覺?” 沈鴻銳自嘲一笑,顯然有些低落:“我雖然從文,但自幼習武,即使睡著也很警惕,可昨夜卻絲毫不覺……” 兩人互望片刻,沈鴻銳又道:“是個高手,應該是周靈靈的人?!彼腥プ肋?,拿來了一張信箋和一支飛鏢:“他離開時,用飛鏢將這信箋釘在了我的床頭?!?/br> 寧清卓一眼看去,只覺心中一緊,緩緩伸手拿起那只飛鏢。 孫劍鋒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但最擅長暗器。昨日他出手傷周靈靈,用得就是黑色小石子。除了一袋黑色小石子,他還有十二枚特制的飛鏢,輕重大小稱手,因此每日攜帶。這只飛鏢便是其中之一。 沈鴻銳沒有注意到寧清卓的臉色不好,拿起那張信箋,念道:“離開寧清卓。”他抖一抖紙張,嘲諷輕笑:“也不知哪個傻子給周靈靈出的主意?偷偷割了我的頭發(fā),表示他有本事取我性命,以此威脅我不要和你在一起。卻也不想想,便是我不和你相好,難道就輪得到她周靈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