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沈通和便開口道：“清卓，我前段日子上了個奏折，向圣上提請開放關(guān)外販鹽，朝廷從中抽取商稅。圣上已經(jīng)同意，讓我著手辦理。我見你天賦不俗，又愛國愛民，不如這個販鹽去關(guān)外的經(jīng)營權(quán)，我便交予你，可好？”

    寧清卓聽見他說話，抿著口湯一直沒敢咽下去，此時瞪大了眼，差點沒一口嗆出來。

    ——所以，當初沈鴻銳說的是真的？沈大學士此番請她吃飯，真是為了嘉獎她？！

    關(guān)外缺鹽缺糧，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這些年關(guān)外多有敵兵來擾，多數(shù)便是為著搶鹽搶糧。寧清卓早就覺得關(guān)閉鹽糧互市不盡可取，可似她這種小人物，又怎能對朝廷大事指手畫腳。但是現(xiàn)下，沈通和顯然想要對這情況加以改善，并且以商稅之利說服了圣上。

    若是真由她負責鹽去關(guān)外，將是多大的利潤！寧清卓怎么也沒想到，沈通和會把這天大的好處給她！

    作者有話要說：為何麗娘在京城外住了許多天都沒事，偏偏寧清卓一向?qū)O劍鋒追問，她就被人滅了口？

    因為廖浩南為陳晉安通風報信了。

    為何寧清卓陪孫劍鋒這許多天，他絲毫沒有費精力去查案，偏偏廖主事一尋到端倪，他就神奇般拿出了手稿做證據(jù)，抓捕了悠竹居士？

    因為他早有證據(jù)在手，拖延不過是為了和寧清卓多多相處。至于“廖主事尋到端倪”，這話卻是廖浩南自己說的。

    為何孫劍鋒早不提審晚不提審，偏偏悠竹居士想要對廖主事說出真相，他就前來提審，當夜悠竹居士還“自盡身亡”？

    孫劍鋒想讓事情停留在悠竹居士這，保住陳晉安。他怕廖浩南會問出真相，這才打斷詢問。悠竹居士自盡當然是廖浩南干得！

    ☆、第81章 衣錦還鄉(xiāng)

    寧清卓離開沈府時，還有些回不過神。沈鴻銳送她回云霧閣，寧清卓思來想去，終是開口問道：“你爹爹為何突然會選我來負責關(guān)外販鹽？”

    沈鴻銳嘻嘻笑道：“許是因為，他想和他未來兒媳搞好關(guān)系？”

    寧清卓暼他一眼，沈鴻銳便正了正神色：“你要聽實話？”

    寧清卓點頭。沈鴻銳措辭道：“沈家是鹽業(yè)大族，可父親不可能將這好處直接給自家，否則難免遭人非議。卻也不愿將這好處給了外人，是以，必須選一合適之人加以扶持。寧家雖然家世薄弱，但勝在朝中無人為官，背景清白。加之你前些日辛苦為我奔波，父親確定你會堅定支持我，這才選擇了你?！?/br>
    寧清卓緩緩點頭，卻又狐疑道：“只是這樣？”

    沈鴻銳便笑了開來：“還有個原因。他當初不肯接受你，不過是因為覺得你待我不盡心?，F(xiàn)下見你為了救我，愿意放棄云霧閣離京，又覺得你只是太過年輕，抑或是看不清自己的內(nèi)心，抑或是犯了別扭心口不一。此番出獄，我和他提過要入贅寧家之事，他雖然沒有同意，卻允許我們先相處。他這是將你當成了自家人，不幫扶你，還去幫扶誰？”

    寧清卓將他的話捋了捋，總算接受了天上掉餡餅砸中她的事實，一時欣喜。沈鴻銳卻湊上前來，曖昧低聲問：“清卓，你說我爹爹分析得對是不對？”

    寧清卓愣了一愣，反應過來，臉便是一熱，啐道：“呸！我不過是看你奇貨可居，這才幫助你?？纯船F(xiàn)下，我得了多大利益！”

    寧清卓的確得到了巨大利益。不過幾日，商隊便開始籌備，寧清卓本還擔心人手經(jīng)驗不足，卻不料，因著有了官家支持，她的行事萬分便利。猶記年初在盧陵，她還央著沈鴻銳幫她安排，求見了茶馬道馬幫吳老爺子，希望販茶路途有個照應。這一回，吳老爺子卻親自登門求見她，想要在這關(guān)外販鹽中插上一腳，得一分利。

    隨之而來的是聞風而動的商人們。寧清卓驚奇發(fā)現(xiàn)，她處于一個領(lǐng)頭者的位置上，處處方便，根本無需事事躬親。饒是如此，她還是從盧陵調(diào)來了十多名寧家族人來京，又讓沈鴻銳從沈家找了些人來幫忙，畢竟這是大事，她還得慢慢學習，必須穩(wěn)妥為上。

    這么忙了大半個月，販鹽商隊陸續(xù)出行。又是一個月過去，第一支商隊從關(guān)外回來，寧清卓著急趕著算了筆賬，發(fā)現(xiàn)她的利潤竟是以萬兩計。

    富裕來得始料不及，寧清卓的日子簡直不能更舒心。唯一讓她不悅的便是，自她陪孫劍鋒查案后，那人再不滿足于暗中窺視，時不時會跑來找她，厚顏無恥賴在她身旁。

    陳晉安自悠竹居士出事后，卻甚少再出現(xiàn)。寧清卓聽說陳大學士近日被圣上數(shù)次責罵，東黨人心惶惶，陳晉安也因此焦頭爛額。曾經(jīng)寧清卓沒能力償還陳晉安幫助她的恩情，現(xiàn)下終是站到了與他相近的高度，有心想要報答一番，清了這份人情。卻又顧忌著沈家與陳大學士的敵對關(guān)系，遲遲沒找到合適機會。

    這么幾個月過去，秋去冬來，大年將近，寧清卓收到了jiejie的信。寧如欣在信中說，她去關(guān)外時遇上的那個相好要來盧陵看她，陪她過年，又問寧清卓是否回來。

    寧清卓已經(jīng)過了幾個月陀螺一般不停轉(zhuǎn)的生活，jiejie的信仿若魔法，讓她的腳步不自覺一頓。寧清卓忽然開始想念jiejie，想念高元緯，想念族人。她想去看看寧家茶莊，想要去看看那個打開jiejie心防的男人，想要看看她生活了十多年的那片土地。

    沈鴻銳做山長已經(jīng)一段時間，漸漸有了空閑，聽見她要回盧陵，巴巴鬧著也要跟去。他能說服沈大學士，寧清卓自是樂意，虛虛推了一番，便不情不愿狀應允。正巧商隊的運作已經(jīng)逐步穩(wěn)定，寧清卓便速度安排一番，啟程返鄉(xiāng)。一行人緊趕慢趕，終于在年二十九那天回到了盧陵。

    寧如欣已經(jīng)得到了寧清卓將要回來的消息。寧清卓行到盧陵城外的官道，遠遠便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女子見了她，克制不住激動情緒，也不顧禮儀教條，小步朝她跑來，口中喚道：“清卓！”

    寧清卓見到那熟悉的笑顏，沒有緣由的，眼眶便是一熱，也疾步上前，與寧如欣抱在了一起。

    猶記大半年前，寧如欣要了份休書，離開了陳家。陳晉安將她當成寧清卓的替身，她回到寧家大院后，口中雖然不說，卻不愿多與寧清卓說話。寧清卓與jiejie相熟，將她的心思看得剔透，也不知如何是好。這個疙瘩就那么放在那里，直到寧清卓送別寧如欣，都沒有解開。

    此番寧清卓回鄉(xiāng)，本來還有些擔心jiejie是否還在怪她，可是現(xiàn)下看來，過往已經(jīng)隨風逝去，留下來的，還是血濃于水的親情。

    兩姐妹抱了好一陣，這才松開。寧如欣上下打量寧清卓，柔柔一笑：“沒啥變化，就是看著更厲害了?！睂幥遄恳餐犷^回望她：“jiejie倒是看著更壯實了，還黑了些?！?/br>
    寧如欣便翹起了嘴角：“自然是曬黑了，現(xiàn)下茶莊都是我?guī)湍憧粗?！我學會了很多事情……”

    她正開心述說，身后卻行來了一人，站在她身旁。寧如欣話語一頓，連忙道：“忘了介紹了，這位是余宏朗，宏朗，這是我meimei寧清卓?！?/br>
    寧清卓仔細看去。這是位相貌平常的青年男子，衣著樸素，氣度沉穩(wěn)。他朝著寧清卓拱手一禮：“寧當家，久仰?！?/br>
    余宏朗是京城人氏，現(xiàn)下在一家香料店做管事。他與寧如欣在去茶馬道上相遇，后便一路隨行至關(guān)外，又一路同行回了大啟。寧清卓見他為人有些沉悶，不愛說話，卻甚是體貼細心，終是心中安定。

    一行人來到寧家大院，族人們已經(jīng)等候多時。寧清卓每月都給足了月份，是以現(xiàn)下，族人們的生活很是寬裕。人一閑下來，想得便多些，祥嫂一眾婦女將寧清卓與沈鴻銳團團包圍，只是逼問他們?yōu)楹沃两袢晕闯苫?。寧清卓被纏得無奈，正在絞盡腦汁想借口脫身之際，卻聽見有人請見：竟然是林知府聽說她回來，請她與沈鴻銳一并吃晚飯。

    寧清卓連忙借機開溜。擺脫了熱情的大娘們，寧清卓與沈鴻銳并肩行在盧陵城外的小道上，寧清卓很有了些衣錦還鄉(xiāng)的感覺，朝沈鴻銳道：“不瞞你說，我曾經(jīng)幾次求見林知府，他都推脫忙，不肯見我。當時我便想，等到哪天我得了勢，他想見我一面，我也要晾上他幾天，讓他嘗嘗被人拒絕的滋味！”

    沈鴻銳大笑：“既如此，你為何又乖乖去赴他的約？”

    寧清卓便撇撇嘴：“我當時也就是郁悶壞了，空想過個癮罷了。說到底，林知府也沒做錯什么，后來還幫了我一把。想見他的人那么多，他哪里顧得上。再說了，我見他要吃閉門羹，他去見你爹爹或是陳大學士，也免不了要吃閉門羹，世態(tài)如此，怎能怪去他身上?！?/br>
    沈鴻銳便嘻嘻笑道：“清卓果然通情達理。”

    離林知府相約的時間尚早，寧清卓便繞路去了城外的土地廟，遠遠見到一堆人圍在廟外，個個手中捧著碗，原來是正在施粥。寧清卓領(lǐng)著沈鴻銳擠進廟里，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斥道：“喂！擠什么擠！沒看到大家都排著隊么！”

    寧清卓笑瞇瞇喚道：“喲，康子，大半年不見，你真是越發(fā)有氣度了??！”

    康子正低頭登記呢，聽言猛然抬頭：“哎喲！寧當家！你可回來啦！”他扭頭朝后喚道：“元哥！元哥！寧當家回來啦！”

    不過一會，高元緯便行了出來。男人依舊穿得少，將要下雪的天，他只在外衫上搭了件薄薄的馬甲，卻絲毫不怕冷，額頭上還有層細細的汗珠。他在寧清卓身旁站定，沒甚表情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抬手，一拳錘在她肩膀。

    寧清卓便也一拳錘回去。高元緯臉上有了笑意，開口道：“什么時候到的？”

    寧清卓也笑答：“剛到不久?！?/br>
    高元緯“嗯”了一聲：“見過宏朗么？”

    寧清卓點點頭：“見了，印象還不錯。”

    高元緯便輕勾了嘴角：“自然不錯，我把的關(guān)?！?/br>
    兩人隨意聊了一陣，眼見快到林知府的飯點，這才分別。寧清卓精神愈發(fā)好，領(lǐng)著沈鴻銳出土地廟時，很是感嘆道：“爹爹在時，每年過年都會在這施粥。他過世后，寧家窮，這習俗便丟了。現(xiàn)下，總算是被我撿起了?！彼灶欁曰叵肓艘魂嚕瑥陀忠宦晣@：“只可惜明日便要過大年了，粥棚也要撤下，否則我定要來這親自施粥。”

    沈鴻銳含笑偏頭看她，沒有接話。

    兩人赴林知府的宴席回來，已經(jīng)是戌時末（21點）。天上下起了大雪，寧清卓正打算泡個腳暖暖和和睡覺，卻被沈鴻銳拖去了院中。

    四下幽暗，只有白雪反射出幽幽月光?？諝饫滟逍?，寧清卓深深吸了口氣，笑道：“沈山長這么大半夜叫我出來，難道是為了賞這雪景？”

    沈鴻銳指著院中的一片空地道：“不是。你看，我把雪掃干凈了?！?/br>
    寧清卓只覺奇怪：“大晚上的，你掃雪干嗎？”

    沈鴻銳變戲法一般掏出了一個米袋，交給寧清卓：“你沒時間去土地廟施粥，可以在這里散米啊?！?/br>
    寧清卓樂了：“這能一樣么？”

    沈鴻銳眨眨眼：“差不多吧。眾生平等，都是一樣救苦救難……”他偏頭看向?qū)幥遄?，聲音放柔：“之前不知道，可往后不論我們在哪里，年前我都會陪你施粥，不讓你留遺憾。今次，便先便宜鳥雀鼠蟲吧！”

    那句“往后我們”從耳中鉆入，寧清卓的心便顫了一顫。她從沈鴻銳手中接過那袋米，卻是嘟囔道：“才不。這么袋米，夠多少人飽飽吃一餐。偏你一富家公子，不知民生艱辛，拿著浪費當浪漫……”

    沈鴻銳便也不勉強，卻是上前一步，貼近寧清卓，執(zhí)了她的手道：“清卓，我們趕緊挑個良辰吉日成親吧?！?/br>
    大冬天的，男人手心卻是出了汗。寧清卓片刻才反應過來，猛然抽手：“你、你說什么??！你爹爹還沒同意你入贅！”

    沈鴻銳一聲輕笑：“他怎么可能同意！他就等著你心軟，然后嫁入沈家。我卻知道你不愿意，也不想你為難?！彼掷藢幥遄康氖?，輕聲道：“現(xiàn)下既然我們回盧陵了，不如就先斬后奏，把婚事辦了！左右是我入贅，咱們一切從簡，火速洞房了……”

    寧清卓本來一直怔怔看著沈鴻銳，聽到最后一句話，卻是臉上一紅，惱火朝著男人一腳踢去！

    沈鴻銳嘻嘻笑著閃開，卻是追問道：“清卓，好不好？好不好？”

    寧清卓一時心亂，只覺耳中仿佛有馬蹄在踏響，掌心竟是也出了汗。卻見沈鴻銳扭頭朝院外看去，奇怪道：“怎么有這么多馬蹄聲？”

    寧清卓一呆：原來……真是有馬蹄聲？！

    兩人跑去院外，朝遠方張望。清冷月色下，便見數(shù)十騎人馬踏著飛雪席卷而至。為首之人神色冷硬，竟然……是孫劍鋒！

    男人在他們面前勒馬，瞇眼一揮手，語調(diào)森森盡是冰封之意：“將這倆通敵叛國之人拿下，押送回京！”

    ☆、第82章 押解進京

    寧清卓不料她才離京數(shù)日，竟是生了巨大的變動。邊關(guān)將領(lǐng)八百里加急傳書，向圣上稟報了一件事：關(guān)外的蒙國與夏國交戰(zhàn)了。

    這件事情其實平常，關(guān)外夷族好戰(zhàn)，時常打上一架，爭奪地盤牛羊和女人?？墒?，戰(zhàn)敗的夏國使者來到大啟邊城，找到將領(lǐng)，拿出幾件精良兵器，斥責大啟不將武器賣給他們，單單只將武器賣給蒙國，便有些不那么尋常了。

    大啟歷來不開放，能允許商人與關(guān)外諸國進行鹽茶貿(mào)易，已經(jīng)是看在商稅的份上，又怎么可能同意商人向蒙國出售精良武器！

    將領(lǐng)覺察不對，派人前去蒙國打探，果然發(fā)現(xiàn)蒙國近日得到了一批大啟出產(chǎn)的優(yōu)質(zhì)兵器。而且這些兵器，竟是是寧家商隊販鹽時，偷偷賣與蒙國的！不止如此，蒙國還向夏國叫囂，只道有了沈大學士和商隊相助，不日即將踏平夏國，一統(tǒng)草原！

    將領(lǐng)不敢怠慢，立時將搜集到的信息傳書圣上。圣上震怒！當初沈大學士向他奏請開放關(guān)外販鹽時，口口聲聲說這是“利國利民”之舉，現(xiàn)下商隊偷偷販售武器給蒙國，難道也是為國為民？！

    ——待蒙國滅了夏國統(tǒng)一了草原，下一個進攻目標，不準就是大啟！

    圣上又怒又憂，一邊急急派人去蒙國查探究竟，一邊下令將沈大學士軟禁在府中，又派孫劍鋒前往盧陵，將寧清卓和沈鴻銳抓捕回京。

    寧清卓明白始末后，心知自己惹上了大麻煩。當今圣上生于太平，養(yǎng)于安樂，最怕便是戰(zhàn)爭。這些年來，關(guān)外諸國多番挑釁，圣上卻視而不見，甚至賠款賠糧，只為換得片刻安寧。這些年，他一心防備蒙國壯大，現(xiàn)下卻聽到有人將武器送去蒙國手里，能不怒極？！

    這個大年，寧清卓與沈鴻銳是在囚車上度過的。時是凌晨，她與沈鴻銳卻被上了鎖鐐，押送出了盧陵。雪已經(jīng)停了，可天卻陰陰沉沉，到了上午，竟是下起了雨。孫劍鋒到底不愿寧清卓受苦，令人去租了輛馬車，將她從囚車中放出來，領(lǐng)著她坐去了車廂里。

    孫劍鋒知道事態(tài)嚴峻：圣上這次不是怒，他是怕。圣上怕他陷入了一場精心編制的陰謀，怕蒙國會打到家門口，拉他下皇位。對于他害怕的事情，圣上向來只有一個態(tài)度：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孫劍鋒上了車便坐在寧清卓對面，一言不發(fā)，心中卻止不住想：如果這次他不幫清卓，她定是要死了。她不比沈鴻銳，有勢力深厚的家族和一群支持他的官員文人，又與商隊無直接關(guān)系，若是邊關(guān)平靜，那他便也不會有事。寧清卓卻不一樣。她是商隊管事，又根基不穩(wěn)，圣上想要殺她便會去殺，甚至不會浪費時間去斟酌考慮。

    可是，他要如何救她？這次的問題，都不是簡單找出真兇能夠解決的，他必須證明寧清卓的清白。否則依圣上的性子，定是不會放心讓寧清卓逍遙……

    車廂內(nèi)長時間的沉默，而車廂外，風雨卻不曾停。天寒地凍，沈鴻銳沒有東西遮雨，衣裳很快濕透了，風吹過時，冰冷刺骨。饒是他常年習武，時間長了，也有些吃不消。寧清卓坐在車廂中，偶爾風吹起車窗簾時，依稀能看見沈鴻銳被雨水浸濕的頭發(fā)，擔憂事態(tài)發(fā)展之際，又有了幾分揮之不去的心疼。

    這么直到下午，雨也不見停。寧清卓幾番猶豫，終是開口央求道：“孫大人，我看其他人穿了蓑衣，可否給也沈公子件遮遮雨？”

    孫劍鋒看她一眼，心中暗道：這都什么時候了，她還有心情擔心沈鴻銳？遂漠然道：“你自己去外面和他們說?！?/br>
    他似乎沒有拒絕，可寧清卓卻對他的態(tài)度看得清晰：她去說能有用？什么時候，輪得到一個犯人指使官差？

    寧清卓站起，卻并不出外，而是一番動作，將鞋子踢了下來。然后她躬身彎腰，扯掉了襪子，就那么赤著一雙腳，立在孫劍鋒面前。

    白玉一般的足緊貼著黑色的污臟木板，孫劍鋒便是一皺眉：“你干嗎？”

    寧清卓自覺心思堅定，可真要將心中所想說出口，卻還是一陣難堪。她垂眸低聲道：“孫大人，不過一件蓑衣，不會給你添麻煩，還請行個方便?！?/br>
    孫劍鋒便想起了那日女子踢下布鞋，與他換那泥瓦匠的平安，明白過來。他手上用力，將寧清卓用力一扯：“過來，坐這里?！?/br>
    寧清卓沒有反對，依言坐去他身旁。

    兩人靠得極近。寧清卓不知孫劍鋒將要做什么，可她既然挑起了頭，便打定了主意要接他的后招。不過是被占些便宜罷了，她應該慶幸，她還能給起他想要的東西……

    孫劍鋒果然動了。他躬身，雙手捧了寧清卓的雙足，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他掀起衣裳下擺，去擦拭她足底沾上的塵泥。寧清卓眼見那玄色云錦將她的腳整個吞下，細嚼慢咽，復又一點一點吐出來，僵直靠著車廂壁，一動不動。

    寧清卓覺得，自重回孫府后，她的心理就愈發(fā)強悍。此情此景，她竟是默默不發(fā)一言，放任孫劍鋒將她的腳擦了干凈?？墒悄腥嗽俅喂?，拾起了車廂地上的襪子，面無表情卷起，一點點套去了她的小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