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兩人當(dāng)即說道,不需勞動指揮,他們完全可以照顧同僚。 他們都軍漢出身,皮糙rou厚,比黃牛還結(jié)實,還是把孟僉事留給他們照看吧。指揮的責(zé)任更加重要,萬一被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帳篷里不暖和,咱們就睡一起,幾床被子壓著,保證孟僉事涼不著。守邊塞的時候,弟兄們就這樣擠著取暖,下大雪一樣凍不死?!?/br> 睡一起?蓋一張被子?擠在一起取暖? 沈瑄的眼神發(fā)冷,臉色有點黑。 有感于沈指揮外溢的煞氣,趙僉事和錢僉事本能的閉上了嘴。 看著沈瑄愈發(fā)冰冷的表情,十分不解,自己是哪里惹到了指揮? 趙大夫咳嗽一聲,“沈指揮,孟僉事還需盡快服藥?!?/br> 沈瑄看了趙大夫一眼,不確定這老頭是不是故意的。 “沈指揮,老夫說的都是實情?!?/br> 最終,沈瑄抱著孟清和回了自己的帳篷,趙僉事和錢僉事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干脆不想了,睡覺。 比起孟清和的三人間,沈瑄的帳篷又高了一個等級,架高的榻上鋪著毯子,帳內(nèi)還備有熱水。 藥箱打開,趙大夫取出一個瓷瓶,想了想,將整瓶藥都遞給了沈瑄。 “一日一丸,溫水吞服。熱度能退下去便無大礙,只是日后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br> 沈瑄接過瓷瓶,“勞煩趙大夫。” “不勞煩?!?/br> “趙大夫可回帳休息。” “沈指揮可知該如何讓孟僉事服藥?不需老夫幫忙?” “趙大夫還是早些歇息的好?!?/br> 話落,掀開帳簾,直接趕人。 趙大夫:“……” 媳婦娶進房,媒人丟過墻! 豎子不足與謀! 好吧,趙大夫也著涼發(fā)熱了。 帳簾放下,沈瑄從瓷瓶中倒出一粒丸藥,試著掰開孟清和的嘴,屢次不成。干脆將藥含進口中,服了些溫水,俯身送入孟清和口中。 火熱的氣息,柔軟的觸感。 水跡沿著嘴角滑落,苦澀的藥味在口中蔓延。 意識昏沉中,孟清和皺緊了眉頭,想要側(cè)頭,卻有一股力量固定住他的下頜,絲毫不能動。 眉頭皺得更緊,太苦了。 沈瑄單臂撐起身,拇指擦過被水浸潤的唇,黑眸漸深,再次低頭,唇緣輕觸,帶著未曾有過的好奇與心動,緩緩的,融合了另一個人的氣息。 兩人的影子映在帳篷上,隨著火燭的熄滅消失在黑暗中。 雨水漸小,巡營的士兵走過,不慎踩進泥坑,濺起了一片水花。 孟清和渾身發(fā)冷,顧不得口中苦澀的藥味,本能的抱緊了身邊唯一的熱源。 沈瑄側(cè)躺在塌上,手背貼上孟清和的額頭,熱度似退了些。 拉起大氅,閉上了雙眼。 翌日,孟清和在沈瑄的馬上醒來,隊伍已經(jīng)拔營,對于沈瑄會把孟清和帶在馬上,眾人并未感到奇怪。 軍中兄弟受傷不能騎馬行走,大家都會互相幫扶,朱能張玉都這么做過,燕王也不曾例外。 唯一不同的是,孟清和不是受傷,而是生病。 孟清和眨眨眼,似乎還搞不清眼前的情況,沈瑄見他醒來,低頭,貼了一下他的額頭,聲音低沉,“熱度退了?!?/br> 動作太突然,孟十二郎有點傻。他還記得回到帳篷后腦袋發(fā)暈,倒在地上,隱約聽到趙僉事和錢僉事的說話聲,在那之后就什么也記不得了。 朱高煦策馬走過,見孟清和醒來,說道,“孟僉事可好些了?若是還不成,不若讓提調(diào)空出一輛糧車?!?/br> 見朱高煦的關(guān)心不是做假,孟清和盡量坐正了些,回答道:“卑職謝郡王,不必麻煩提調(diào)官了,不發(fā)熱,卑職應(yīng)能自己行動。” 朱高煦點點頭,“馬上就到滹沱河了,孟僉事還是要多注意身體。” “卑職盡量。” 中軍有千戶來尋朱高煦,燕王宣召,朱高煦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頭,孟十二郎到底松了口氣。 抬起頭,想問問昨夜的事情,話到嘴邊卻有些問不出口。 干脆也不問了,大戰(zhàn)將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九月初,燕軍抵達真定。前鋒發(fā)現(xiàn)了南軍運糧車隊的痕跡,沈瑄立刻帶人追了上去,截獲大批糧草,還從擒獲的南軍口中得知,滹沱河南岸的軍隊已經(jīng)到北岸扎營,耿炳文親自出城調(diào)度指揮。 燕王派人偵查,發(fā)現(xiàn)耿炳文果然中計,正在滹沱河北岸集結(jié)軍隊,嚴(yán)陣以待,等待燕軍的到來。 “孤再幫幫老將軍?!?/br> 為了節(jié)省時間,燕王下令張玉,朱能,譚淵等人帶領(lǐng)麾下士兵,分成小股對南軍進行sao擾。見到落單的就上去猛揍,一個都不放過。此舉果然令耿炳文加快了合兵的速度。 耿炳文也很無奈,他最擅長的是防守,率領(lǐng)大軍發(fā)起進攻并不是他的強項。常年和北元作戰(zhàn)的燕軍恰恰習(xí)慣于進攻,就算耿炳文發(fā)現(xiàn)燕軍是有意識的逼迫他合兵一處,出于安全考慮,也只能照辦。 人多力量大,以人數(shù)論,和燕軍硬碰硬,己方絕對不落下風(fēng)。 耿炳文經(jīng)驗老到,決定穩(wěn)扎穩(wěn)打,正面決戰(zhàn),奈何朱棣太狡猾,堅決不給他這個機會。 在耿炳文擺出陣勢,等著朱棣前來一戰(zhàn)的時候,朱棣卻令張玉朱能等大將舉王旗帶兵猛攻,自己率領(lǐng)一支騎兵繞到真定的西南面,對耿炳文率領(lǐng)的大軍進行突襲。 前后夾攻之下,人數(shù)占據(jù)優(yōu)勢的南軍陷入了混亂,燕王率領(lǐng)騎兵沖進萬人之中,左劈右砍,殺得暢快淋漓,南軍士兵和將領(lǐng)圍在四周,就是拿他沒辦法。 是燕王刀槍不入? 非也。 十幾萬人,豁出去一人口唾沫都能把朱棣淹死。燕王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在大軍殺了幾個來回,全因建文帝那句“毋使朕背負殺親之名”的名言。 建文帝親自給造反的叔叔穿上了一身防彈衣,這種情況下,基本沒人敢直接把刀劍往燕王身上招呼。 于是乎,燕軍在朱棣的帶領(lǐng)下殺得南軍大敗,在南軍中幾進幾出的燕王更是披上了神話色彩。 被幾萬人圍著,硬是連塊皮都沒擦破,不是真龍?zhí)熳舆€能是什么? 眼見敗局無法挽回,耿炳文當(dāng)機立斷,帶著隊伍退往真定城。燕軍窮追不舍,眼瞅著追上了,耿炳文突然不跑了。 原來,領(lǐng)頭追擊的朱能跑得太快,能跟上他速度的只有沈瑄和其余三十多個人。 耿炳文怒了,幾萬大軍被三十人追著跑,這也太荒謬了!真當(dāng)他是軟柿子嫩豆腐,一捏就破一切就碎? 見南軍列陣,朱能也不含糊,二話沒說,舉起馬刀,哇呀呀就沖了過來,絕對是不要命的氣勢。 三十個人緊隨其后,仿佛面對的不是幾萬南軍,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瘋了? 的確是瘋了。 朱能和沈瑄等人殺瘋了,和他們對戰(zhàn)的南軍也差點嚇瘋了。 這是人嗎? 活脫脫一群殺神! 刀光血雨中,南軍徹底喪失了戰(zhàn)斗意志,混亂之中互相踩踏,刀子砍向自己人的不在少數(shù),棄甲投降的竟達到三千多人。 等到張玉譚淵領(lǐng)著更多的燕軍追上來,耿炳文只能壯士斷腕,舍棄被燕軍圍住的的士兵,帶著余下的幾萬退進了真定城,關(guān)上城門嚴(yán)守不出。 燕軍想要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攻下城池,卻一下撞到了石頭上。 野外作戰(zhàn),耿炳文落了下風(fēng),固守城池卻是他的強項,憑著手里的幾萬人把真定城守得固若金湯,燕王親自領(lǐng)兵攻城三天,硬是一塊城磚都沒啃下來。 恢復(fù)了自信的長興侯耿炳文站在城頭,看著城外的燕軍,對著朱棣搖手指,想當(dāng)年的張士誠都拿某家沒辦法,你小子,也不行! 對造反者朱棣來說,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 耿炳文可以守在城里和他耗時間,等著朝廷再派大軍,他卻不行。 攻不下真定城,打不開南下進攻的道路,后勤糧餉再跟不上,難保軍心不穩(wěn)。萬一有人生出異心,不想繼續(xù)跟著他造反,那問題可就大了。 燕王這里發(fā)愁,他麾下的將領(lǐng)也開始發(fā)愁。 這個時候,到底該怎么辦? 打又打不下來,說服耿炳文投降更不可能,舉兵靖難以來,燕王終于遇上了第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第五十六章 十二郎獻策 真定城久攻不下,燕王發(fā)了狠,下令調(diào)集軍中全部火炮,不及代價的群轟。 城池建造得再堅固,也架不住成百上千的鐵球往上砸。城墻很快被砸得坑坑洼洼,幾座城門也是搖搖欲墜。 耿炳文曉得此舉的厲害,馬上下令士卒用泥土滾木堵住城門三面,只留南門,加倍兵力防守。 四面城門都堵死,固然增加了燕軍攻城的難度,也相當(dāng)于堵死了自己的生路。 大敗之下困于城中,士卒的情緒本就不穩(wěn),堵死四面城門,明擺著告訴大家要死守真定,生機渺茫。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朱棣不可能同他拼消耗,耿炳文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何況真定城內(nèi)幾萬大軍還要吃飯,留下南門,同樣是為了等待援軍和糧車。 耿炳文能想到的事情,朱棣也不會忽略。他不打算給耿炳文任何翻盤的機會,下令繼續(xù)炮轟的同時,派出騎兵攔截運糧車和援軍。沈瑄率領(lǐng)燕山后衛(wèi)繳獲了山東運來的軍糧,朱能打退了永平指揮吳杰的援軍,徹底截斷了耿炳文的后路。 炮轟聲中,耿炳文再次走上城頭,看著城下密密麻麻準(zhǔn)備登城的燕軍,心情復(fù)雜。 燕王的確有太祖高皇帝之風(fēng),論軍事謀略,性格果決,手段老辣,年輕的皇帝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難道…… 不! 用力搖了搖頭,天下正統(tǒng)乃是建文皇帝!燕王不過是一藩王,更是反賊! “擂鼓,攻城!”